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寒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干笑了一声,说道:“你是急性子。朕素来知道你。如果不是你叔父对你有养育之恩,你万万做不出这等事情来……”
萧楚越声音凄厉起来:“不要说了!”声音转和,说道:“既然皇上答应了,那就请皇上吩咐边上的人将诏书写下来,用上玉玺。吩咐大军让出一条路,让萧家五万军马,从西边离开,让萧家大军回自己的封地象林郡——从此之后,朝廷不得再对象林郡的行动加以干涉……”
李广寒偏过脸,冷冷望着萧楚越。萧楚越望着李广寒,手中的剑不由微微有些颤抖。
李广寒面色如霜,冷声说道:“萧楚越,你从小就当知道,新国领土,不容分割!你要行裂国之策,朕绝对不能答应!也罢,你就将朕弑了,朕也不能答应!”
一番话,没有半丝停顿,简直是斩钉截铁。萧楚越脸色愈发苍白,手中的刀再次颤抖,他竭力稳定住:“皇上失德,臣子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而已!皇上,你为何要做得如此之绝?你难道认定,臣不敢做弑君之事?”
李广寒望着萧楚越。萧楚越望着李广寒,两人都如斗鸡一般,目光中竟然没有半分退缩容让。
片刻之后,李广寒冷笑道:“的确,对你萧家,朕或者有亏欠的地方。但是,这天下是朕的,这天下的权力也是朕的,朕不过是要回属于自己的权力而已,萧潜与你萧楚越,难道能有怨言?而你们竟然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你只顾下手吧……千秋史笔,自然记得谁是谁非!”
“千秋史笔,记得谁是谁非!”萧楚越冷声道,“皇上,您如果崩于此处,您的大军会如何?萧家军未必突围无望……而京师之中,将乱成一团!李承世年幼,平妃掌权,您属下的将军于啸天将成为新国第一臣子——然后,数年之后,于家与皇家的故事将如今天的故事一般重演……皇上,再加上萧家的捣乱,新国将有亡国之虞——您不要逼我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朕逼你……朕何曾逼你……朕对你解衣推食……你……”李广寒的面色转向清白,冷声道:“你变得聪明了,萧楚越,你居然会做这样的分析,用来威胁朕!”
萧楚越的脸上掠过一丝惭色。片刻之后才说道:“皇上,您明白,臣是没有这个能耐的。如果臣有这个能耐,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李广寒微微笑了起来:“那么,谁是你的军师?照理说,你这一阵,独居山野,应该没有人会来教导你啊……”
“皇上,请不要转移话题!”萧楚越再也忍耐不住,手中的刀向下压了一分:“请皇上即刻下旨,让人拟旨!”
一压之下,李广寒的脖子,登时见血。
血丝渗出来,染红了萧楚越的刀锋。
李广寒咬着嘴唇,没有吭声。
外面无数士兵已经奔涌而入,几千张弓箭一起上弦,对准了萧楚越。
但是,萧楚越身下有一个李广寒。
萧楚越的手在颤抖。
他控制下的这个人,浑身慢慢的释放出了一种威压……那种威压,让萧楚越心旌动摇。
那是君王该有的气势。即使在别人的控制之下,即使在性命被威胁的情况下,李广寒依然没有失去自己该有的气度。
从小臣服在这个人的膝下。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忠于这个人。对着李广寒的眼睛,萧楚越突然有想要避开的冲动。
他想要将自己的刀锋挪开……然后跪下,向皇帝请罪。
这种念想像老鼠一样孽咬着他的心……然而,萧楚越却咬着嘴唇,让疼痛使自己清醒,让疼痛让自己镇定。
忠孝自古难全。虽然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皇帝这样的做法,是大错特错了。同室操戈,死伤的都是大新的士兵。自己想要做的,不过是保全大新的元气。
几个月前,叔父还谆谆教导自己要忠于皇帝。叔父不是有野心的人。让叔父退回象林封地,叔父定然能约束手下,不向朝廷寻仇。这样,朝廷的实力就能保全……
萧楚越的眼睛因痛楚而迷离。背上那伤口,鲜血满溢,一滴一滴,落在李广寒的身上。
时间已经凝滞了,冻结了。
所有的人都不能呼吸。
李广寒冷冷的看着萧楚越,目光里带着威压。即使是在萧楚越的控制之中,这场目光的对决中,李广寒依然占据着上风。
萧楚越的手在颤抖,也许再坚持一瞬间,他就会整个垮塌。
他的手在颤抖——闻讯赶来的于啸天,看到了可趁之机,悄悄对身边的神射手使了一个眼色。
神射手手中弓弦一动——还没有发出,萧楚越已经觉察。厉声喝道:“想要做什么!”身子一侧,将箭避开,手下一颤,再次将李广寒的脖子割破。李广寒脖子吃痛,禁不住微微一颤。
渗出的血丝将萧楚越心中的疯狂再次燃烧起来。沙哑的声音喝道:“不要动!如果不答应我的条件,那么——我们一拍两散!”
