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儿要不要告诉寡人,这……是怎么回事?”魅惑依然的低沉嗓音蓦然在寂然的悦颜殿中响起,在烛光下泛着幽幽绿光的双眸只是凝望那一抹单薄的白影,而倒在她怀中的女子却好似只是空气一般被忽略的彻底!
痴儿却像是完全没有意外她的出现,只是轻轻的将怀中沉沉睡去的女子有些费力的移到床榻之上,冰寒依旧的鲜红色锦被整齐的叠盖在那冰冷的身躯之上,水眸静静的看着那平静的小脸,释然和解脱的笑靥在流泻着黑色血丝的嘴角扬起,现在的瑟儿,是不是已经脱去了那沉重的包袱,重新去享受那被她遗忘了十四年的轻松和快乐呢?
幽幽的转身,淡如死水的平静容颜却勾勒出一抹嘲讽的笑靥,凛寒的水眸深处印出那颀长的暗黑色身影,冰冷的小嘴微微轻启,“腾将军,到了此刻,你依旧不出来见她一面吗?”静谧的空气突然变得急促起来,沉闷的氛围几欲压的人窒息!
浓密直长的睫毛一颤,幽深的绿眸就溢泄出异彩的光芒来,修长的身子也不若方才的紧绷,一手环胸,一手支住下巴,饶有兴味的看着眼前这让他倍觉精彩的一幕!
只感觉一阵冷风呼过,待视线恢复清明,一抹沉寂的黑影已经静静的站在诺大的凤塌边上,空荡荡的左袖轻轻的飘荡,憨实的面容此刻只剩下死水般的淡然,深沉的黑眸就那样空空的注视着那苍白的小脸!
“腾将军……”白纱飞舞,痴儿幽幽转身,看着那僵直的背影,嘴角无力的勾起弧度,“或者我该叫你……锦漾?”语气依旧不愠不火,却如意料中看到那高大的身影剧烈的一颤!
抿紧的双唇褪去了血色,与黝黑色皮肤完全不搭的青色让男子显得疲惫至极,垂眸,掩下了眸底翻天的涛浪,凌厉的杀气开始在周身蔓延,似一只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的野兽!
轻易莲步,走至男子身后,像是没有察觉那嗜血般的煞气,伸出冰冷的小手握住那青筋暴露的右手,回眸,望向那个笑意璀璨的帝王,“陛下,可否将他赠与痴儿?”娇笑的言语像是一个撒娇的孩子,无辜的神色激起漫天的迷离!
面上神色不变,暗沉如海的绿眸让人看不见深处的光芒,艳如鲜血的薄唇微微开启,“痴儿这可是让寡人为难了?既然已知他是叛党余孽,寡人又怎能轻易放过呢?”话音落,只见黑影闪过,痴儿已经落入那泛着阵阵阴冷气息的怀中,而那依旧笑靥灿烂的帝王此刻却手持一把利刃指向那断臂男子的脖颈!
低敛的水眸中,震惊的神色一闪而过,原来……这就是原因,痴儿心中苦笑,谁能想到,眼前至尊的一国之主,身手竟会是如此的高深!
那断臂男子也慢慢的转身过来,平凡的面容竟透着死灰一般的绝望,和那滔天的仇恨,“如今落在你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清冷的嗓音不复原来的嘶哑,却同样让人觉得冰寒刺骨!
阎炎却转身看向怀中低垂的小脸,闪耀着幽幽绿光的双眸如同那嗜血的狼王,“痴儿,你觉得寡人该如何是好呢?”那般无解的模样像是在烦恼眼前的状况一般,可是印沉眸底的霜寒却没有退去一分!
低垂的小脸没有抬起,望着脚下鲜红的地毯,“把他给我,我让陛下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三国……”轻柔平淡的话像是在讨论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轻巧的让人诧异!
长剑慢慢的收起,高深莫测的魔魅容颜闪耀着月华般黯然的嗜杀,“一个时辰,到寡人的‘龙寿宫’来!”这次,没有了戏谑的轻佻,长剑银光闪烁,瞬间大殿之内就没了踪迹!
殿内再次寂然,只有那灼烧的银炭依旧不知疲倦的释放着热量,黑衣男子沉默复杂的视线就那么落在那单薄的白衣之上,干涩疼痛的喉咙好似过了很久才轻轻的飘出几个音节,“为何要救我?”压抑的沉痛在字字句句中逸散,既然已经知道是骗局,为何还要心甘情愿的跳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呵呵……”清脆如银铃的声音悠然扩散,痴儿抬起小脸,淡然的面容似嘲似怜,“锦公子误会了,我……没有救你……”这个冷漠无情的世界之中,有谁可以救谁,又有谁可以被救?她早已是一个该死之人,却苟延残喘到现在,为此,已经有太多的人付出了性命,所以,救早已不再是她该做之事,她现在要做的,只是……杀!
