一剑掠空,他身形不停,反手向后连斩十八剑,每一剑都迅若雷电,角度奇诡,可每一剑都斩在空气中。唯有颈部不断吹下来的凉气,越来越冷。
黑衣人大喝一声,决然回头,正看见如日行长空,竟然正对着他咽喉刺过来。
黑衣人右手一振,长剑抖得笔直,在月下散发着月一般的寒辉,飞快迎上去。
双剑交击三次,第一次交锋,软剑一荡,竟几乎没有挡住对面的剑势,黑衣人急忙回剑自救,对面长剑已侵入近身处半尺。
他迅速反腕上撩,对面一剑展开。
一声剑击之后,宝剑断锋,迎面剑势仍指咽喉。
黑衣人临危不乱,手中断剑贴于腕上,反手架在喉头。
第三次交击,剑尖刺中剑柄。
黑衣人闷哼一声,手中剑柄碎为木屑,右手不自觉发出一阵轻颤,身子被自己的力量震得远远跌退,唇角溢出鲜血。待得他站稳之时,剑尖已经指住喉头,剑锋森冷,令得他咽喉处肌肤生寒,剑锋冰冷,映出他苍白如纸的脸与唇边鲜红的血。请通报贵主人,凤源携妻拜访。”
云凤弦闻讯,与古奕霖一起迎了出来,却见大门外,凤源依旧是一身半旧墨衫,散发披肩,有趣的是,他居然拿根树枝背在肩上,树枝的另一头挂的是七八个酒坛子。
他远远见了云凤弦,笑道:“区区寒士,只好拿家中几坛子老酒来见人,公子莫要见怪。”
云凤弦笑着回礼,道:“凤源兄真是特立独行,真是让人心折。”
那人一身蓝色儒衫,衣襟飘飘,明明是男子装束,那姿容,那眼神,却又偏偏是个女子。她右手执着一册书,抬眸一笑,既有女子的轻柔,又有男儿的洒脱。
凤源笑了笑,指向身边之人,介绍道:“这是拙荆卫珍。”
卫珍略一欠身,算做施礼。
云凤弦与古奕霖都不觉相视一笑,这一对夫妻可真是怪人。
到新认识的朋友家第一回做客,一个不修边幅,另一个干脆穿着男装,就这么潇潇洒洒地来了。
偏他们越是这样特立独行,越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让人想要亲近。
四人在大门前见过了礼,云凤弦正要请他们进来,就听得身后有人冷笑:
“不错啊!客来如云,天天有人上门巴结。”
云凤弦叹口气,回过头,冲那向着大门渐行渐近的云凤晴说:“大哥,你也很不错啊!每天一大早就要出去花天酒地……”
她下面本还有几句讥讽之词,却忽然间顿住没说出来。因为正大步走来的云凤晴脚步猛然一顿,脸上流露出极诡异的表情,直直盯着云凤弦身后。
云凤弦本能地回过头,却看见身后的凤源,表情也异常古怪,正木然与云凤晴对视。
良久,云凤晴才步步走近,死死盯着凤源半天,忽的诡异一笑,竟然掀衣拜倒,对着凤源行了一个极郑重的大礼:“小弟拜见大哥。”
云凤弦眨眨眼,望了望跪在地上的云凤晴,又望着身后的凤源,冷笑一声,这算是什么,认亲大会?
云凤晴一拜之后,复又站起,面色冰冷,望着凤源道:“我既已行过家礼,你也不至于忘了国礼吧?”
凤源微微苦笑,却又随即释然,果然也屈膝一跪。
云凤弦从没见一个人,连下跪都跪得这么潇洒。
“草民凤源,拜见晴王爷。”他说完后,深深叩首。云凤弦冷冷地看着他们,直到……听到古奕霖梦呓般的声音:“你们是离王云凤源和卫珍?”
云凤弦侧首,正看见古奕霖热切、羡慕,正怔怔地望着他们。
凤云源同样神色异样地望着云凤弦:“你叫他大哥,莫非你是……”
云凤晴冷然道:“还能是谁,你当年走的时候,他还是个不懂事的无知小孩,现在长大了,你就不认得了吗?”
