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晴雯因听见吵嚷声,便自在秋纹的陪伴下走了过来,因见了王夫人这样儿,亦是吓了一大跳,又看见地上的一滩血迹,只觉得一股血腥味直冲进嘴里,因不觉伏在一旁干呕起来。
贾母见了,心中不觉隐隐有些欢喜,因忙道:“快请大夫过来!”
不多时,便见那王太医又一次过了来,给晴雯诊了脉后,因忙向贾母笑道:“恭喜老太君,恭喜二太太,宝二奶奶这是喜脉啊!”
贾母听了,只大叫道:“太好了,太好了,宝玉终于有后了!”言罢,竟自落下泪来。只不知道,这眼泪中,却是欢喜多一些,还是辛酸多一些。
而王夫人听到晴雯有了宝玉的孩子,亦不觉停止了哭闹,只在一旁傻笑起来。
贾母见了,因忙让王太医给王夫人再瞧瞧,王太医看了,因道:“无碍的,不过是一时痰迷心窍,只老朽配一副药,只喝了下去,一会儿便没事了。”
贾母闻言,因叫人封了一百两银子,厚谢了王太医后,便自命人送了王太医出府。
“宝玉媳妇,你既然有了身孕了,只好好的养着罢,千万别劳累着。”听到晴雯有喜,贾母也算是悲从中来,虽然宝玉从此不能人道了,但好歹还是留下了一条根的。
晴雯闻言,只淡淡一笑,道:“是,老祖宗,孙媳妇知道了。”
“好了,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只回去歇着罢。”眼下晴雯是整个贾府中最金贵的人,可不能有什么磕碰着,因此贾母也不敢让晴雯在这里多站,生怕坏了晴雯肚子里的孩子,贾家最后的一点骨血。
晴雯闻言,只向贾母微微施了一礼,便自扶着秋纹的手回自己的房中歇着去了。
这日,贾政回府来,听说了宝玉的事情,不由微微叹息,虽然他不待见宝玉,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而且他也不想自己有个太监儿子坏了名声,因此只命贾琏在外面若得空时,多多打听可有什么奇人异士,能够治好宝玉的。
贾琏听说,自是答应了,只心中却是想着,连华神医英亲王爷都说没治了,别人又岂能轻易便治得好的,便也就没怎么上心。
贾政见贾琏答应了,想了想,也没别的什么事情吩咐了,便自让贾琏下去了。
贾琏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却发现贾赦已经在里面等着了。贾琏自然是害怕自己的父亲的,因而忙上前行礼道:“孩儿见过老爷。”
贾赦只看了贾琏一眼,便自问道:“刚才二老爷叫你过去,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你的?”
贾琏听了,忙道:“只是宝兄弟的命根子坏了,二老爷想叫孩子在外面得空寻个厉害些的大夫来,好歹治好了宝兄弟的。”
贾赦闻言,只冷哼了一声,因问道:“再没别的了?”
贾琏忙道:“再没别的了。”
贾赦听了,便自起身,待要离开时,因看了贾琏一眼,道:“如今宝玉已经成了这样了,若是不想被牵连,成为他那样的话,以后二房里你还是少去为妙。”
贾琏听了贾赦的话,只觉得浑身冷汗涔涔,因忙答应着道:“是,孩儿知道了。”
贾赦听了,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径自离开了。
待贾赦离开后,贾琏只觉得脚下一软,便自跪坐在地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面对今天的贾赦特别的有压力,给他一种几近窒息的感觉。
“凤儿……”好一会儿,贾琏回过神来后,因唤了一声。
“凤儿”,“凤儿”……见无人答应,贾琏因又忙接连唤了几声,待回过头,看见空空的屋子,这才猛然间想起凤姐已然被自己休弃,不在自己身边了。
想到此,贾琏不觉颓然的坐下,心,不觉空落了一块,这才猛然发现,其实自己是深爱着凤姐的,只是因着太过在意凤姐平日里的精明泼辣以及那强烈的醋意,因此才不断的提醒自己要厌倦这个陪伴在自己身边已有十数载岁月的女人。
“兴儿,兴儿,给爷我备马去!”明白了自己心之所属后,贾琏现在已经是迫不急待的想要去看自己的妻女。
兴儿见贾琏如此着急,因忙自从马厩给贾琏牵了一匹马,贾琏骑上马后,也顾不得兴儿在后面追赶,便自打响了马鞭,飞也似的往京郊的方向赶去了。
原来凤姐自拿了贾琏给她的休书后,因想了想,便也就没有再回王家,只雇了一辆马车往京郊刘家庄寻刘姥姥去了。
