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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贾敏笑道:“你要是能得他作老师,才真真是你的造化呢。你可知道他是谁?他就是绍兴一带最有文采的邬思道邬先生,若非早年间你爹爹曾无意救过他一次,还不能得他屈就进咱们家作幕僚呢。你爹爹这几年得他相助,省了多少烦心事儿!只可惜明儿他就要随四阿哥进京了,以后你爹爹可又该事事亲力亲为了!”

对老爹远非一介文人,而是拥有无穷能耐之事,黛玉早已是知之甚详的了,但她仍没有想到,老爹竟连大名鼎鼎的邬思道都能笼络来作幕僚,看来只要能让如海长命百岁,自己的后半辈子,可就真真是不用愁了!

只是,老爹送了这么一个人给胤禛,现在还好说,一旦将来“夺嫡”大战开始,林家不是会被人理所当然的划分到“四爷党”当中去?

虽然知道胤禛会是最后的赢家,但对那个腥风血雨的过程,黛玉可是一点子参与进去的兴趣都没有,谁知道他们一家会不会成为炮灰?谁又知道在那个过程中,他们会得到什么,更会失去什么?看来,她需要对某些事情,从长计议了……

翌日一早,胤禛便同了李德全邬思道等人一道,踏上了回京的船只。因着心里有念想,因想着此番的分开只是短暂的,自己以后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与黛玉在一起,故他心里虽伤感,倒还在自己能控制住的范围内。

李德全远远见他一动也不动的立在船头,只顾回望林府的方向,连清晨的寒风将发辫衣衫都吹乱了亦顾不得,不由心下暗叹,都道爱新觉罗家代代出情种,难道这一代又要印在四阿哥身上了?遂越发坚定了要助他求得黛玉的决心,不为别的,只为他曾当他是平等的人一样尊重过……

不提这边胤禛等人如何赶路,如今且说林家自送走胤禛李德全等人后,着实清静了许多,不独黛玉成日家觉得无趣,连贾敏亦觉得少了什么似的。

还是如海瞧不过,亲自领着娘儿两个去城外逛了两次,方渐渐好了起来,其时已是腊月,离年日近了。

这一日,正是腊八,大清朝子民除过除夕以外最看重的节日,俗称“腊祭”,是要用各种野兽并腊八粥,来祭祀百神及先祖,以祈求来年五谷丰登,家人平安、吉祥的,林府自然亦不能例外。

早早的,贾敏便已起身穿戴齐整了,亲自去到厨房,指挥监督起下人们熬腊八粥来。依照惯例,相熟的人家之间,是要彼此送腊八粥的,故她丝毫儿不敢掉以轻心,以免失了自家的面子。

及至黛玉得了信儿来得厨房时,被下人们淘得白白的糯米已经下了锅,只等水开以后,下红枣、花生、莲子、桂圆等配料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好闻的甜香味儿。

满足的深吸了一口气,黛玉几步行至贾敏跟前儿,仰头笑道:“今儿个又可以吃到娘亲熬的好腊八粥,咱们家上下几十口子可都有口福了!”

贾敏蹲下身子捏了捏她的小鼻头,笑嗔道:“小促狭鬼儿,倒打趣起娘来了,明知道娘不会这些厨下之事,不过是站在这里白瞧着下人们忙活罢了。”

黛玉道:“正是因为有娘亲坐镇,咱们家的腊八粥才能特别好吃啊,这可是扬州城内大家伙儿都公认的,娘亲就别谦虚了。”

周嬷嬷李嬷嬷等亦笑着附和道:“咱们家的腊八粥,若是在扬州城内称第二,可是没有那家敢再称第一的,这也全是太太配的好方子,不然下人们便是再手巧,亦只能是惘然了。”

说得贾敏十分喜悦,因略拔高声音向正忙活着的众下人道:“都好好的作好自己的分内事,待晚间祭过神灵祖先后,自有赏赐与你们。”

众下人闻言,都十分喜悦,欢呼一声,越发干劲儿十足了。

正自热火朝天之际,就有一个婆子进来道:“回太太,三老太太打发送粥的人来了,正在二门外候着呢。”

贾敏一听,满面的笑容立时隐去了大半,淡淡吩咐周嬷嬷道:“去接进来罢,用二等封赏来人。”虽则十分厌恶三老太太一家子,碍于情面与礼仪,她便是再不高兴,亦不能将其拒之门外。

周嬷嬷深知贾敏的心意,闻言忙忙应了,又小心翼翼的问:“那粥接进来后?”

