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桔默默地陪我蹲在角落里,她望着我的表情,由开始的难过怜悯渐渐转成惊讶赞叹,最后,她嘴角浮起一个略带苦涩的微笑。
我打了个饱嗝,放下空碗。绣桔忙收拾了,悄声嘱咐:“小姐再忍耐一会儿,我问问将军你可不可以回去。”
我伸了伸腿,都蹲麻了。这个该死的中山狼!有朝一日我翻身做了主人,我让他蹲十天!蹲到再也站不起来为止……
绣桔很快又勿勿走回来,她俯下身边搀扶我边说:“将军让你过去一起喝饭后茶。”
在绣桔的帮助下,我挣扎着站起身,腿还在簌簌发抖,一瘸一拐地走向餐桌。
我那位置还空着呢,看来没有人跟我抢。重新坐回到椅子里,我若无其事地扫视众人一圈。
众人脸上都浮起惊讶,弄不明白那个受了委屈只会哭泣的懦弱小姐,怎么突然之间跟变了个人似的?
我面带微笑大方得体地端坐着,好像完全忘了刚才受辱的那一幕。在恶狼身边,要想求生存必须变强,懦弱哭泣只会更能激起他的暴躁,所以我必须具备超强的抗打击能力。
丫环们将餐桌抹擦干净,端上茶水。
今晚我吃得特别饱,所以早就有点口干舌燥。当然我没忘记先等着中山狼端起茶碗,我才伸手端茶。等看他慢腾腾地将茶碗送到嘴边,我也迫不急待地送到嘴边,然后如饮甘露般一饮而尽。
好爽!放下茶碗,我抽出绢帕文雅地揩揩嘴角。咦?众人怎么又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难道我又做错什么了?
答案很快揭晓,中山狼喝进嘴里的茶在漱过之后,转头吐在丫环捧着的痰盂里。原来——这是漱口茶!
糗,我纵然脸皮再厚此时也有些讪讪的。瞧那两位姨娘笑得跟两根弯弯狗尾巴草似的,还故作文雅用绢帕掩着嘴,切,假装斯文!那位看起来气质不错的姨娘,也在抿嘴浅笑,不过也就她我还看着顺眼点。
“哈哈哈……”那笑得最疯最没教养的自然是我的小姑子孙小狼,“哎哟……肚子疼……哈哈……哥,我说,她怎么越来越傻得有趣……哈哈……”
笑死你!我狠狠地暗暗诅咒。
“幸亏今晚都是自家人,出丑也不过大家哈哈一笑。万一有外客在场,可真丢尽我们孙家人的脸!姑娘说是不是啊?”其中一位狗尾巴草姨娘忙借机对笑得正欢的孙小狼献勤。
“就是啊,咱们孙家有这么个女主人真是丢脸哪!大面上要不是有姑娘给撑着,唉,还不给外人笑话?以后姑娘要是出了阁,我们可怎么办呀?”另一位狗尾巴草姨娘不甘落后,她吹捧更高明,直接把孙府的外交功劳全部冠到孙小狼的头上。
我把目光再转向第三位姨娘,等着她发言。她仍在浅笑,却没有出声凑趣。
哦,这位肯定是白梅,果然是大家闺秀,有点内涵。另外两根狗尾巴草不用说定是武婉儿和傅传英。
众人漱了口,用绢帕揩了嘴,接着丫环又端上茶,这才是真正喝的茶了。
众人也没有心思喝茶,全部注意力都移到我身上。其中一位狗尾巴草姨娘故作好心地提醒:“夫人怎么不喝了?这茶比刚才那碗要好喝。”
我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瞟一眼中山狼,见他脸色还算不坏。便转向那狗尾巴草说:“也不知道妹妹怎么称呼!最近几天我的脑袋被驴踢了,正在闹失忆,以前的事统统都不记得了。所以出了笑话,让大家见笑,真不好意思。”说完,我用绢帕掩了嘴,一副不胜娇羞的样子。
“啊?怎么会让驴踢了?夫人没事去驴棚里做什么?”另一位狗尾巴草大惊小怪地叫起来。
我再瞄一眼中山狼,见他好像也没恼,便大着胆子接道:“谁知道呢,我只是无意路过,谁知那驴突然暴躁起来,跟吃了疯药似的,我躲都躲不及!唉!”
孙小狼忍不住插言:“说书呢!谁信?被驴踢了怎么没踢死你?”她又对中山狼拨火:“哥,你是不是这几天没顾上修理她,她又犯痒了!”
这该死的孙小狼,良心大大坏!我暗暗后悔,不该逞一时的口舌之勇,今晚看来又要免不了一顿修理。
中山狼伸了个懒腰,若无其事地说:“吃了饭也该活动活动筋骨,来人把鞭子拿来!”