“于啸天!”厉声呵斥的是应云天,他刚刚赶来,眼见了于啸天给弓箭手做手势的一幕,“皇上现在正在危急中,你妄自行动,将皇上置于更危险的境地,居心何在!”
于啸天脸色一白。
因为李广寒有意无意的一些举动,于啸天与应云天之间,已经出现了一些矛盾。虽然还没有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但是李广寒显然没有为他们调和的意思。这个时候,应云天给于啸天扣上的这顶帽子,却是谁也抵受不住!
于啸天默默后退了一步,说道:“萧楚越提出的疯狂要求,皇上根本无法答应!”
应云天看了于啸天一眼,道:“即便如此,也不能行险!”跪下对李广寒道:“皇上,如今之计,不妨答应了萧楚越,先保住皇上身体万全再说。其他事情,以后再议。”
李广寒将目光从萧楚越身上收回,对应云天淡淡笑道:“朕如果答应,那就成了天下笑柄。”
应云天道:“皇上,事急从权。如果皇上有个万一,这个天下将再起纷争。皇上名声固然紧要,然而皇上如若轻视自己性命,那就愧对天下百姓了。天下百姓也知道皇上是为了天下而如此,定然不会信口乱传。史笔如椽,也定能记下皇上的苦心。”
李广寒默默不语。
应云天又对萧楚越道:“萧统领,今天之事,下官也不能多说什么。然而挟持皇上,提出这等荒谬条件,萧统领心中就没有一丝愧意么?特别是要将象林郡独立于朝廷管束之外一条,与分裂国家何异?从此新国分裂,你是千秋罪人!正因为你提出这样一条,皇上才宁死也不答应!”
萧楚越目眦欲裂,哑声说道:“不消你来提醒,事后我自有交代。”
应云天诚恳道:“下官并无指责之意。不过现在形势,萧统领你也退让一步如何?皇上大军,让开出路,让萧家人马都回象林郡。而萧家派遣子侄为人质留在京师。皇上保证不对象林郡再起兵戈,而象林郡也必须受朝廷节制。如何?”
李广寒冷声道:“应云天,谁给你与反贼谈条件的权力?”
应云天脸色一白,急忙叩头。于啸天见应云天被皇帝呵斥,脸色稍霁。
萧楚越身子已经摇摇欲坠,听了李广寒言语,脸色又是一白,颤声道:“皇上,连应将军的条件您也不能答应,难道您就要逼臣犯下弑君之罪吗?”
李广寒根本不理睬萧楚越,看着应云天,温声道:“起来!朕方才是是失言了。你一片忠心,朕岂有不知?朕是错怪你了……”吩咐道:“命书记官来,拟旨!就照应将军方才所言……萧楚越,你可满意?”
萧楚越道:“多谢皇上。”眼泪却是潸然而下。
李广寒冷笑道:“萧楚越,既然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为何还要做出这等女儿情状?”
萧楚越听李广寒斥责,眼泪顿时收起,回应道:“皇上教训得是。”
转眼之间,书记官已经将旨意拟好。李广寒道:“夏有利,用玉玺!”顿了一顿,咬牙道:“先给萧楚越瞧瞧,或者有不满意的地方。”
萧楚越扫了一眼,说道:“不用了,臣很满意。”
李广寒冷笑道:“别粗心,说不定旨意里有陷阱!”
萧楚越冷然道:“众目睽睽之下,皇上定然不会安排陷阱,或者有些招数,但是定然不至于用这样的小人做法。”
夏有利早就等候在一旁。当下就将玉玺用上了,对萧楚越道:“将圣旨给你,你可以松开皇上了吧?”
萧楚越道:“臣下如果一松开皇上,只怕外面的士兵立即将臣下射成肉泥。皇上或者不会毁约,然而……”将目光转向于啸天,冷笑道,“下面的人,却是难说的很。所以,还要劳烦皇上送臣下一程。等臣下诸人进入了象林郡,自然会让皇上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