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盛子是知道自家爷有多宝贝这位福晋的,虽然知道有些话不当说,但也不敢有所隐瞒,遂竹筒倒豆子一般,一五一十都说了:“福晋离开后,众位爷便就着螃蟹吃起酒,稍后又行起酒令来,渐渐便都有些吃醉了。尤其十四爷,更是醉得几乎不曾瘫到了桌子底下去,嘴里还不住的唤着……唤着……福晋的名讳,若非十三爷见势不妙,早早带了他回宫,……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事儿来。再有就是太子爷一再拉着爷吃酒,……说爷‘好艳福’,还让爷以后要时常带了福晋去毓庆宫逛逛……”
黛玉面无表情的听完,方明白过来方才胤禛缘何会满脸的阴霾,这样的情形,别说他一个男人会生气,就是她听了,也由不得不生气,太子与胤祯委实是欺人太甚,偏他们暂时还奈何不得他们!
她嘱咐了小盛子几句不得将自己找过他问话之事告诉与胤禛后,命雪雁赏了他二十两银子,打发了他出去,方不叫人跟着,独自回了她与胤禛的卧室。
甫一回到卧室,就看见胤禛胡乱套着中衣,裸露着大片胸前精壮的肌肤,披散着犹自滴着水的头发,从净室里面行了出来。
黛玉忙上前拿了干帕子给他绞头发,一面嗔道:“怎么也不知道叫人拿了干帕子来给你绞头发的,着凉了可怎么样呢?”
胤禛没有说话,顺从的任由她为自己将头发绞得半干,又梳成辫子后,才忽然一把抱起她,轻轻放到床上,随即整个人覆上去,辗转吻了起来。
黛玉知道他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破天荒的主动迎合他,使得他越发心旌摇曳,热血沸腾,迫不及待便进入了她,然后喘息着在她耳边低吟:“玉儿,你是我的,永永远远都只是我一个人的……”
“嗯,我是你的,永永远远都是你一个人的。”黛玉抱着他劲瘦的腰肢,才只低吟了一句,便已被他带入了狂热的情潮当中……
半睡半醒之间,有说话声和嗤笑声时远时近隐隐传来,断不成句。
“……说是冲撞了八福晋,才会被打了三十大板的。还是四福晋为她说了几句话,八福晋方饶过了她这一遭儿,不然今儿个打死了亦未可知……”
“太子妃也没为她开脱几句的?平日里不是最信任最看重她的?”
“嗤,太子妃那里是信任看重她?不过当她一个玩意儿罢了。你是没看见她在太子妃跟前儿那个卑躬屈膝样儿,简直就像一条摇着尾巴的狗,真真让人瞧不下去……”
“像这种自荐枕席的狐媚子,能让人高看到那里去?也是咱们娘娘仁慈,要换了我,早打一顿,撵出去了……”
“嘘,小声点儿,这话也是你我能混说的,当心让人听见了……”
说着又是一阵刺耳的低笑声,让薛宝钗的头更痛了。她想翻个身,却发现全身都痛得紧,尤其腿根处,更是火烧火燎一般。她终于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触目所及的,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家具和成设,正是她在太子妃后院儿的房间,而她则正趴在床上。随着整个人的清醒,她身后的伤口越发疼得紧了,她忍不住叫了起来:“来人啊——”
过了好一会儿,方见太子妃拨给她的小丫头子香兰推开门大大咧咧进来了:“宝姑娘什么事儿啊?”
宝钗见她今日虽然穿戴的是府里统一发的三等丫鬟的服饰,却别出心裁的在领口和袖口绣了别致的花纹,鬓间也插了两支珠花,衬得她原本算不得好看的脸子也有了几分颜色,禁不住冷笑道:“你打扮得这般狐媚子外道作什么,难道是有什么非分之想不成?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是什么模样儿!”哼,就凭那副尊容,也妄想得到太子爷的青眼,真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
香兰被她这么一说,毫不示弱,立马反唇相讥:“我这副模样儿自然是比不上姑娘狐媚子,不然也早自荐枕席去了。不过我这副模样儿虽比不得姑娘好看,至少,也不会惹得福晋主子们生厌,赏了三十大板下来啊!宝姑娘,板子的滋味儿可还好?”说着顾自行至桌前坐了,倒了一钟茶来慢慢吃起来。
“你……”宝钗被她噎得一窒,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稳住心神,“我渴了,倒茶来我吃。”她现下动弹不得,还得靠她伺候,等她好起来,再与她一块儿算账,还敢同别人背后说她的嘴呢!
