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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郭络罗。柳遥对太子妃这个态度还算满意,因此也不再多追究她,而是复又转向了宝钗,冷冷道:“狗奴才,你说本福晋该如何处置你,是掌嘴好呢还是宫杖好呢?好像都太轻了!”

早在方才将茶泼到郭络罗。柳遥身上时,宝钗已是吓得六神无主了,后又被她本就因骑马而练就了几分脚劲,且还穿了花盆底儿绣鞋的脚一脚踹在肩上,禁不住打了一个趔趄,重重摔到了地上,这会子方挣扎着爬起来,不想又闻得她这般说,更是吓得浑身发抖,忙不迭扑到她面前,磕头如捣蒜,“八福晋,奴婢知道错了,奴才知道错了,求八福晋饶命,求八福晋饶命啊……”

她跟在太子妃身边几年,对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子福晋们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已是多有领教,因此那怕她明明已猜到方才自己腿弯处那忽然传来的剧痛,极有可能与紧挨着八福晋坐的大福晋有关,目的就是为了让太子妃与八福晋之间更加水火不容,她也不敢为自己辩解,只能将自己放到低得不能再低的尘埃里,以期能逃过今日这一劫。

郭络罗。柳遥却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宝钗,虽然她如愿嫁给了自己心爱的男人,但从她嫁入皇室至今这短短几日内,她所受到的气,竟比她活了将近十九年以来所受的气的总和还要多。尤其是今日,她先是打早儿便跟胤祀吵了一架,待到了四贝勒府后,又被众妯娌明里暗里讥讽嘲笑,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儿,偏还找不到地方发泄,她正想找个出气筒呢,可巧儿宝钗就送上了门来,那可就怪不得她不客气了,横竖真闹出什么事儿来,太子妃与四福晋也都脱不了干系!

于是她冷冷喝命跟自己来的嬷嬷丫头们:“来呀,将这个狗奴才给我拖下去,先打三十大板!”又似笑非笑向一旁的黛玉道,“四嫂,少不得要借您府上的板子和地儿一用了,您可别嫌我添麻烦才是!”

其实方才大福晋作手脚让宝钗失手将一盏茶整个儿都合到了郭络罗。柳遥裙子上那一幕,黛玉也是在不经意之间瞥见了的。

但她却不能说出来,一来会得罪了大福晋,甚至还有可能会被她反咬一口,死不承认,说她诬陷她,说她挑拨直郡王府与八贝勒府之间的关系;二来看太子妃的情形,未必就不愿意让郭络罗。柳遥代自己惩罚惩罚薛宝钗。她若将真相说了出来,反而会将所有当事人都得罪一遍,到时候大家都动了真怒,偏又不好真撕破脸面,便只能拿薛宝钗泻火儿,如此一来,薛宝钗就是不死也得死了。

倒不如就让郭络罗。柳遥以为她是无意的,稍稍惩罚一番出出气儿的好,至多她待会儿出面为她说上两句好话,也就罢了。

当下计议已定,黛玉因开口向郭络罗。柳遥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都是自家妯娌,八弟妹客气了。”命刘光源家的,“还不按八福晋的要求去做?”一面向她使了个眼色。

刘光源家的会意,领了差使亲自去了。

这里黛玉方笑向郭络罗。柳遥道:“我前儿才作了几身新衣衫,八弟妹若是不嫌弃,不如跟了我回房去能着挑一身?惩罚这个奴才之事,就交给下人们去办罢,没的白坏了八弟妹的心情。”只要郭络罗。柳遥不亲自监督着,刘光源家的就有法子放水,让宝钗好过一点。不管怎么说,于此事上她也是无辜的,黛玉做不到见死不救。

未料郭络罗。柳遥却似看穿了她的想法儿一般,直接要笑不笑的拒绝道:“多谢四嫂的好意,但只不瞧着这个狗奴才被打得皮开肉绽,我气恨难消;再者,我与四嫂身形大不相同,倒没的白糟蹋了四嫂的好衣衫,横竖咱们两家只一墙之隔,就是立刻使人回去取了衣衫回来换亦使得的。”

命身后的贴身丫鬟,“立刻回府与我取衣衫去。”又命贴身嬷嬷,“过会子嬷嬷亲自瞧着人打那贱婢去,务必给我狠狠的打,也好让她长长记性,省得下次再这般眼拙手笨的,得罪了我事小,得罪了其他福晋主子们可就事大了,您说是不是啊四嫂?”

