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翰皇宫新开水渠,蜿蜒八百里,坐落在凤翔宫外。
翰皇玄凌因皇后是南方人,不习惯西漠风沙,于是命人引渠作湖,新建江南水乡一座,位于皇后宫旁。
这日午后,翰皇带领手下百官,浩浩荡荡前来视察这项巨大的水利工程,踱至白玉拱桥上,一行人远望烟波碧海,只见两岸枫树火红,芦苇雪白,笼烟罩雾,绿水茫茫。
水面花香暗浮,湖上歌声遥遥,好似来到江南水乡。凉风吹拂黑金龙袍,翻飞回荡。翰皇玄凌静立不动,专注看着远处,青郁水汽拂面落衣,秋风送爽。
寥廓长天水幕,清脆的歌谣从碧水湖深处隐隐传来:“……白芦映绿水,火枫披红绫。下有比目鱼,上有鸳鸯鸟……”
吴侬软语,风韵婉约。缠绵的情意在歌声中若隐若现。众人啧啧称奇,祁大将军嘴快:“皇上,安排什么好戏给我们看?”翰玄凌只是嘴角浮现淡漠的笑,并不回答。突然,有人忍不住喊道:“来了!来了!”
一叶扁舟乘风破浪,穿过密集的芦苇丛,瞬间进入眼帘。船舷擦过一排排芦苇,芦苇纷纷倾倒,漫天雪白芦花飞舞。
在一场漫天细雪飘扬里,舟上女子淡淡绿衣,水洗天青。乌发如云绑在脑后,不沾半点珠翠,一张桃花脸如琉璃清艳,手持木浆,婷婷玉立,衣袖滑落,露出皓腕赛过霜雪。
尤其清水双瞳镶嵌两丸墨色水银,眼光流转灵活,嫣然含秀,才知道她活脱脱,不是画中人。纵然是一身江南采莲女子装束,亦非寻常民间女子可比。那份清丽绝伦,当真让人挪不开眼。尤其眉眼间那一抹淡淡的哀愁,难描难画,让人心中不忍,大起怜悯之意。
翰玄凌脱口喊道:“环环!你来了!”迈开大步从拱桥上走到枫树环绕的石岸,杨柳树在他身后。
轻舟靠岸,绿衣女子行礼如仪:“臣妾见过皇上。”
翰玄凌望着她轻笑:“皇后可愿载本皇同游赏湖?”
绿衣女子正是翰皇玄凌的皇后香流月。此湖亦是翰皇为她修建。
她微微一笑,将木浆伸向翰玄凌,水珠滴答,滚进他的掌心,湖水清凉润心。
他才不需要扶木浆上船,傲气使然,他一把拂开香流月递过来的木浆,纵身一跃,堪堪跳进木舟内,导致木舟在水面不断乱晃。香流月惊呼一声:“小心!”持浆左右轮番划动,方稳住木舟。仓促间,翰皇双手紧紧抓住船舷,一屁股蹲在船舱内,几缕发丝从压发的金冠滑落,凌乱拂在面上,显得有几分狼狈。
一场风波过后,香流月熟练划动双桨,翰玄凌坐在前面,木舟掉转船头,重新进入芦苇深处。芦苇纷纷向两边倾倒,芦花雪片般轻扬。
见皇帝独自坐皇后的小船驶进湖心,百官随后上了后面的华丽大船,船身精雕细刻兰桂云卷,飞龙镀金舞凤抹银。两旁数十舟子齐声呐喊划动大船,远远地跟在帝后的小船后面。西漠罕能行舟,百官在华丽大舫上,谈天说地,热闹非常。
湖光潋滟,山色空濛,香流月绿衣飘飘坐在船尾,碧水从白嫩的指缝一一梳过,心中顿生一股自在宁静之感。那是一种久别重逢的欢喜,她仿佛回到了少女时期,在百花谷的碧水潭中自由荡舟。
不想翰玄凌却皱紧英挺的眉毛,坚硬如铁的大掌牢牢扣紧船舷,骨骼凸起,指尖泛白。跟香流月愉悦的心情完全相反。木船在香流月的掌控下,乘风破浪,行走如飞。翰皇坐在船头,却感觉无论他往哪边挪,船身看起来都严重倾斜,随时有覆水危险。
心中后悔,不该这么莽撞上了皇后的小船,还是后面的大船平稳。
腹中酸水上涌,他咬紧牙关,切齿大喊:“掉头!”
