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里,茉莉没有见到卡莫西斯的身影。听侍女们说,他到东部的金矿视察去了,还有几天才会回到底比斯。
茉莉惊讶于法老每日工作的忙碌。才刚刚从巴比伦回来,便急忙到各处视察。
“陛下临走时吩咐奴婢们要好生照顾小姐,小姐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请尽管告诉奴婢!”
望着院子里茂密的植物,茉莉怔怔地说道:“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陛下的赏赐已经够多的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们带我到外面去走走!”
“奴婢们带小姐到尼罗河上游船吧!现在正是河水的泛滥季节,河面异常宽广!您一定会喜欢的!”
于是,侍女们为茉莉换上了埃及普通妇女所穿的长裙,又替他戴上了头巾和面纱。
她们从皇宫的后面乘坐着一艘小船,缓缓驶进了尼罗河。
船桨在河面上激起浪花朵朵,在阳光的照射下,泛起点点鱼鳞。清澈的河水略带湍急地抚着船舷,从茉莉眼前匆匆而过。水面下,不时会有各种茉莉叫不上来名字的鱼群在船底的阴影下徘徊着。
由于尼罗河水的泛滥,将两岸的农田淹没,农民们正处在一年当中最为悠闲的季节。大家纷纷驾驶着小舟,荡漾于俊美壮阔的尼罗河上。男子们一边手摇着船桨,一边仔细观察着水位的上涨情况,女子们则一边歌唱,一边采摘着最美丽的莲花。渔民们手持大网,每撒下一网,便会带来丰厚的收获。人们口中唱着赞美尼罗河的圣歌,感激着伟大的母亲河带给埃及最无私的馈赠!
茉莉将手搭在船舷,手指从水面划过。河水为炎热的夏季带来难得的清凉。她微笑地看着身边的侍女们一边跟随其他船上的女子们高唱着赞歌,一边轻轻摇着船桨。
一名侍女顺手摘下了一朵正在怒放的睡莲,把它别在了茉莉的胸前。
“真美!谢谢!”茉莉透过面纱,对侍女报以微笑。
莲花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茉莉轻轻抚摸着那洁白的花瓣,遥望着渐行渐远的皇宫。
“巴比伦现在应该是雨季吧!幼发拉底河此时一定是汹涌澎湃,无比壮观!现在的阿比斯是不是也像法老一样忙碌呢?花园里的美人蕉一定盛开着火红的花朵吧!高大茂密的无花果树此时枝头一定也挂满了果实……”
“小姐,快看!好大的鱼啊!”就在茉莉独自陷入沉思时,身边的侍女突然拉着她的衣角,指着一艘渔船大声喊道。
茉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渔船上,两三个渔民正拼命收起手中的渔网。网中,一条硕大的鱼在不停地跳跃着,白色的鱼鳞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那个,河的对岸是什么地方?”茉莉指着尼罗河的西岸,问身边的侍女。
“小姐,西岸也是底比斯,只不过,那里是死者的国度!”
“死者的国度吗?”茉莉有些不明白。
“每天,伟大的太阳神阿蒙-拉乘坐着金色的太阳船,从底比斯的东岸升起,傍晚在西岸落下。所以,法老们将皇城建在太阳升起的东岸,而死去的人们则跟随阿蒙神回到西岸,在那里享受永恒的沉睡!所以,西岸是死者的国度!”
听了侍女的话,茉莉微微眯起了双眼,她用略带敬畏的目光久久地注视着一片宁静的西岸。
“我告诉您一个秘密哦,您看到那片山谷了吗?据说,那里藏有死去的法老哦!他们为自己建造了巨大的陵墓,这样可以使他们在死后也享有像生前一样繁华美好的生活!”
“可是,人死了之后,真得会有另一个世界在等着自己吗?”茉莉将目光移到了侍女的脸上。
“当然!人死后,灵魂会跟随阿努比斯神前往阴间,欧西里斯神会决定你是否可以得到永生!”