“八弟妹可真爱耍笑儿。”黛玉见她行动都要扯上自己,满心不耐,但到底不好表露出来,因只淡淡应了一句,便拿眼看太子妃,盼望她能站出来说两句,让郭络罗。柳遥不要再不依不饶,毕竟宝钗现在是太子府的人,宝钗没脸,太子府也不见得能就面上有光。

不想太子妃却似未听见郭络罗。柳遥的话一般,只管低着头与三福晋小声说笑,如此一来,黛玉倒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爱莫能助的看了薛宝钗一眼,吩咐人准备桂蕊熏的绿豆面子,预备洗手吃螃蟹了。

很快刘光源家的便领着四个抬了长凳,拿了竹板的粗使婆子回来了,行礼后笑向郭络罗。柳遥道:“过会子打得鬼哭狼嚎的,没的白污了各位福晋的耳朵,奴婢斗胆,恳请八福晋让奴婢代替您瞧着下人们打,省得坏了您及各位福晋的雅兴,您看可好?”

郭络罗。柳遥满心不满刘光源家的一个奴才也敢对着自己指手画脚,但也知道后者在四贝勒府并非一个普通的下人,就好比对着自家府上大管领的妻子,她也是不好动不动就摆主子款的,因此闻言后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便笑道:“怎敢劳烦刘妈妈,还是让白妈妈去罢。”向身后的贴身嬷嬷使了个眼色。

那白妈妈便上前一步向刘光源家的笑道:“不敢劳烦刘姐姐了,还是让我去罢。”喝命两个婆子押了神情木木的宝钗,一径出了亭子。

片刻,就有隐隐约约的惨叫声,随风传进了亭子里众人的耳朵里,但每个人都似未听见一般,兀自吃着螃蟹,说笑着自己的。惟独黛玉禁不住暗自喟叹,想不到原著里八面玲珑的宝姐姐,也会有这样狼狈的一天,只不知此时此刻,她心里可曾后悔过她当日为遂自己的“青云之志”,而作出的不择手段的努力呢?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宝钗确实满心后悔当日自己拼了命都要进太子府的行径。

原来自打三年多以前宝钗利用王夫人在太子府角门外大闹之事,引起太子的注意而被他带进了太子府之后,一开始她确实是过了一阵子好日子的。太子迷恋她的容貌,不独在她进府的第二日便特意命太子妃让人收拾出了一所单独的院落给她住,还赏赐了好些奇珍异宝丫鬟奴婢,一连七八夜都歇在她屋里,一时间她在太子府简直是风头无俩。

惟一不好的便是碍于她的出身,太子不能给她一个名分,只说是要待她有了身孕以后,再酌情升她作格格。她想着凭太子爷现下待她的宠爱,早早晚晚她都是会有身孕的,倒也并不因此而十分失落,她的出身就注定了她要付出比别人更多,才能得到别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

不想好景不长,太子生性喜新厌旧,不过只短短新鲜了宝钗一个月不到,便渐渐不大到她屋里来了,她在太子府的处境自然每况日下。幸得当初她得宠时便存了心小意儿奉承太子妃及府里其他几位得宠的侧福晋,后太子妃见她坚持日日来晨昏定省,见面也是恭恭敬敬,从来不敢越礼一步,也就渐渐开始信任起她来,她的日子方不至于太过艰难。

再过一段日子,太子几乎几月也不来宝钗的屋子一次,好似根本已忘记有她这个人了,她的日子便越发艰难了。她又没有名分,说白了不过一个侍妾,比丫头强不到那里去,甚至还不如府里那些个在主子们面前得宠的丫头,日子过得有多艰难,可想而知。

无奈之下,宝钗只能将主意打到了太子妃身上,太子妃虽不甚得太子爷的宠,到底是太子爷明媒正娶的嫡妻,将来的皇后娘娘,太子府内院真正能做主的人,能得到她的庇护,对她现在乃至将来的日子,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于是宝钗待太子妃比先前又更恭敬小意儿了几分,不独晨昏定省一日不落,对待太子妃跟前儿众伺候之人亦是恭敬亲热有加,还时常恭顺的伺候在太子妃身侧,满面笑容的递茶递水,捏背揉肩,有一次甚至在太子妃吃汤圆,嫌汤圆里的豆沙馅儿太甜,吃了一半便吐在了碗里时,端起来便悉数吃了下去,又奉承‘幸好娘娘不爱吃,方便宜了奴婢呢’,总之就是将自己贬低到了尘埃里,方使得太子妃待她渐渐和善起来,并命她搬到了自己上房后面的院子里去住,日间也常唤了她随侍左右。

宝钗原以为自己得了太子妃的信任,被太子妃当作了自己人对待,便能过上好日子了。——太子妃乃是嫡福晋,每月的初一十五两日,太子爷便是再不喜来太子妃屋里,也是必须得来的,当然至于来了之后是命谁侍寝,外人就不得而知了,外人只看得到太子是歇在嫡福晋屋里的,因此期间她还得了几次侍寝的机会,比先在她自己院里时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