香兰却是爱理不理的样子,懒懒道:“要吃茶,不会自己倒啊?”
“你,大胆!”宝钗气得猛捶了床沿一下,“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当心我回了太子妃,打你一顿,再撵了出去!”平日里这香兰虽然也算不得贴心,至少对她恭敬有加,伺候得她也颇为周到,如何会忽然一反常态,变得这般目中无人了?
“主子?”香兰嗤笑一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宝姑娘是多早晚被封了主子的?怎么奴婢不知道啊?看来方才真真是失敬了呢!”说完冷哼一声,“哼,连个姑娘尚未挣上呢,叫你一声‘姑娘’,不过是为了尊敬太子妃娘娘罢了,不过是跟我一样的人,‘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呢,就摆起主子的款儿来了,哼,也不怕人知道了,笑掉牙的!”说完便一甩帕子,裹着一阵香风头也不回的去了。
余下宝钗被气得倒仰,但又无计可施,只得猛捶了几下床,将头埋进枕头间,默默的伤心后悔起来,如果当初她不是拼了命的要进太子府,又怎么会受到今日这般羞辱呢……
正自懊丧之际,耳边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宝钗以为是香兰去而复返,忙将脸子在枕头上胡乱蹭了几下,方抬头骂道:“你还知道要回来……”话未说完,已哽在了喉间,只因进来之人,并非是香兰,而是元春。
对元春这个两姨表姐,宝钗是早在几年前还在金陵时,便已久闻大名的,也曾暗自羡慕,自己怎么就没她那么好的命呢?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生得貌美如花,打小儿跟在诰命祖母的身边儿长大,及至到选秀时,又顺利选进了宫去,之后还进了太子府作女史,且很快便得了太子爷的宠幸,简直就是前途无量!由不得宝钗不暗自艳羡,并时常在心里设想,若是自己能处在她那个位子,只会比她更风光更有前途罢?
及至到她住进了荣国府梨香院,王夫人亦日益信任她后,她方渐渐得知,原来这个像神一样存在在自己心底的表姐,并不若自己想象的那样风光,她在太子府的地位,实际比一个奴婢强不了那里去。那时候她就在想,若是换了自己处到她的位子,一定不会让自己活得像她那样卑微!
之后她终于如愿以偿进了太子府,也如愿以偿得到了太子爷的宠爱,当时她便想着,自己一定要亲眼看看元春这个表姐是什么样,也让她看看自己虽然出身不如她,却分明样样都比她强!
于是趁着太子对她宠爱有加那阵子,她开口向太子要了原本是在内书房伺候的元春过来伺候她。太子早已忘记自己曾有过元春这么一个女人了,闻言自是依从了她,命人唤了元春过来见过自己的新主子。
宝钗忘不了元春初见她时的惊诧与愤怒,但却只能隐忍着给太子见礼,给她问好。但她却说自己乃是有品秩的女官,只有侧福晋以上的主子身边才能配女官,问太子宝钗算什么品级?
太子其时虽然还对宝钗有新鲜劲儿,到底还不至于昏了头,知道以元春的品秩伺候宝钗一个没名没分的侍妾,也确实不像,遂在宝钗娇声说自己与元春乃是亲亲的两姨表姊妹,多年未见,想要叙叙姊妹情时,答应了她要元春搬来与自己同住的要求。
自那以后,宝钗便与元春住在了同一个院子里。
起初宝钗得宠时,府里众人都明里暗里的争相巴结,有什么好吃的,有什么时新衣料珠花,除过太子妃与几位侧福晋,就要数宝钗得的多了。反观同居于一个屋檐下的元春,却是什么都没有,连平日里与她暗地里交好的侍妾通房们,也转而奉承宝钗去了,时常还跟着宝钗对她冷嘲热讽,暗地里使绊子,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那一阵子,宝钗在元春面前,真可谓是出尽了风头。她甚至在想,总有一天,她不但要将元春踩在脚底下,还要将整个贾府,还有那些曾瞧不起曾伤害过他们薛家的人,都悉数踩到脚底下去!
只可惜好景不长,太子的宠爱就像昙花开放,转瞬即逝,很快便将她忘到了脑后去。府里那些个人都是习惯了捧高踩低的,见她失了宠,自然也就开始疏远踩贬甚至暗地里对她使起绊子来,一如当初她们对待元春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