本来凤姐也不会想起刘姥姥来,毕竟刘姥姥虽说来荣国府打过两次抽风,给凤姐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到底刘姥姥是个庄稼人,凤姐也拿不准主意刘姥姥会不会收留她们的,倒不是说刘姥姥怕事,只是担心庄户人家地方小,去了也地方住,因此凤姐只一开始想着只先住个客栈也罢。
便是实在不成了,贾琏当初买给尤二姐住的那花枝巷子的房子也还在,去那里住也是可以的。
倒也平儿说,刘姥姥为人实诚,而且庄户人家也没那大户人家那些过多的摆设,只腾挪出一个空屋子让她们住上个几日,怕也不是难事,到时再请刘姥姥帮着另寻房子住下便可。
凤姐听了平儿的话后,想了想,觉得也是,便也就带上巧姐和平儿往刘家庄去了。
刘姥姥为人热心,在刘家庄也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因此凤姐到了刘家庄后,也没费多少口舌,便自打听到了刘姥姥的住处。
刘姥姥见了凤姐,不觉大吃一惊,因忙迎上来,问道:“哎哟,只二奶奶和巧哥儿还有平姑娘怎么到我们这小地方儿来了,还不快进来呢。”
说着,刘姥姥便将凤姐等人迎进去,又忙命青儿道:“还不上茶来呢。”
青儿听了,因忙倒了水给凤姐,笑着道:“二奶奶请用茶。”
凤姐看了青儿一眼,因笑着对刘姥姥道:“这小丫头倒是长得愈发得好看了,人也伶俐了许多。”
刘姥姥听了,只笑道:“这小丫头片子不过是那田埂上的野菊花罢了,比不得巧哥儿出落得像那牡丹花儿似的,而且看着这巧哥儿一脸的聪明样儿,青儿哪比得上呢,顶多也就是鬼灵精儿罢了。”
“姥姥……”听刘姥姥这般贬低自己,青儿自是不乐意的,因此只向着刘姥姥撒娇道。
刘姥姥见了,因笑着慈爱的摸了摸青儿的头,又道:“你去田地里瞧瞧你爹妈回来了没有,让你爹趁着天还没黑,只去集市上买一条大活鲤鱼和一些儿猪肉回来,好招待二奶奶。”
平日里刘姥姥家中最多也就买些小鱼瓜子就着些咸菜尝尝新鲜,哪里便会又买鲤鱼又买猪肉的,因此青儿听了刘姥姥这话,早馋了,便自一蹦一跳的去田里找王狗儿夫妇去了。
刘姥姥是个积古的老人家,只看凤姐和平儿的样子,便猜出了几分,知道凤姐此次来定是有什么事情的,因此才这般将青儿打发了出去。
凤姐原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见刘姥姥打发了青儿出去,自然知道刘姥姥猜到了自己的来意,于是便流着泪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刘姥姥。
刘姥姥虽不似贾母一般从小富贵环绕,见识了许多达官显贵之间的勾心斗角,但是却也是很有些见识的,因此听了凤姐的话后,便自将其中的关节想透了几分。
她叹息了一声,没想到那老太太看着慈眉善目,直像个老寿星一般,却是这般狠毒的算计自己的孙媳妇的,因此她不觉由衷的同情起凤姐来,于是便笑道:“二奶奶只安心在我这里住下,虽说我这里破旧了些,但空屋子还是有一两间的,只是乡下地方,不比城中,就怕二奶奶过不惯。”
凤姐听了,因笑道:“也不是谁自生下来便是过惯了苦日子的,如今我也不求什么,只求个平安罢了。”说着,心中便自思念起贾琏来,也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
就这般凤姐便在刘姥姥家中住上了几日,但因着到底怕给刘姥姥添麻烦,再者刘姥姥又不肯接受自己的银子,便也就自请刘姥姥帮忙看着,买了刘家庄一个周员外的一处小院子,虽不大,但也是极敞亮的,便也就此安顿了下来。
这日,凤姐正在屋子里歇息,只见平儿却是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对凤姐道:“二奶奶,二奶奶,二爷他来了……”
凤姐闻言,登时便眼开了眼睛,忙紧紧握住平儿的双手,问道:“你刚刚说谁来了?”
平儿拭着眼角的泪珠,笑道:“是二爷,二奶奶,二爷来看你了……”
凤姐听了,直高兴得眼泪直流,便要起身,却哪知道躺了这许多时,却是浑身酸麻,差点只从榻上滚落下来,幸得平儿机警,忙扶住了,才不致摔倒。
而这时匆忙走进来的贾琏见了,也是唬了一大跳,忙大步走了过去,将凤姐一把搂进怀中,柔声道:“凤儿,你刚才可吓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