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草药,也不去找其他的了,急忙回去。耳边听见了潺潺的水声,原来三五步外就有山涧。不由欢喜。
山涧水流颇急,水流之中也带了不少草木灰烬。不过曲流之中,隔上三五步就有一个比较深的宁静小潭,当下来到一个小水潭边,快手快脚将草药洗了。直起身来,却是一怔。
水潭里,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影,憔悴无比,那不是自己是谁?
沉鱼素来爱美。即使是有意毁了自己容貌之后,她也绝不容许自己身上有任何不整洁之处。这几日住在山间,无暇整理容貌。今天却看见自己这副潦倒模样,不由大羞。心道:“糟糕,我昨天还与他面对面的侃侃而谈呢,却是根本不想自己是这样一副德行!不知他心里会怎么想?”然而现在这副鬼样子也无法可想,时间不容耽搁。当下拿起一把水洗了一把脸,拿起手帕,浸湿了,急急忙忙回悬崖底下。
此时已经大半天过去,太阳已经西斜。
萧楚越依然这样躺着,呼吸已经非常微弱。沉鱼不由心慌,责怪自己在山涧边上浪费了太多时间。当下急忙将草药喂给萧楚越。只是萧楚越哪里知道吞咽?
沉鱼想了想,还是老办法,经过一次,也不如何害羞了。将草药塞进了自己嘴巴里。嚼细了,却不敢将任何汁液吞咽下去。侧身躺下,头靠在萧楚越头边,将嘴里草药的汁液都度过去。一边手上又使按摩,让他吞咽。
效果依然不理想。汁液倒是吞下一点了,但是草药却是一片也不曾吞下。沉鱼手中只有一棵药草,知道经不起浪费。沉吟了片刻,直起身来,将早上砍下的树枝都拖过来,升起了一个火堆。又将软剑拿来,削细了一根树枝,让它成为牙签的形状。退下萧楚越的所有衣服,露出了血迹斑斑还包扎着的脊背。
男人的皮肤已经失去光泽,但是那宽宽的后背仍然叫沉鱼心跳。当下深吸了一口气,瞅准了穴道,将手中的树枝戳了下去。
用刺穴的方法来激发出萧楚越生命的潜力,让他自己醒来将草药吃下去——吃下去之后会怎么样,沉鱼就没有把握了。
用这样的方法,往往会对身子造成极大的损害。萧楚越已经身受重伤,再伤上加伤——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不用这样的法子,萧楚越一点东西也吃不下,那就只有等死!
用这样的方法,至少还有一点死里求生的希望!
沉鱼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法子。害怕自己认穴不准,害了萧楚越,才将萧楚越的衣服全部都褪下。可是没有想到,对着那个后背,沉鱼更是紧张,手都颤抖好几回。
深呼吸。再深呼吸。面前的不是一个男人,只是一个需要我救助的病人——沉鱼一再告诉自己。
施针一遍,沉鱼身上已经是大汗淋漓。急忙将萧楚越的外衣拿回来,给萧楚越盖上。自己瘫倒在崖壁边上,喘息着。
片刻之后,萧楚越果然睁开了眼睛。迷惘的看了沉鱼一眼,随即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由脸色煞白,问道:“我……方才做了什么?”
沉鱼苦笑道:“你什么也没有做——你昏迷了一个白天了。快将这个药嚼嚼吞下去吧。你方才不会吞了,我只能用刺穴的方法——因为认得不准,只好脱下你的衣服——你不要见怪……”只觉得自己越描越黑,不由面红耳赤。
萧楚越接过草药,扭头望着从自己身上滑下的衣服——脸色更是苍白,低声道:“沉鱼……我要如何才能不辜负了你?”
沉鱼转过头去,说道:“你……说什么傻话。等皇上的人来了,你就是你,我就是我,说什么辜负不辜负……”只觉得自己越说越暧昧,又着急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说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人,就是一只猫一只狗我也会救……”
萧楚越喃喃道:“不错,你就是你,我就是我……你做的这些,都是从权……一只猫一只狗也会救……”
沉鱼不耐烦道:“你说什么?快吃了吧……吃了,再喝点水,再吃两口肉——我已经将野猪肉再烤过了,这回不会半生半熟了……”
萧楚越将草药咽下,又吃了一点猪肉,身子又沉重起来,对沉鱼道:“不好意思……我再睡一会。”
沉鱼叹气道:“大爷,你要睡就睡吧,请示汇报什么!”去将他的衣服穿好。萧楚越不太好意思,沉鱼也只粗粗整理了一下就算。又往火堆里加了一把火,自己也靠着崖壁睡去。好在一场大火,将附近的野兽全部烧死或者赶走,倒也不怕晚上有野物来侵袭。
睡到半夜,沉鱼却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那是一种“咯咯”的声音——萧楚越被冻得牙齿发抖的声音。
沉鱼一跃而起,去摸萧楚越。萧楚越浑身冰冷,简直不像是一个活人——只有牙齿之间的“咯咯”声,告诉沉鱼,他还活着。
沉鱼看自己面前——火堆上的火虽然小了,却还旺盛得很。自己身上还有汗呢——可是,萧楚越却是冷得受不了!