冰清的寒霜覆盖了水眸中原有的明澈,面如清朗明月般注视着那被痛楚弥漫的男子,“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失败吗?”一个人的肩上背负着几百条的人名仇恨,到底是多大的折磨她不知道,可是,死里逃生之后愚蠢的靠近恶魔想要报仇,不惜赔上一切,这样的做法,太过愚蠢!
再次抬步上前,不顾男子那全身溢泄的挣扎绝望,握住那颤抖的铁拳,“从此,跟着我,我帮你报仇,可好?”似阐述,似肯定,似要求,却惟独没有卑微的祈求!
全身一颤,轻飘飘的左袖也在空中飞舞,似那断翅的苍鹰,暗自独泣着属于自己的悲凉,沉暗的看不见一点的光明的双眼此刻只有那白衣飞舞的女子,青紫的嘴角勾起弧度,单薄却笃定的字节坚定的溢出,“好……”报仇是支撑自己走到如今的全部力量,如果以后的人生必须也要一个理由,那么,跟在她的身边,去寻求那一切可以泯灭掉黑暗悲痛的执着,是不是也可以呢?
诺大的‘龙寿殿’之中,完全黑色的摆设让这里透不出一点的生气,凌厉的黑暗和诡异蔓延在周遭的每一个地方,无风自舞的黑色幔帐犹如那邪恶的幽灵,欲覆盖一切温暖的光明!
阎炎修长的身子如无骨动物一般斜倚在床榻之上,依旧一手支额,一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之上,慵懒的魅惑刺激着人的视觉神经,可是立在他面前的痴儿却恍若未曾看见分毫一般,绝色的小脸平静如初!
“告诉寡人,你怎会知晓他的身份?”邪魅的双眸,媚眼如丝,半眯而起如同餍足的猫儿,寒烈的话语直刺人的心房,不带丝毫留情的余地!
倏地,细致的黛眉微微蹙起,额上那绯色的花朵也溢出点点红光,垂下小脸,望向地上的黑色大理石地砖,冰冷的寒气透过鞋底直冲身体四周,无谓的拉起裙摆,屈身一坐,单薄的身子就在地上缩成一团!
阎炎规律敲在腿上的动作一顿,似有些不悦痴儿自作主张的傲慢,薄如刀锋的唇民称直线!
小手习惯的环住自己,地上刺骨的冷寒好似要僵住全身,痴儿却笑了,淡淡的笑靥没有疏离,只剩下满足的愉悦,抬起小脸,注视着那优雅却也残狞的帝王!
“陛下愿意拿王后之位来与痴儿交换这所有的一切吗?”可爱的歪歪小脸,月牙似的笑眼如孩童般可爱的眨动这,流泻了一定的光华璀璨!
斜飞的剑眉微微一挑,似笑非笑的神情在魔魅的俊脸上激荡,勾起的薄唇带着莫名的不羁和放荡,“痴儿这实在向寡人示爱?”王后之位?有趣,那个位置对于自己而言只是一个名称而已,虽然后宫之中那些女人为了那个虚无飘渺的位置不停的厮杀,也只是给他淡而无味的生活增添了小小的乐趣而已,如今,这个让自己至今无法看透的女子却明目张胆的问自己要那个位置,好,真的是很好呢!
他虽然没有答应,可是痴儿知道,那样的反问就是默认的应允,“凌王大军在禹城驻扎中毒的那晚,我原本认为是慕容冽所下,其实,下毒之人是腾勇才对……”血失之毒,辣椒水解毒是最简易便捷的方法,可是与之抗衡的的解药也可解除其毒性,但是解药如果重复吃下,那么,身体周遭就会出现淡淡的血痕,不甚明显,所以人们经常会忽略而过!
抬起水眸注视着那半眯着双眸的男子,“那晚,腾勇用的不是辣椒水,而是我给的解药,没有人发现腾勇颈上出现的血痕,可是……我看到了……”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腾勇已经服下了解药!
阎炎脸上笑容不变,修长的手指缠绕着乌亮的发丝,“那又如何得知,断臂之人就是腾勇?寡人好像记得腾勇双臂健在啊?”果真那般聪慧吗?倒真是让自己期待的很哪!