茉莉有些不知所云地看着一脸虔诚的侍女。
“欧西里斯神……”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徜徉在美丽的尼罗河上,茉莉暂时忘却了心中的苦闷。她和侍女们嬉笑着,还跟她们学唱着埃及的民歌。
回到皇宫,已经是下午了。
茉莉手捧着一束自己刚刚采下的莲花,踏着轻快的步伐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踏进房门,却发现一个人正坐在屋内。
“您是……”
茉莉驻足在门口,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华丽的女子,一时间,她有种不详的预感。
女子看到茉莉,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来到茉莉的面前,一双描画着绿色眼影的大眼睛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娇小的身影。
少顷,她放下了自己脸上的面纱,一张美艳绝伦的脸庞呈现在茉莉的眼前。茉莉惊叹于这张脸的完美,即便是美艳的伊丽斯王妃,也和她不相上下!
“我是陛下的妃子,赛雅!你是叫做茉莉,对吧!那天在晚宴上,你可是出尽了风头呢!”
“啊,是,是王妃殿下啊!奴婢,奴婢参见殿下!”茉莉慌忙将手中的莲花放下,俯身向赛雅行礼。
“不用多礼!”赛雅王妃微笑着,示意茉莉在她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
“听说,你是陛下从巴比伦带回来的。可是,依我看,你的容貌也不像是巴比伦人,我说的没错吧!”
“那个,奴婢,确实不是巴比伦人……奴婢,是被阿伊大人从马里的奴隶市场上救下来,之后带到巴比伦的……”
“哦?这样啊!”赛雅变换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那我就直话直说吧!我今天来,本是有些唐突。但是,有些话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既然巴比伦王把你送给了法老陛下,那么,就证明你其实并不被巴比伦认可!虽然陛下他出于情面,把你带了回来,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你就属于埃及!你明白吗?”
面对着高高在上的赛雅王妃,茉莉低着头,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她当然明白王妃话里的意思。
“可是,奴婢并没有奢求什么!像奴婢这样一个身份卑微的人,您大可以不必放在心上!奴婢只希望可以每天过着平静的日子就足够了!”
“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卑微,那为什么还要住在陛下的身边?你可知道,在这偌大的后宫里,有多少人每天翘首期盼着陛下的垂青?可是你,一个异族的女仆,却如此堂而皇之地就被陛下放在身边!这一切根本就不属于你!”
看着低头不语的茉莉,赛雅王妃继续说道:“也许你的确聪明过人,有着普通女子所没有的勇气。身为陛下的妃子,我不懂得政事上的大道理,也许,也没有千里勤王的胆识跟勇气。但是,在这后宫之中,凡事都有不成文的规矩!你既然也自知身份卑微,那么就应该恪守本分!陛下他对你,不过是一时图个新鲜。忘了告诉你,那天晚宴,你演奏完毕退下之后,胡纳特将军当场向陛下讨要你!将军愿意以攻下下埃及的首府为条件立下军令状!你说,在陛下的眼中,你和孟菲斯哪个会更加重要呢?”
赛雅王妃说完,便站起身来离开了茉莉的房间。
茉莉独自坐在椅子上,仍旧保持着全身紧绷的状态。
“你认为,在陛下心中,你和孟菲斯哪个会更重要呢?”
赛雅王妃的话在茉莉耳边久久地徘徊着,挥之不去。
“就是这样吗?”茉莉在心中苦笑着。
“先是被梁国所唾弃,接下来是巴比伦,现在就要轮到埃及了吗?”
赛雅王妃说的没错,自己拿什么来同一座城池相提并论呢?为了巴比伦,阿比斯不是一样也把自己送了出去吗?!
茉莉在心中并不怨恨任何人。相反的,她此刻倒是非常理解,身为一国之君的无奈与可悲!
“可是,有谁又来可怜我呢?也许,我注定就是要在这远在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孤独终老吧!只是,她们口中伟大的欧西里斯神会宽容地接受我这个没人愿意收留的孤魂野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