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嗖的连珠箭响,射向香流月的利箭,惊动了雪鹰。
地上蹲着的雪鹰,突然暴起,张开巨大的翅膀扑向香流月,尖锐的黑爪穿透她背上厚厚的裘衣,收紧,香流月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伸手紧紧抓住雪鹰毛茸茸的腿,雪鹰双翅扇起巨浪,简直风卷落花愁,青鬃马吓得倒退一步,仰天长嘶,雪鹰趁此机会抓起马上的香流月,提离马鞍,飞升起来,向空中飞去。
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迅捷无比。
变起突然,鸣山跳跃挥剑,只划下几根雪白的鹰羽,在风中零落。香流月的碧玉簪滑落掉地,满头青丝飞舞,随雪鹰飞走。
众人目瞪口呆,呆若木鸡。众人眼中看到的是,雪鹰,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抓走了香流月,太邪门!
“不!”
“流月!”一声声凄厉的怒吼,划破长空,长长的回荡原野。像失群的独狼在嚎叫,嚎叫得人心酸莫名,苦涩莫名,心就那么莫名的痛。
斜刺里冲出一匹神骏的黑马,风驰电掣向远去的雪鹰追去,马后卷起漫天雪尘,迷糊了众人的眼。
众将士再定睛一瞧,全傻眼了,腾云驾雾一般远去的火红身影是他们的夏皇舞阳。醒悟过来,顿时潮水一般追随前去,塔塔塔的马蹄声踏破雪原。
只见大片大片火红的云,冲进了黑水与白浪之中。夏军大部分陷进瀚军雪军两军夹击阵中间,想回头已经晚了。
“雪鹰,你要带我去哪里?”
“快放我下去!”
香流月使劲挣扎,两条腿在空中前后蹬踢,明知道这偏毛畜生听不懂,还是急得不得了。长长的青丝在空中飞舞,凌乱狼藉。
瀚皇玄凌远远瞧一眼,分明瞧见一个女鬼,心中冷哼一声,说什么倾国倾城,就这样一个瘦瘠干瘪的小鸡模样?他再提不起看第二眼的兴趣。他关心的是失去理智闯进阵中的夏皇舞阳。
一声声凄厉的大叫随呼啸的狂风传进耳膜,“流月,不要离开我!”
香流月颤巍巍往下一瞧,看得目赤欲裂,失魂落魄。
夏舞阳正在她下面策马狂追,已经闯进无数刀光剑影的敌营,危机万分。此刻,他正冒险站立在马背上,一手抓疆绳,一手来抓她的脚,马狂奔的速度未减,惊险万分。
“舞阳,快走!”
“舞阳,不要管我!”她终于哽咽出声,泪落如雨。
在尘雾弥漫中,在他吃力伸手向她时,冰凉的水打在他脸上,手上,还有一丝温暖。下雨了?他醒悟那是她的泪雨。
“流月,你放开手,我接住你!”他吃力地喊,声音早已经沙哑。他终于握住了她的鞋。
流月缓缓松开了握住雪鹰腿的手,心想,就让我这样摔下吧,我不怕死,他会接住我。
“雪鹰,放我下去!”她拼命嘶喊。
雪鹰终于松开了爪子。
隆隆的炮声震天动地轰鸣,飞沙走石,硫磺火光,一时天地失色。炮声惊起雪鹰,松开的爪子再次抓紧香流月厚实的裘衣,它清厉的长啸一声,朝瀚军对面飞扑过去,躲避瀚军的烽火硝烟。
夏舞阳狂吼一声:“流月,回来!”
他眼睁睁看着雪鹰带走流月,就差那么一点时间,他只来得抓住一只鞋,他干涩的眼好似有水雾浸来。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远隔千山万水,而是你近在眼前,我却不能抓住你,然后永不可及。
流月,你答应跟我回大夏,在我最高兴的时候,偏要眼睁睁与你分离,生而何欢,死而何惧,夏舞阳沉浸在伤悲中,浑然不觉漫天炮火,四处翻飞,箭矢多如牛毛,他不躲不避。投石机飞来的巨石,毫不留情,沉重地打在他背上,他踉跄着摔下战马,哇的一声,喷出大口大口的鲜血,落在雪地上,晕染出大大的血色惨字。
“大皇!”
“大皇!”
“大皇!”
焦急的呼唤声此起彼浮,战马疯狂奔腾的践踏声,战火纷飞的呼啸声,如烧开的水,沸腾不已,他全部听而不闻,只是全神贯注,死死盯住前方远处那抹绯色的身影。
雪鹰将香流月扑到在地,巨大的羽翼盖住她的身子,不再动弹,有温热的液体流下。
香流月爬起来,顾不得检查雪鹰的生死,便朝前方疯狂跑去。鞋掉了一只,披头散发,形同疯妇。不远处,一个白甲男子跃下战马,甩开后面的人群,惊喜地呼唤着朝她飞跑过来,伸手张开了温暖的怀抱。
她越过了他,好似根本没有看见他,将那声温暖惊喜的“月儿”一块抛到脑后,一只赤脚踩在雪地上,也浑然不觉寒凉刺骨,盲目的往前奔去。
她一脚踩空,一头扑倒在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前方那些奔跑的黑甲,白甲,青甲将士,数不清的人影,不时挡住她的视线,她仍然看见对面,夏舞阳坐在地上,惨笑着不时吐出鲜血,脸上挂着的不知是泪还是汗,那么多的血,触目惊心。大黑马在他身后支撑着他,周围的人在互相厮杀,血花翻飞,他死死盯住她,不愿离开视线。
咫尺天涯。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远隔千山万水,而是你近在眼前,我却不能抓住你,然后永不可及。
香流月终于不可抑制,嚎啕痛哭。
“夏舞阳,你要活下去!”
“夏舞阳,我从来没有后悔遇见你!”
断断续续的话语随断断续续的风,飘向那个一身惨烈的血人。
夏舞阳,你这个炙热的男子,痴情如许,霸道如许,是我梦里最美的爱情,千年桃花树下,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邂逅,我从不后悔,你知道吗?
她不知道自己脸上早已经泪水纵横,吼得声嘶力竭。她的眼前阵阵发黑,她仍然顽强的爬起来,想走过去,与夏舞阳在一起。
终是身子绵软,浑身乏力,一身白衣的男子,快步上前,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香流月,轻叹一声:“月儿!”
她抬起又是汗又是泪的脸,对上那张清朗的面容,玉雪容颜已有几分憔悴,眉头紧皱,仍然沉稳地喊:“月儿!”
她神智昏昏,恍恍惚惚,梨花飘雪的香气流泻周身。
“雪羽翼!”气如游丝,听闻的男子却浑身一震。
“我不要夏舞阳死!”
雪羽翼面白如纸。
爱缠绵,恨缠绵,
不知此情何处遣?
醒时见,梦时见,
千载相逢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