香流月见他刚上船不久,就大喊回去,奇怪至极,他一贯顶天立地,怎么会这么奇怪?他该不会畏水吧?不由升起作弄之心。
于是,莲足往木船左边一点,又往右边一踏,她来回快乐跳跃,咯咯娇笑,木船颠簸得更厉害,激起雪白的水花飞溅。
“皇上,是掉头向东,还是掉头向西?抑或,是掉头向北,还是掉头向南?”
翰玄凌被颠得五脏六腑揪紧,晕头转向早分不清东南西北。他脸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地怒吼:“朕叫你回去,你敢抗旨?!”
香流月看他忍得那么辛苦,不由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脸上笑意盎然:“不惧天地鬼神的翰皇,原来惧怕水呀!”
强悍的男人最在乎面子问题,尤其在他在乎的女人面前。
翰玄凌霍地站起来,双眼喷火,杀气腾腾:“贱女人,你敢戏弄朕!”
夹带雷霆怒火,刚猛劲风横扫香流月。等她意识到自己惹到一头暴怒的雄狮,惊呼:“不要!”飞在半空中的身躯狠狠砸开湖面,溅起千层雪浪,湖水如一张巨大的嘴,很快吞没了浅绿,湖面恢复了平静。
小船在湖心旋转,翰玄凌跌坐船中,他望着湖面怔怔出神,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天空乌云密布,暴雨跟着倾盆落下,湖面白雾茫茫,举目四望,哪里还有绿衣女子的身影。翰玄凌不停抹去脸上奔流的雨水,凄声嘶喊:“环环……环环……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快出来,啊!”
秋风秋雨,绵绵如钢针刺骨,这样的冷彻心扉,就如同当初他一个人赶回中宫殿,父皇,皇后,母妃,兄弟手足,整个翰室宗亲,差不多全倒在血泊之中,那时的他,冷得如同掉进冰窟,赤红的血与彻骨的冷交替冲撞着他,足够令人疯狂。
如果不是因为他有事耽误,晚到一步,只怕他也会同家人一道同赴黄泉地府。守护边城的十四皇叔,王妃与孩子也在除夕团圆盛宴中死去,得讯快马赶回,叱咤沙场一生的刚硬汉子,与同样消瘦的他一起抱头痛哭……一生的眼泪都在那一次家变中流尽。16岁成了他人生的分水岭,他沉默着封闭中宫殿,从此他没有家,从此他以沙场为家,强悍地征战四方,一一向那些害他家破人亡的敌人复仇,后来,已经分不清是是非非,践踏累累白骨,他只想登上最高峰。他满手血腥,杀戮气重,一切再也回不到从前。
一生孤寡,真的是他的命运?他昏昏沉沉地想。只要他在乎的全都会失去?
很遥远的地方,有人笑语殷殷呼唤他的名:“翰玄凌,你干嘛这么伤心?!”
鬼使神差,他一把抓牢搭在船舷上的莹白小手,嘴角挂起虚浮的笑:“环环,你回来了?”
一张雨水洗过的桃花面映入眼前,发丝水湿紧贴面颊。灵动的眸底闪过一丝慧黠,他还来不及看清,小手反握他的大手,用力一扯,她轻喊:“你也下来吧!”
翰玄凌惊恐看见自己高大的身躯飞出船舱,直接扑向水面,水花四射,寒冷兜头盖来席卷他。那只小手随后轻轻放开他,娇小的人影如银鱼般游走,弃他不顾。
秦公公与文武百官一直瞭望这边的情况,看得险象环生,看得大惊失色。
“救驾,皇后落水了!”
“救驾,皇上也落水了!”
大家你推我嚷:“你会不会水?会的话,赶紧救驾立功!”
