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暗道一声,果然被自己猜中了!但仍点点头,用眼神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就听她道:“我与他本来一直只在私下交往,不想前儿个却被我额娘无意知道了,严令我不得再与他交往,不然就找惠妃娘娘评理去,还将我一直关在家里不让出门,更不让我屋里的丫头送任何东西出府。我已经十几日没见过他也没得到过他的消息了,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额娘有没有真告诉惠妃娘娘去,心里十分担心,更担心他得不到我的消息,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因此……”
因此什么?黛玉心里一“咯噔”,别是想让她帮忙送信给胤祀罢?
念头闪过,果然听她说道:“因此想请妹妹帮我想法子送一封信去与他。我也知道我这个要求很唐突,但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我所认识且信得过的人里,只有妹妹认识四阿哥,能有法子将外面的东西送进宫去,说不得只能来求妹妹帮忙了,还求妹妹千万可怜可怜我,不要拒绝我才好。”一面红着眼圈儿拿无比信任感激的目光看向黛玉。
连上眼前这次,黛玉也不过才与那拉。步月见过三次面而已,虽然第二次见面二人聊得颇为投机,但还远远谈不上交好,对她这个只适合于“闺蜜”去帮忙完成的请求,自是十分为难:答应罢,理智告诉她,那拉。步月的母亲都不想让其再与胤祀继续交往,如果她没有猜错,显然是在嫌弃后者生母卑微的出身,她又何必去趟这浑水?
不答应罢,她又不知道该拿什么话来拒绝这个为自己的爱情而努力的勇敢小姑娘,尤其她对后者还很有几分好感。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她潜意识里其实还是很希望他们两个能修成正果的。
可是,自前次一别,因着没想好以后该如何再面对胤禛,连日来黛玉都对他十分冷淡,不独找借口回避他本人,连他打发人送来的东西也被她退了回去,这会子他不定怎么生她的气呢,又岂肯答应帮他的忙?
思忖间,又听那拉。步月带着哭腔说道:“我真的很担心他也很挂念他,求妹妹就答应我罢,将来我一定做牛做马来报答妹妹!”泪如雨下的微提起裙摆便要下跪。
慌得黛玉忙一把拉住,急道:“咱们有话好好说,姐姐如此,岂非要折杀我了?”
那拉。步月却仍是泪流不止,哽声道:“妹妹你不知道,他虽名为阿哥,过的日子却连寻常人家的少爷尚且及不上,此番若再要因我的缘由被惠妃娘娘责罚,只怕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求妹妹就可怜可怜我们两个罢!”
眼底的心疼和绝望,竟奇异般的让她有了一种凄楚之美,直看得黛玉越发不忍,到底忍不住点头答应了她,“也罢,我就帮姐姐这一次!但只一点,姐姐可不许再哭了,不然哭坏了眼睛,待会儿我娘亲还以为我欺负姐姐呢。”
说得那拉。步月破涕为笑,一面胡乱的擦眼泪,一面说道:“我不哭,我不哭就是了。”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封厚厚的信来。
黛玉接过那拉。步月递上的信收好,便要命丫头打水来与她净面,省得过会子她额娘见了动疑,不想她却急急阻道:“他收到我的信,必定会第一时间给我回信,若是我回了家去,妹妹如何送与我?再者,即便妹妹能顺利送到我手上,只怕我额娘亦会很快知晓。因此我还想求妹妹待会儿见到我额娘时,就说觉着与我投缘,要留我小住几日,……不知妹妹可介意不介意?”语气忐忑而又小心翼翼,显然连自己也觉得自己有“得寸进尺”之嫌了。
“这有何难,包在我身上便是。只是这送信之事,只怕得明天才能安排了,还请姐姐稍安勿躁。”黛玉却是很干脆的便答应了,横竖已经决定要帮助她了,索性就“好人当到底,送佛送上西”罢。
她能答应自己的要求,已经够让那拉。步月喜出望外了,又岂会再去计较其他,自是忙不迭便点头应了。
黛玉方命人打了热水来,又令人唤了那拉。步月的贴身丫头来服侍她洗了脸匀了面,两人相携着去到前面花厅。
不动声色的回到前厅用毕饭,又安排好众位闺秀的消遣活动后,黛玉携那拉。步月去到了正厅,就见众位夫人正四个一桌四个一桌围坐了,或打马吊或摸骨牌在取乐。瞧得黛玉进来,上次曾在兆佳府上见过她一面的刑部侍郎夫人便笑道:“真真是个好孩子,小小年纪便这般能干,将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林大人林夫人真真是好福气。”
黛玉闻言,忙谦虚一笑,道:“我不过是按照娘亲的吩咐来做罢了。”
陪在贾母等几位上了年纪老夫人一桌上的贾敏亦起身笑道:“李夫人谬赞了,她年小,没的白折煞了她。”
其余众夫人包括那拉。步月的母亲便都笑道:“林姑娘虽年小,却是当得起大伙儿这般夸赞的。”
黛玉趁机上前与她道:“自前次见过步月姐姐一面后,心里着实仰慕,今日再见,越发谈得投机,只恨不能时时待在一块儿,肯请夫人能让姐姐留在敝府小住几日,也好让我姐妹二人多叙叙,未知夫人意下如何?”