“倒掉!”贾敏毫不迟疑的答道,“咱们家不缺那点子糙米熬得劣等粥吃。”

“奴婢知道了。”周嬷嬷应了一句,转身忙忙去了。

余下贾敏再没了兴致,携了黛玉怏怏的便欲回上房去。冷不防又进来一个婆子,笑道:“回太太,胡夫人打发人送粥来了。”

闻言贾敏方转嗔为喜,笑道:“往年都是咱们家先于胡家送了粥去,今年倒被她们抢了先,胡夫人必定是昨儿夜里便让人开始熬粥了,且瞧瞧去。”一行人便逶迤着去到正厅。

接下来,通判家、指挥使家及其他平日里与林府交好的人家,都先后打发人送了粥来,贾敏又要忙着命人打赏,又要忙着安排待会儿回送粥去的人选,不能厚了这家,却薄了那家,一时忙得是人仰马翻。

黛玉在一旁瞧着,更觉得了封建社会女人们的不易,不但要为丈夫生儿育女、纳妾养庶子,还要打点好家中的一应琐碎事,处理好同僚亲朋间的人际关系,难怪古代的女人们少有长寿的,皆是因为太过劳神啊!

好容易稍稍消停下来,已是未时二刻了(下午两点左右)。彼时贾敏方意识到饥肠辘辘,累得几乎连腰都快直不起来。又见黛玉坐在一旁一直陪着自己,亦没有用午饭,不由十分欣慰且心疼,忙命厨房摆了饭,娘儿两个吃毕,便要投入到了新一轮的忙活儿当中。

酉时初刻,贾敏终于将所有包括晚上酬神祭祖先在内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如海亦踩着点儿来家了,瞧得爱妻一脸的疲惫,心疼不已,因当着满屋子的人不好真情流露,只能在心里暗自起誓,此生一定不能负了敏儿这么好的女子!

腊八过完,离年更近,过年的气氛亦越发浓烈了。贾敏不过休息了两日,便又领着满府的下人,投入到了准备年事的忙碌当中。

所幸如海衙门里的事情已忙得差不多,有了较多的空闲时间在家,并主动分担了大半儿的家务去,贾敏方清闲了几分。

这一日,如海正袖了手领着众执事人在外院的空地上瞧各庄子上送来的年货,便有小子进来回道:“老爷,三老太爷打发人来请老爷去祠堂,商量年三十祭祖之事。”

如海听说,明白三老太爷请自己去商量是假,让自己去出银子是真,虽不耐烦去,到底祭祖乃大事,不可掉以轻心,说不得吩咐林管家:“备轿,去祠堂。”又命,“打发个人进去与太太说一声儿。”

不想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回贾敏:“回太太,外面来了一位大人,自称是老爷的旧时同僚,此番系领着家眷回京叙职的,途经扬州,因闻得老爷在这里,故赶了来拜会故友。”说着递上拜帖,却并不见拜仪。

贾敏接过大略看了一遍,见其最下面的落款写着:“前甘肃云麾使兆佳。马尔汉拜见。”,怔了片刻,方道:“我并未听老爷提起过这位兆佳大人,别是来瞎充字号打抽风的罢?”

“兆佳”二字让黛玉心里一动,忙道:“娘亲可否让我瞧瞧这拜贴?”

贾敏点点头,将拜贴递与她,她忙接过直接瞧落款,见“此兆佳”正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个“彼兆佳”,因忙道:“我瞧着这字笔锋遒劲,遣词用句亦是颇为讲究,想来没有经年的苦读苦练,是不会有这份功底的,咱们还是别贸贸然就慢待了他们的好。倒不如先命人请了他们至偏厅奉茶,再打发人请爹爹回来,让爹爹来处理。”十三爷的岳家呢,将来指不定有用得上的地方,还是别轻易得罪了的好。

“你小人儿家家的,处事倒是比寻常大人尚要周全几分。”贾敏赞叹的看了女儿一眼,命人按黛玉说的去做。

黛玉却顾不得去理会自己又忘记藏拙了,而是暗自猜测起如海与马尔汉的交情到底到了那一步?不管怎样,马尔汉是康熙朝少有的有为能臣,又身为皇子的岳父,且一生都仕途平顺,官运亨通,自家老爹结识他,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约莫大半个时辰过后,如海回来了。回来便命人进来传话:“老爷让太太命厨房设宴,说是要款待远方来的贵客,还让太太打发人收拾出一个院落来供贵客居住,并立时领着姑娘去外面花厅见客。”

贾敏便知来者并非是为打抽风而来,而是实实在在的贵客了,忙命人去传话的传话,洒扫院子的洒扫院子,又命人服侍自己与黛玉换了衣衫,忙忙接出了外面花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