“那用说,不会呀,救也是多搭一条命。”
没办法,西漠人不习水,折腾半天,只有少数几位英雄好汉跳进湖中,奋力朝这边游过来。
香流月吃力地翻进小船内,浑身湿漉漉的坐在船头,秋风秋雨无情吹打她一身湿衣,冷得瑟瑟发抖。她默默的看着翰玄凌在水中浮沉,两只古铜色的手臂在水面乱挥,脑袋沉下去又挣扎着冒出来,最后一次,男人阴郁的眼神死死瞪着她,仿佛穿透她,轻轻说了句什么,雨水哗哗地流,她听不清。
香流月闭上双眼,滚烫的泪从眼角滑落……翰玄凌快死了……雪羽翼,我们的大仇终于可以报了!我在这里静静等待死神来临,你在干什么呢?
时光在风雨中凝固,心中空落落的无喜无悲,无枝可栖。她究竟在干什么?她有什么权力去剪除一个人的生命?!这个人再不好,也曾为她挡箭,救过她一命。
雪羽翼,请原谅我……我不够心狠,报不了仇。
她再次跳进湖水中,来来回回在浩淼的湖中寻找几次,湖水冰凉刺骨。她有些绝望,有些疲惫,终于,在湖底找到面色青白的翰皇玄凌。他怀抱一块巨石,安静躺在那里。这个策马狂奔,挥戈沙场的野蛮男人,几时这么安静过?
香流月心情复杂,拍打他死灰的脸颊,他徐徐睁开眼,无力地望着她。香流月拉他的手,他突然死死抱住她的腰身,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浮木不放。
无奈地叹口气,只好带着这条死命纠缠的大蟒往上划。太沉重,太费力,她快筋疲力尽……好在几位士卒带上大船的绳索游到了他们身边,几个人齐心合力终于将翰皇弄上华丽大舫。身着黑,紫,红,青,蓝袍衣的文武百官围成几圈,七嘴八舌一起关注翰皇的安危。
翰玄凌头朝地倒覆在香流月身上,她用腿顶住他的腹部,使劲拍打他的背,呛进胸腹的水终于哗哗地呕出来。
他身体强壮,不一会就缓过气,翻身站起,双眼通红,两手撑在她身边,头伏在她耳畔,怒不可遏:“你想杀死我,我的皇后!”
声音低沉阴郁,带着魔鬼索命的控诉,香流月嘴唇冻得发紫,哆嗦着想分辨却无从分辨。她有杀他之心,终究不够心狠。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是条冬眠的蛇,醒来就会咬人,救不得的。她已经第二次犯同样的错误。
犹豫之际,他给她辩解的时机稍纵即逝。注定了她后来悲哀的命运。
这个男人习惯站在最高处,翻手覆云,手握千千万万人的生杀大权,捏死她如同捏死一只蝼蚁,她想视死如生,却感觉那么悲哀。
翰皇脸色依然苍白,来回在船上踱步,脚步声沉重,终于下达口谕:“皇后香氏流月,御前失仪,即日起,幽禁霜华宫,无旨不得出宫门一步。”
霜华宫就是冷宫,多年废弃不用,年久失修,野草丛生。香皇后新立不久,即失去翰皇欢心,这一去冷宫,只怕会终老一生。秦公公衰老的面容如秋天的树皮,向香流月投去怜悯的一眼。
翰玄凌扯下身上刚刚披的黑羽大氅,狠狠掼到香流月单薄的身体上,转身走进船舱,不再看她一眼。
香流月跪在凄风苦雨中,木然望着远处火红枫树掩映的重重宫阙,那里浓烈的血腥气掩藏不住,无处不在。她该庆幸不是?不再与狼共舞,可以偏安一隅,自生自灭,身心皆庆。
船靠岸,有侍卫冷漠地来带她前去冷宫,她冷冷喝道:“让开,我自己会走!”