又往火堆里加了一些柴火,俯下身去,将萧楚越身上的扣子扣好。没有想到,无意之间碰到了萧楚越的手,萧楚越竟然又有了反应。手一撑就从地上爬起坐着,伸手就将沉鱼的手抓在手里,塞进自己怀中,含糊道:“好暖和!”
沉鱼根本没有想到重伤之下,萧楚越竟然有如此身手。知道是方才的刺穴方法激出了他生命中的潜力。虽然让他吃了药退了烧,却也将他仅剩的力量都消耗殆尽。现在突然长出了这样的力气,只有一个结论:回光返照。
心中惨然,也就没有将手挣脱。
萧楚越半昏迷之中,只觉得浑身像是浸泡在一个冰窖里。沉鱼的手如此暖和,自然不能放过。寻找热源,将沉鱼抱在怀里,含糊道:“真好,很暖和!”
沉鱼怔怔的流下泪来。
为这个男人,几次流泪了?
本来是仇敌,现在自己却再也不愿让他死去……
默默流着泪,沉鱼松开了一只手,极小心的,解开了自己前面的衣扣。
也极其小心的,解开了萧楚越前胸的衣扣。
用体温来温暖你,那是最后的办法。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救你。
鲜花环绕。山溪潺潺。耳边是悦耳的鸟鸣。远处山峰上,传来笙歌阵阵。
白云堆里,佳人含笑。
萧楚越又惊又喜,却是迟疑不前。
佳人微笑:“你为何不前?”
萧楚越迟疑道:“君臣有份,贵贱有别。非是不愿,而是不敢。”
佳人的笑容有些凝滞住了:“君臣有份?难道你还将皇上当作自己的主上不曾?你真个不敢?连皇上的妃子也敢劫持,你这叫不敢?”那笑容里,隐约有些讽刺的味道。
这笑容将萧楚越的性子里的血性撩拨起来了:“我不敢,你就敢了?”
佳人的嘴角继续往上翘起:“天下之事,又有什么不敢?可惜你却没有这个胆子……”轻轻笑着,转身远去。身形袅袅,渐入云里。
萧楚越突然发力追了上去:“不要走,不要走!我敢——我什么都敢!”
佳人站住了,微笑着看着他。
萧楚越追上前,将佳人拥入怀中……
佳人的身子很软——非常温暖。
佳人的肌肤,细腻光滑,如同最美的暖玉。萧楚越呵呵的呻吟着,用力挤压,想要将自己与佳人融为一体……
真好……真好……
萧楚越在心底低低的叫着,满心满意都是快乐与满足。
“萧楚越,你忘记了你的叔父了吗?”
正最快乐的时候,有人在耳边轻轻提醒道。
萧楚越浑身一冷,将佳人松开,肃然道:“我不曾忘记!”
“你与她,终究有缘无分……”那声音带着微微的冷意,“感情这东西,毕竟是小事……你不能忘记你的责任,你的身份,你的家族!”
“我与她,终究是有缘无分……”萧楚越喃喃自语,放开了怀中的佳人,一时怅惘,不知如何是好。
“终究是有缘无分……”佳人立在远处,微微冷笑着问:“萧楚越,我为你做了这么多,牺牲了这么多,你就给我一个‘有缘无分’吗?”
“不……”萧楚越虚弱的回应着,“不是的,不会这样……我要找出两全的办法……”
“没有两全的办法。”佳人的态度是执拗的,“你与我一起,将这个世界放下,将一切都放下!你放下你的叔父与你的皇帝,我放下我的雄心与野心……这无边的白云,这无边的清风,这无边的明月——都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眼睛中隐约有些泪意:“还有,你我之间的感情,也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尽管你不曾出口,我也不曾出口,你难道不知道吗,这几日的相依为命,你已经成了我的一部分,我也成了你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