惨!我眼前金星乱闪,有后悔药吗?给我一粒吧!为什么就不明白这中山狼是喜怒无常的,还胆敢把他比成驴取笑。更何况还有这么一干女子小人从中扇风点火,避之唯恐不及呢,还敢故意找事!
还没忏悔完呢,我就被中山狼连人带椅踢倒在地,鞭子夹着劲风劈头盖脸地向我招呼过来。
着着实实地挨了几鞭,我吃痛不过,忙端起椅子护在头上,也顾不得此举会不会更加激怒他。
还好,他倒不是很在意鞭子有没有落到我的身上,好像真得只是在活动筋骨,只要有东西承受他的暴虐就行,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
虽然有椅子遮挡,但如此密集的鞭打,身上终归免不了受伤,我哀求道:“将军饶命,为妻快不行了!”
他像没听到我的求饶,手上丝毫没有停顿。
我狼狈地顶着椅子,只恨这东西体积太小,挡了这边顾不上那边,老天,不知道我还可以撑多久。
“将军,她竟敢用椅子挡着,不诚心接受将军的惩罚,将军可要加倍罚她!”一个尖尖的嗓音响起,我一听就是其中的一根狗尾巴草。
“嗯。”中山狼停下手,对着发出声音的那位姨娘说:“武婉儿你过来!”
唔,那落井下石的狗尾巴草就是武婉儿,我记住她了!
“将军……”武婉儿花容惨变,慑懦着道:“我,我……”
“少磨蹭,快点!”中山狼暴喝道。
武婉儿战战兢兢地走过来,好像随时都要吓晕过去的样子。另一位姨娘傅传英及时闭上嘴巴,肯定在侥幸没有先出声。
中山狼指着我对武腕儿命令道:“去跟她跪在一起,本将军今天就看看你的诚心有多大!”
“将军……”武婉儿吓得差点瘫下去。
“快点!再磨蹭加倍罚你!”中山狼完全没了耐性,如果武婉儿再迟疑,他就要伸手揪她了。
呵呵,这可真是作茧自缚,现世报来得真是快啊!我暗暗舒畅,不顾身上的鞭痛,咧嘴笑起来。
正巧中山狼回过头,我忙敛了笑,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整个埋到椅子下面。不知是不是错觉,我低头的一瞬间,似乎看到他在冲我笑。
新一轮的鞭打开始了,不过这次有人跟我做伴。武婉儿很没出息地叫得震天响,她吃痛不过便很不要脸地跟我抢夺椅子。
我推她一把,讥讽道:“这是你对将军表达诚意的最好机会,别浪费,快让将军多抽你几鞭!让将军看看你的诚意有多高!”
武婉儿脸皮厚比城墙(这点连我也甘拜下风),她丝毫不觉难堪,只下死手掐我,一番拼死争夺,我承认自己比不上她凶悍,败下阵来。
她成功地抢过椅子迅速罩在自己头上,就在此时,鞭打意外地停住。
中山狼似笑非笑地将我们两个打量一番,持鞭不语。
武婉儿顶着椅子,尴尬地僵在那里,取下不是,继续顶着也不是,脸上的表情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哈哈哈……哈哈……”孙小狼笑得捂着肚子弯下腰,“哈哈……”
笑死你!我再次暗暗诅咒。
傅传芳脸色惨白,大该还在庆幸自己的嘴巴没有武婉儿快,看来嘴巴太麻利也会惹祸。
最安静的应该就数白梅,她面色淡淡的,像是看惯了这种闹剧。
武婉儿举得胳膊都酸了,再不见有鞭子落下来。她讪讪地放下椅子,怯怯地望向中山狼,哀求道:“将军饶了我吧!婉儿知错了!”
“噢?哪儿错了?说来听听?”中山狼把玩着鞭子,饶有兴趣地问着她。
“婉儿不该多嘴,将军自有将军的意思,哪里轮得到我插嘴?”武婉儿这几句话倒是出自肺腑。
“知道就好!本将军最讨厌多嘴多舌,没有眼色的女人!”中山狼突然再对她挥出一鞭,正抽在她的腮帮上,顿时雪白的脸蛋多了条深深的血印子。
武婉儿惨叫出声,捂着腮帮痛得浑身乱战。
“滚!”他再对她挥出一鞭。武婉儿忙连滚带爬地迅速闪人。
中山狼的目光再次对准我,我吓一跳,人家武婉儿好歹总算过关了,我难道还要再挨几鞭子?
他慢慢走近我,细细打量我一番。就在我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时,他俯下身弯起手指敲敲我的脑袋,问道:“脑子被驴踢了?”
天,原来这家伙还在记恨我把他比作驴的事!以后千万要记住这血的教训,中山狼是个记仇的人,能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我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把这原则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