瘦弱的背脊挺立如劲竹,风雨潇潇,她甚至不愿回头望他一眼,不顾而去。
她的心肠不狠,却是很淡。
秦公公抱起船头的黑羽大氅追上她,迟疑道:“娘娘……这是皇上赐给你的,你留下备用,冷宫环境不好。”
香流月看着老人皱巴巴的脸,冷得发紫的唇勾起淡淡一笑:“不用!秦公公,我走了,你多保重。”
淡绿衣裳逐渐隐没在湿透的繁花翠锦中,背影如孤鸿,飘然远去,寂寞且清冷。
翰玄凌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凄呛的萧索,他别开脸,硬声道:“回宫。”
苍龙宫,深广的殿堂浸透清冷的香寒。紫铜熏炉,铜盖蹲据墨色麒麟,若有似无的青烟从九个眼孔飘出,苦中回甜的龙诞香,一圈一圈在空气里来来回回游走,余香袅袅。
翰皇玄凌坐在南窗书案后,面前奏折堆积如山,他却眼望窗外。冷风拍打纱窗,隐隐可见窗外夜色浓黑如绸。他英挺的面容在四壁烛光中忽明忽灭,模糊不清,似睡非睡恍惚听着外面的更漏一声接一声。
秦公公年事已高,一身华贵的黑衣,淡淡的云纹,肥胖的背脊微微佝偻。
“……皇后娘娘受了风寒,整夜咳嗽不断……皇上,娘娘身体底子本来虚弱,要不要请御医诊治?莫要落下病根。”
老人好心的建议引来翰皇连连冷笑,棱角分明的脸仍然有些苍白,右边脸颊上扭曲的红色伤痕愈加狰狞,乌木沉沉的眼深不见底,整个人浑如一把上古宝剑,静静地在案几后发出寒光。
“她活该!那样狠毒薄情,想要朕的命,其心可诛!朕不想再见她。”
犀利狠厉的怒斥中流露几不可闻的伤心,连翰皇自己都没有发现。
秦公公饱经风霜的眼默默凝视翰皇,不敢再相劝,沉默退下。艰难转身之际,眼角微微湿润,忧思如海,都涌进心头。皇上明明在意,却不给自己留转圆的余地。
烛光照在朱壁上,那暗红的颜色浓郁如血,隐隐闻得到血腥气。本以为她是柔弱的女人,原来竟是他看错。临去之前,她被他惊得无血色的脸,苍白透明,露出一抹浮艳的笑容,偏不会求饶。留给他绝然冷冽的背影,毫不恋栈,原来她骨子里同他一样狠。
珠帘来回摆动,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皇上,这么晚还没有歇息,臣妾来看你。”
人未到,声先闻,声音糯糯,带着温和的甜香。如她双手捧着托盘中的马奶,热气腾腾。
慕氏夫人身材高挑,略显丰腴。衣饰华贵雍容,玫瑰红的衣裙,似盛芳的花,暖艳到极致。素锦披风,素白腰带,冲淡了那份浓烈,相宜悦目。
她睁着秋水明眸殷殷看着他,伏在书案上高大的身影,深深浅浅印着烛光。桌上散堆着几盘精致的点心,纹丝未动。她心中冷笑,该是姜氏,宋姬华子那帮狐媚子留下的,她们总喜欢抢在她前面献殷情,殊不知,笑到最后的方是笑得最好的。
铜雀背上儿臂粗的红烛,高低参差站立九支,好像她陪伴他的岁月,仿佛一眨眼,岁月悠悠,九年转瞬即逝。
烛泪密密匝匝滚落凝固,如簇拥一粒粒血红的花珠,红艳艳含苞待放。岁岁年年花如此,可惜她已经无法挽回最初娇嫩的容颜。经历风雨,她更加成熟坚定,对他的心意一如最初。
站在他身边最尊贵的女人,只能是她,慕王府的掌上明珠,慕天瑶。她以瑶光夫人之尊,暗中掌控翰皇后宫多年,离皇后名分不过相差一步之遥。他常年征战沙场,对后宫嫔妃一贯冷情,她已经习以为常。雪墨莲以死博得皇后仪下葬,她心中虽然暗暗难受,但雪氏毕竟不是真正的皇后。直到惊闻他在西漠明潭,一场庆功宴上亲封亡国之后为大翰皇后,她随手打碎了把玩多时的八角琉璃宫灯,她痛极低笑,神色凄厉,心绪凌乱如疾风中的残花,“香流月,本宫不会让你好过!”
