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大的功夫,诱人馋涎的香气就从锅盖下随着热气一起钻出来。我兴冲冲的去饭橱里找了两副落满尘土的碗筷,然后走到屋外的溪流里洗刷。见那些随从也正在生火炙烤野味,还搭起了几顶帐篷,看样子今晚已经准备在这里过夜。
我又在溪边采了些野菜,一起摘洗干净准备肉熟了后一起放进锅里的。光吃肉会有些腻,所以也得掺点青菜。
等我把这一切收拾好,回到木屋里的时候,正看到中山狼掀开锅盖,顿时满室热气腾腾的香味,充满了烟火的温馨。
拿起竹笊篱捞起锅里的肉再放到菜板上逐样切好,每样挑拣几块盛了满满两大碗,再将淖熟的野菜盖在上面,于是两碗分量足足的青菜盖肉端上餐桌了。
两人一起入座,奔波忙活了整整一个上午,此时天又过晌,所以两人都饿得有点狠。此时美味当前自然是食指大动,埋首大快朵颐。一通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两大碗青菜盖肉就全部被消灭掉了,抚着胀鼓的肚子,我突然觉得有点恶心。也许是肉吃多了所以有点油腻吧!原以为这野味原不同于家畜,油腻感差些,没想到吃多了也是不行。
见到我皱眉的样子,中山狼忙起身走到我身边关切地问道:“怎么啦?哪儿不舒服?”
我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不要紧,就是吃多了肉有点恶心。你去打点溪水来,我喝点水就好了。”
不一会儿,中山狼打来溪水,我喝了几口,恶心感压下一些,只是觉得有点累,便在他的搀扶下躺上那张茅草铺就的木床。
他坐在一边,拉着我手跟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迎春,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
“等哪天我辞官后跟你搬这里住吧!我打猎,你收拾家,天天过得逍遥自在,不用为那些凡尘俗世烦心!”
“嘻,我们本来就是凡夫俗子嘛,有烦心事是正常的!”我笑望着他接道:“难道在这里住就没凡心事?还要担心夜里野兽会不会来袭击,还要担心生病看医生不方便,还要烦恼买东西不方便,还要……还要为远离人群感觉到孤单,我可是个不能忍受孤寂的人!总而言之这里的生活质量肯定不能跟在外面的居住环境相比。”我本是个很现实的女人,虽然脑子里也偶尔会有浪漫的幻想,但做一切事情还是会结合实际情况,绝不会凭着一时的冲动任性而为。
“咳,你这女人!”老孙有些扫兴的白我一眼,“我也没打算来住,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你就不能顺着我说几句也让我开开心?光顾着想你自己的,我还没嫌这嫌那你倒反对意见提了一大堆。”
“呵呵,好!等空闲了我们就来这里住两天,把在俗世里的烦心事丢下,过几天轻松自在的原始日子,等觉得无聊寂寞时再搬回去,怎么样?”我抚着他的脑袋提出这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嗯,这个主意倒不错,就这样决定了。等我回去会再差人将这屋子好好修缮一遍,然后补充些日常用具,再把这里照着你喜欢的样子装饰好。以后我们随时想来的时候就来,住烦了再走!这屋子就是我们两个的,你放心我会派人看守,绝不让闲杂人进来!”中山狼很高兴的应和道。
两人越说越开心,对未来都充满了憧憬和向往。我也很为找到这么一处幽静的度假之处感到高兴,只是觉得胸口的恶心感却越来越严重,开始还勉强忍着,到后来翻腾的感觉一阵强似一阵。连忙爬起身推开老孙,急步跑到外面去,在草丛里大吐特吐,把中午吃的肉全部吐了出来。
老孙紧跟着后面追出来,看到我的样子大吃一惊,忙扶住我颤声问道:“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吃坏了肚子!我们快回府去传御医看看,这里等改天再来住吧!”说完也不待我回答就拦腰抱起我飞快的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众随从见他们的主人要走,连忙急急的拔营收帐,牵马过来,一部分在马车前开路,一部分在后面护卫,急勿勿地往回赶去。
回到府里,老孙传来御医给我瞧病,那大夫把了半天脉才乐呵呵地起身给他道喜,说我是喜脉。
中山狼张大狼嘴呆怔半天,许久才消化掉这个天大的好消息。高兴过度有点摸不着北,当下又是赏大夫又是赏下人又是赏丫环,忙了个不亦乐乎。等到送走御医,命人去熬安胎药,他便一屁股坐在床前,再不挪地了!