“真是热闹得很啊!”卫珍突然低声地笑道。
原来野史里的东西是真的……云凤弦默默地望着这个叫云凤源的人,唯一一个取了外性女子为妻的皇族,一个只爱美人不要江山的人。
就这样,短短的十几天在弹指间过去,风灵国的首富,山海湖城商行会的会长,帝远逊的六十大寿到了。漫天的鞭炮整整响了三天,各处街道上,高挂红灯,寿字悬空,地上或铺红毡,或洒鲜花,虽是深秋将尽,帝府门前整条街,居然满路鲜花,姚黄魏紫,花瓣铺地一寸余深。到了入夜时分,满路金灯、银灯、琉璃灯、翡翠灯,全都亮起来,七彩光华连成一道长虹。
热闹繁华至于极处,也唯有这富甲天下的山海湖城才有如此盛景。
云凤弦那辆放在家里好久没用,气派得吓死人的马车终于又有了用武之地,一路上招招摇摇来到帝府。
经过这道鲜花长街时,古奕霖轻启车窗,微风徐来,花瓣翻飞,只感染衣处半月犹香,不由笑道:“这是哪个的主意,做寿时竟铺了满地鲜花。”
“还有哪个,自然是帝老那最是顽皮可爱的小孙女,女儿心性爱花爱草,谁又敢拂了她的意。”坐在马车上的云凤源悠然地解释。
卫珍不爱俗套的应酬,不愿凑这样的热闹。云凤晴忙于逸乐,才不管这等闲事,云凤弦怕了他惹事精的名头,求之不得。所以他们一行三人,加上风紫辉就这么乘着马车来了。
马车在宾客如云,热闹非凡的谢府前停下,纵然来的客人都是显贵,车马俱不同凡响,但云凤弦这辆大马车还是扎眼到极点。
云凤弦一下车,见四面八方投来的都是关注的目光。就在她最得意时,听得一声马嘶响起。云凤弦讶异地向马嘶传来处望去,却见一旁系马停车之处,有一匹马,缰绳并没有绑住,自由自在地来回闲踱几步,毫不为眼前来来去去的人流所影响。
马身通体雪白,找不到一根杂毛,皮毛光滑如镜。
“啧……好漂亮的马!”云凤弦微微一笑,道。
古奕霖着迷地走近,伸手想要摸摸白马。
谁知白马一低头,恶狠狠撞过来,古奕霖忙缩手后退。
“我的这宝贝可是有灵性的,你要敢碰它就试试看。”清脆好听却带着恶意的声音传来。
云凤弦举目望去,竟是紫衣夺目的尘洛正恶狠狠盯着自己,身旁站着她的兄长尘洛冰。
云凤源淡笑一声,道:“早就听说尘先生的知交一个月前从北地而来,带来一匹罕世神马做为礼物,想来就是这匹了。”
云凤弦哼了一声:“这马虽好,我们倒也未必稀罕,只是就想摸摸罢了,还拿什么架子,也不过就是一匹马。”
尘洛闻言冷笑一声,道:“我的宝贝是马中之王,怎么会随便让人摸,你要能让它乖乖给你摸一摸,我就把它送给你。”
云凤弦当即合掌一拍,道:“一言为定。”
她负着手,慢慢走到马儿的面前,把这匹马从上打量到下,从下打量到上,眼神就似屠夫对着砧板上的猪,研究从哪里下刀一般,就算是马中之王,被人这样看半天,居然也不安地低嘶起来。
云凤弦这才慢条斯理开口:“红烧马肉,清蒸马骨,酱爆马蹄,醋溜马耳朵……”
她初时说着,大家还愣了愣,到后来才明白,这家伙,居然在威胁一匹马。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随着他一道道菜名报下去,本来趾高气扬的马儿,竟然垂下了马脑袋,缩起了马脖子。
云凤弦慢慢伸出手,慢慢抚上月华的身体,轻抚那月光般美丽的毛皮,马儿居然一声也没吭,一下也没动。
其他人看得目瞪口呆。
云凤弦这才悠悠然对尘洛笑了笑,道:“尘姑娘一诺千金,这匹马现在是我的了。”
“你休想,宝贝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尘洛脸色发白,贝齿咬着红唇,刷的亮出袖剑,就要扑过来,新仇旧恨一起算。
“洛儿,别胡闹,你忘了爹答应了帝老伯,此事再不追究。更何况,今日是帝伯伯的大寿,你怎好在帝府外动手。”
“可是,我不能没有它嘛。”尘洛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了。
“尘洛。”随着一声呼唤,一个白衣人影不知从何处跃落,出现在尘洛身旁。白衣颀长,正是当日在与尘洛同行,被云凤弦迷烟弄晕的年轻人。
尘洛似遇到了救星般,一把抓住他,道:“你来得正好,就是这个当初害你的坏蛋,他现在还想抢走我的宝贝。”
白衣人面露苦笑,对着云凤弦一抱拳:“这位公子请了,以前都是一场误会,还请不要介意,尘洛年轻任性,说话不知轻重,但这匹马儿实是她心爱之物,还请公子高抬贵手,不要夺去。”
古奕霖抢先一步笑答:“公子海量包容,不计旧嫌,我等又岂敢夺人所爱。”
云凤弦在一边低声嘀咕:“可是你喜欢这匹马啊!”
古奕霖回眸冲他笑道:“我还喜欢影湖啊!莫非你要把它搬回家藏起来,只给我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