好在那贱人福薄,繁华如爆竹绽放,回首烟消灰灭,不会讨好媚上,这会子贬去冷宫自生自灭了。
烛泪滴滴答答,不停滑落堆积,如她起起伏伏的心事。
慕天瑶上前扶起翰玄凌,米白色的藕臂,擒一方热帕子,细细擦拭男人蜜黄色尊贵的脸庞,动作温柔多情,脸颊上多的那道红色的伤痕,扭曲丑陋,隐隐刺痛她的心——又是那个贱女人干的好事。
玉面如满月光洁,堆上暖如春阳的笑:“皇上,臣妾多日未见你,今晚由臣妾侍候你可好?”
她爽利中略带羞涩,粉白芍药盛芳的馨黄胸衣遮不住暖香,丰腴的曲线隐隐露出衣裹,肌肤嫩得仿佛要滴出水来,不时随她擦脸的动作挨靠在他身上。
翰玄凌面沉似水,英挺的浓眉紧皱,斜勾着眼看她,突然出声:“天瑶,你一直都喜欢朕,是吧?!”
玉色姣好的面容荡起珊瑚色红晕,眼中笑意柔媚,水波熠熠,柔臂缠绕上他坚硬如铁的脖颈,撒娇嚷道:“皇上,你怎能怀疑一个爱了你这么多年的女人的心?!”
“痴心可取,朕岂能辜负?!凭这一点,你当得起朕的女人。”
他展臂一把横抱起慕天瑶,迈步朝寝宫走去。慕天瑶玉面羞红,神色痴迷,沉醉凝视他蜜黄色俊美如天神的脸庞,两人从来没有此刻亲密,她心中涌起欢喜无限。
怀中温热的身体不若那女人清瘦,幽香。只可恨她没有心,远不若他翰玄凌的一众嫔妃知情识趣,他何必再理睬她。
床前的屏风用洒金笔墨绘制出色彩鲜艳的红白牡丹,朵朵相连,富丽堂皇。烛光晕黄,一一抚摸那些摇曳生姿的绚烂花朵,氤氲之气流泄一室温馨。
粗重的喘息声混合张扬的呻—吟声,高高低低盈满卧室,在空间内左冲右突。床上的女人如绵藤死死缠绕大树,久旱逢甘霖,屈服在男人庞大强壮的身躯下。她颤抖着搂紧身上不断律动的男人,涂上丹蔻的指甲尖尖划出血痕。浑身肌肤恍惚侵染一层激动的玫瑰红晕,气息绵长的呻—吟着,酣畅淋漓。
房中春光旖旎,男人听着女人激情的声音,在黑暗中连连冷笑。
那个女人不稀罕他,有什么关系!三宫六院,美女成群,随时都等着他驾临,视他为天……只有那个女人当他是地……可恶!
怒火牵动欲念,他异常凶猛在女人身上发泄,如沉睡的狂狮,一旦醒过来,张牙舞爪,不停叫嚣。
寂静的夜两人喘着粗气渐渐平静下来。
外间有人拍手轻扣,幕天瑶懂得侍寝的时间结束,她在合眼假寐的男人嘴角落下一吻,浑身酸疼,依然照规矩披衣起来。
她多想要一个孩子啊,一个凝聚她与他高贵血脉的孩子,可以给她安慰的孩子,可以给她后半生保证的孩子,她想得都快发疯。
秦公公端着托盘进来,青瓷碗中浓潋的汤药,墨黑如漆,热气腾腾。那是不容许侍寝的女人们生下他子嗣的草药,气味腥浓让人厌恶。她黯然转过脸,不想看。
“去还是留?”低低的声音照惯例询问。
“留。”男人慵懒回答。
幕天瑶以为自己听错,难道佛祖终于听到她无数次的祷告,终于开恩?她明媚的眼眸浮现一层水雾烟云,如芍药凝露,哽咽喊道:“皇上!”
玫瑰红的衣裙旖旎一地,如开到酴醾的芍药花,意态阑珊,袅袅婷婷离开。
假寐横躺床上的男人翻身坐起来,蜜黄色的脸一脸落寞,眼神冰冷狠绝,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感。他翰玄凌离开了那个一无是处的女人,也能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