那拉夫人是知道自己女儿与黛玉不过才只见过两面的,闻言自然有几分怀疑,便是二人再投缘,也不至于这么快变投缘到留宿了的地步呀!但转念一想,女儿并非是那等糊涂之人,又岂会将那般隐秘之事随意告诉别人?
再看黛玉,也是眼神清澈,表情坦荡,不像藏私的模样儿,因此反倒暗怪起自己多疑来。又一想,连日来女儿也被自己拘得够苦的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长此以往,可怎么得了!倒不如趁此机会,让她换个环境散散心的好,指不定这一散心,就让她把某些该忘的人给忘记了呢?
遂一面拿眼看贾敏,一面点头笑道:“你们小姊妹要好,我自然是乐于见到的,只是要给林夫人添麻烦了。”
贾敏自然不会拂宝贝女儿的面子,笑道:“那拉夫人说那里话儿,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不怕告诉夫人,我是最喜欢女孩儿的,巴不得家里的女孩儿越多越好呢。”
兆佳夫人凑趣儿道:“那拉夫人您可得小心了,林夫人可是真个喜欢女孩儿,指不定明儿她真个不放您家步月小姐家去了亦未可知呢!”
说得众人都掌不住笑了起来,惟独王夫人在一旁用不大不小,整好儿够众人都听得见的声音咕哝了一句:“自家正经侄女儿还未见接了来小住呢,倒先接起外人的女儿来!”
贾敏一副未听见的模样儿,仍旧与那拉夫人、兆佳夫人等人说得热络,倒是一旁贾母虽对女儿此举亦颇有微词,但绝不允许有人当着她的面儿说她的宝贝女儿,尤其是儿媳妇,因狠狠瞪了王夫人一眼,直将她瞪得低垂下了头去方作罢。
当下众人又在贾敏的招呼下,各自玩起自己的来,直至用毕晚饭,方一脸满意的渐次告辞了。
自此,林府便算是在京城的中上流圈子里站稳了脚跟,各家各府之间有什么红白喜事儿,也开始接到请帖,贾敏亦时常登门道贺或打发下人上门送礼随份子了。当然这些皆为后话了,暂且不表。
如今且说黛玉留下了那拉。步月小住,当晚便有那拉夫人遣人送了她的衣衫钗环及其他随身物品,并她的奶娘及另两个大丫鬟来。黛玉将她主仆安置在了自己院里有一个大间,三个小间的西次间,打发了两个二等丫头,两个三等丫头过去服侍,贾敏亦遣人送了许多东西来。那拉。步月十分感激,拉着黛玉说了许多感激话儿,方放了她回房歇息。
黛玉回房更衣盥洗毕躺到床上,一时半会儿却无法入睡,满脑子都在想着该以何借口,让谁去帮自己传话请胤禛登门一见?想来想去,终究不得主意,索性决定让如海明儿帮自己说道一声去,就说自己有事儿要与他商量,想来如海应该不会生疑。
说做就做,当下黛玉便命人进来服侍自己穿好衣衫,连头发都来不及挽,只胡乱披散着,便忙忙去到上房找到如海,说自己明儿有事要见胤禛一面,请他明儿进宫时务必设法与之带个口信儿。如海知道二人交好,只当黛玉是有体己话要与胤禛说,果真不疑有他,一口便答应了,她方松了一口气,回房安心歇下了。
次日一早起来,黛玉便在那拉。步月满怀期待的目光中,焦急不安的等候起了胤禛的到来。
幸得午后不久,便有黛玉安排一直守在上房外的春纤来回道:“四阿哥来了,奴婢瞧见他进的上房,想来这会子正与太太说话。”
闻言黛玉尚未起身,那拉。步月倒先站了起来,忙忙便要出去,黛玉忙一把拉住她,笑道:“姐姐就放心罢,我必定不会让姐姐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