他拉着我的手,不时轻抚一下我的肚子,又不时的傻笑几声,看起来有点像智障患者。
他妹妹在旁边拍他一巴掌,嗔道:“有点出息好不好,谁家媳妇不怀孕生孩子,用得着这么激动嘛!”话虽这样说,她也兴奋得不得了,坐在床另一边也不走了。又是问我现在肚子里有没有感觉小孩子在动,又是问我头晕不晕要不要喝水。还学着她哥哥的样子摸一下我的肚子,那模样就像伸手摸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般小心奕奕。
这兄妹俩真让人无语。我好笑的同时感觉心里特别暖,有一个温暖和睦的幸福家庭是所有人的梦想,等到孩子出生后,这个家就真的再没缺憾了!
一个月后,孕吐反应基本止住了,我精神焕发许多。时值初秋,天气仍然很热,只有早晚才感觉凉爽些。因为怀孕的原故,老孙严令禁止我出门,就算踏出寝房的门口也要至少六名丫环一起随侍左右。
我知道他对这个孩子有多么喜爱和期盼,因为上一个孩子的夭折,让他潜意识里充满了危机感,生怕这次再有任何意外闪失。
他专门设置了一处小厨房,聘来几位名厨负责我的日常营养膳食,还安排了四名丫环给我熬安胎药,并说如果再出现安胎药换成堕胎药的事故,就让她们一起陪葬。
我愈加好笑,他是被白梅吓破胆了,现在府里没有姬妾的情况下也这么小心。不过心里还是为他的细心和宠爱感动,有时就撒娇的抱着他,嗔道:“你这样会把我宠坏的!你不是说我压根宠不得吗?为什么还要宠我!”
他又是气又是笑,却又拿我无可奈何,只在我脸蛋上轻轻捏一把,威胁道:“不许老是提这些话,那是被你惹急眼时说的气话!你乖一点本份一点我自会宠你,要是再不守本份……哼哼……”后面的话省略,什么结果让我自己想像。
看着他戴着金指套的左手小指,我脸上的笑渐渐敛去。我暗暗发誓,如果以后再跟任何男人纠缠上不该有的感情,我,我就不是人!
*
观音庙建成时已是深秋季节,第一天正式开门迎接的第一位香客就是皇帝赤术。这是皇家祭拜仪式,规模场面自然很宏大。
这天,天气爽晴,万里无云。秋风飒飒,让人感觉十分的舒适。本来我照例和孙小狼坐一辆马车,因为已怀有近五个月的身孕,老孙怕有闪失就过来把他妹妹撵到后面的马车里去了。
孙小狼骂了句娶了老婆忘了妹妹,然后悻悻地跳下车去。老孙进到车厢里,在马车开动的时候,伸出铁臂将我拥在怀里,生怕轻微的颠簸都会震到腹中的小生命。
我安静的靠在他的怀里,享受着他的关心和照顾,抚着腹中活跃的小生命,感觉这一刻真是幸福极了。
观音庙的规模可以媲美一座小型宫殿,建得金壁辉煌美伦美焕。大漠空气干燥,尤其是秋天,太阳光射非常强烈,这座寺庙在蓝天白云青山绿水的衬托下更是美得不似人间所有。
道路早就被打扫的干干净净,鲜红的地毡从寺外一直铺到观音正殿,大约得有二三里路的长度吧。御林军密密麻麻的守卫在两旁,戒备森严的几乎连苍蝇都飞不过去。
赤术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从黄盖珠缨的大车上走下来,身边并没有带任何妃嫔。中山狼带着我和孙小狼一起对他迎过去,老孙微微弯了弯身唤了声“皇上”,我和孙小狼也只是对他微微盈身什么话也没有说。
赤术望了中山狼几眼再漫不经心的瞧瞧我,但目光相触时,我很明显得看到他眸底波涛汹涌的暗流。连忙低垂下头,避开他的视线,生怕自己任何一个不留心的眼神再引发他的误会。
空气在瞬间似乎冻结,只有林涛的哗哗声不停流动着,赤术不说话,所有人非但不敢说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皇上,我们该进庙祭拜了!”半晌中山狼先打破沉默。
赤术没作声却慢慢转身踩着红毡向庙里缓步走去,我抬起头来时,正瞥见他嘴角的那抹似讥讽又似哀伤的笑意。
宫女打着伞冠,太监随侍左右,还有哈撒带着十名精选的侍卫环侍其后。老孙跟他的距离隔得有些远,赤术有意无意的回眸望我们几眼,眉底始终凝着些许淡淡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