“呵呵,自所有人拒接营帐那一日,凌王身边的‘腾勇’便不再是腾勇了……”痴儿说的淡然,却也不得不佩服眼前君主的深沉心机,腾勇跟在魅溪吟身边已有数十年,那么,从那时便开始安插自己的眼线,谁又能想象那时只有十多岁的他是如何的心思细腻?
“锦漾才是真正的‘腾勇’,后来的腾勇也只是一个擅长易容的男子而已……”以魅溪吟的谨慎不会看不出那个假扮的腾勇,可是,那时的他已经心神大乱,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所以才会忽略了身边最熟悉的人!
想到那人,刺痛的酸涩再次在心底蔓延,状似无意的敛下水眸,想要压下那无力的翻涌!
“原来……一切都在你的眼中……”漫不禁心的吐出似褒似赞的话,阎炎总是漠然的心有了些许的迷惑,眼前的女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为何看似淡然无求,却把所有的一切都看的那般透彻?
心底再次发出苦笑,如果可以,她什么都不想知道,平静的生活一直是她所向往的,可是,天意弄人,却非要将她卷入着莫大的漩涡之中!
锦漾,原本也是个忠君爱国的坦荡好男儿吧,所以才会舍弃荣华自愿进入皇帝的死士之中,为君为国,他离乡背井,在敌国之中成为眼线一下就是十几年,可是家中翻天的惨剧让这个男儿心中有了怎样的裂痕,自己不得而知,但是那甘愿断臂的决然和死寂般无谓的死灰,却成了眼前这个魔鬼游戏中的一角!
“那痴儿又是如何断定寒冰国国舅造反和罗裳国二皇子与寡人有关呢?”貌似不解的问道,挂在嘴角的笑靥却是阴寒冰冷!
“……”痴儿没有回答,只是望着那总是噙着一张笑靥实则比修罗还要嗜血的男子,他把所有的人和事全部都当成了可以戏耍的猎物,而他,总是冷眼漠然的看着所有的一切阴谋,在旁边暗自笑的开怀,这个有些俊美外表的男子,他的本质却是那残忍冷酷的撒旦恶魔!
“哈哈……,好了,寡人得到想要知道的答案了,痴儿,你果然没有让寡人失望……”悠然的直起身子,踩着雍容的步伐走至她的身边!
居高临下的望着那有些迷离的小脸,傲然的征服欲望在眼底燃烧,单膝屈膝蹲下,大手撩起痴儿的长发放于鼻下轻嗅,陶醉的神色在魔魅的俊颜上蔓延,“美人倾城,寡人好福气……”!
倏地,瞳孔又是一紧,凌厉的杀气在幽绿的眸珠里闪耀,“依仗寡人的疼宠,一再犯上,不是明智的选择……”齿缝间溢出刻意压低的话语,握住长发的大手也是一紧,狂涌而来的晕眩几乎让他高大的身子支撑不住!
平静的小脸并没有因为男子的威胁而出现半点涟漪,环住膝盖的小手一个灵活的翻转,一枚刺眼的银针就闪着冷气朝着阎炎的颈项而去,那般娴熟的姿势好似已经练习了千百遍,感觉到男子蓦然僵直的身子,恶作剧得逞般的笑意弥漫在嘴角,悠然的抽出握在男子手中的长发,从那几乎冻住身体的地上起身,不顾那凌厉似箭的目光,转身,抬步离去!
“独孤痴儿……”声音越发的寒烈,阎炎却感觉到随着他内力的支撑,五脏六腑都在撕裂般的疼痛着,滔天的愤怒几乎要淹没了他,可是,顷刻的黑暗彻底了夺取了他的意识!
独孤痴儿,寡人……不会再放过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肆已经彻底激起寡人心底的兽性,既然你有胆冒犯,那么就要有勇气承受寡人的怒火!
踏出‘龙寿殿’的痴儿望着天空那挂在的一弯缺月,好似环绕在周遭散发着杀气的侍卫都是空气般,淡然的小脸在阳光的铺洒下,呈现出淡金色的光芒,飞舞的白衣带起凛冽的寒风,似那乘风归去的仙子般,轻灵脱俗不见丝毫尘埃!
月圆月缺,似乎都是无法避免的处境,如果缺月只是意味着离别,那么当月圆来临,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归吧?黑暗,煞气,嗜血,一切的一切,都会到位吧!
流星划过,如那绚烂的烟火,瞬间便不见踪迹,水眸微闪,又是一条生命的消逝吧,锦瑟,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