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鱼简简单单将一番故事说来,众人却是听得惊心动魄。看着面前这个女子,平平淡淡,浑若无事,又不知是什么滋味。
李广寒哈哈大笑,说道:“好笑!沉鱼居然是奸细,那么世上什么人不是奸细?”伸手去拉沉鱼。
沉鱼跪着不动,抬起眼睛,看着李广寒:“皇上,沉鱼进入新宫,疑点颇多。”
李广寒大笑道:“是,疑点颇多……不过朕只看这个人为朕做了什么,而不是看这个人是怎么来的!”
沉鱼执拗道:“是,皇上可以不看这个人是怎么来的。但是这个人是怎么来的,却是最能说明这个人的来意。沉鱼一身本事,皇上并未全知。本可以不来大新,却来大新,如何不令人生疑?本不必毁容,却故意将容颜毁掉,如何不令人生疑?嫔妃都以取悦皇帝为正事,沉鱼却一而再再而三拒绝皇上临幸,如何不令人生疑?”
最后一句话一落,众人都是一惊。皇上宠幸安妃娘娘,众所周知。安妃娘娘却说,她一而再再而三拒绝皇上临幸?皇上居然容纳了?
李广寒脸色变了两变,说道:“诸般疑点,亦不能抵消你对朕的耿耿忠心。朕既然敢用你主掌兵符,又怎么可能因别人三句两句挑唆之言就换了心性?再说,即使你真是奸细,朕也能自己接纳后果!”
沉鱼道:“皇上有用人的肚量,然而怕因此伤了满朝文武的心!女子掌兵,本是史无前例,皇上破例,沉鱼已经是万分感激。现在又有这个嫌疑出来,沉鱼只恐毁了皇上的一世英名!请皇上三思——请皇上收回沉鱼兵权,禁沉鱼于冷宫之中,等事情完结之后再做打算!”
李广寒看着沉鱼,深深叹息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叫人心疼!你立下这等大功,朕居然还因外人制造的证据来疑心你,那就枉称圣明了!”
沉鱼忍不住一笑,道:“皇上,您又未曾见过那些证据,怎么知道是制造出来的!沉鱼立下这么多功劳,本也可以抵消所有怀疑——只是,若是那造谣之人,只说沉鱼是故意取信皇上,以便取得我朝兵权,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沉鱼淡淡一句反问,却像是一句惊雷,在李广寒头上炸响。
是的,假如沉鱼的一切都是为了朕手中的兵权——那么,一切都可以解释。
她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救朕,就是为了取得朕的信任。取得朕的信任,就可以取得朕手中的兵权——
现在,她尽管已经交出兵符,秦月明常傲宇却还是抛弃主帅前来投奔她。她在军中已经有了足够的威信——或者说,威信已经太高了。
这个威信,已经超过了皇帝的需要……
李广寒的心慢慢的被冰水淹没——沉鱼是奸细也罢,不是奸细也罢,这样的人,都已经超过了一个君王能容忍的界限。
所以,于倩羽在这个时候,就肆无忌惮的陷害沉鱼。于家早已经容纳不下沉鱼。他们以为,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如果早上两年提出沉鱼是奸细,那时自己为了用沉鱼来练兵,说不定一笑就罢。而现在,在自己也感受到沉鱼的威胁的时候,他们提出这一条。他们以为,自己也需要这个借口!
心中的怒气腾腾燃烧起来。李广寒阴冷的目光在众人面前掠过,众人不由自主都低下了脑袋。李广寒冷声道:“沉鱼,你给朕记住,朕不是不能容人的人。朕既然决定信任你,那就绝对不会因为你有足够的威望就怀疑你。朕希望与你,在青史之上,留一个全始全终的佳话!”
目光再次扫过其他的人,说道:“你们也给朕记住这句话——朕不是多疑的人,只要有才能,有胆略,能给朕立下功勋,朕都不会无缘无故怀疑你们!疑心是帝王大贼,朕知道这句话!”
一众将军,全都跪下,常傲宇哽咽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像一个涟漪一般,一层一层的向外扩散。城头上下的士兵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跪下齐声呼喊。
一时之间,地动山摇。
李广寒哈哈大笑,道:“都起来!现在正是讨论紧要事情的时候,不是闹这些虚文的时候!”
常傲宇站了起来,说道:“皇上,臣与秦月明,愿意给皇上带着五千精兵,给皇上去追击匈奴残部!”
秦月明道:“请皇上下令!”
众将军纷纷请命。
李广寒目光转向沉鱼,说道:“如何?”
沉鱼道:“现在敌人四散奔逃,然而人数还不少。我们分散出来追击,说不定还要少少吃点小亏。所以兵力宜集中不宜分散。臣妾建议以常将军、秦将军为前锋,杨将军、云将军为后援,带一万人先追击哈喇部落。这个部落所占领的草原最为肥美,带的人数也是最多。将这个部落击溃,草原上觊觎哈喇部落的部落,就会蠢蠢欲动,草原之上,又多一些纷争。”
李广寒哈哈大笑,说道:“如你所言。常傲宇、秦月明,朕将任务交给你,你们去将哈喇部落的首领给朕拿来!杨晔、云秋隆,你们可有这个信心?”
四人听令,下楼而去。
沉鱼道:“另外最紧要的,我们还要派人去接应断龙河岸边的应将军。应将军被阻隔在断龙河边上,想必与应将军对峙的匈奴士兵已经得到消息,已经是人心惶惶之际。派将军带五六千人去,稍做冲杀,那匈奴士兵定然四散奔逃,想办法要回草原。那时候我们再以大军在路上设伏,追杀溃兵,收点利息,想必容易。集合上应将军的部队,一起追杀,那些士兵已经被困得满肚子郁闷了,让他们参与追杀,定然以一当十。”
众人都是大笑。李广寒望着沉鱼,笑道:“你这个人——应云天如此待你,你还要想办法让他立点功劳,挣回点面子。”
沉鱼微笑道:“应将军如此对我,也是出自对皇上的一片忠心。臣妾无有因此记恨的道理。”又道:“等追杀溃兵告一段落,皇上还是带着应将军镇守此地。广设斥候,多加谨慎,不过匈奴合围的事情,匈奴也没有力量重演了。另外派燕将军带精兵一万,直抵达匈奴狐鹿姑单于的大本营。注意一路之上封闭消息,一定要路上所见居民全数扣留。狐鹿姑虽然带着大军前来,吃了大亏,但是大本营之中估计还有不少残余力量。不如帮其他匈奴部落将这股力量全都收拾下来,让他们好痛痛快快争一场。”
李广寒笑道:“岂有此理,朕还要帮他们去消灭最厉害的部落,给他们创造条件!”
沉鱼笑道:“不但如此。匈奴四散之后,其中有些部落,定然会来投靠。皇上就选择其中较为弱小的,进行扶持,承认他们是草原上最大的单于……”
一话出来,李广寒已经是笑着几乎要弯下腰去。在场诸将也不由莞尔。
沉鱼也笑了笑,继续下去:“因为皇上您承认的单于比较弱小,其他部落定然不服,不恭顺的事情定然经常发生。皇上您就有借口,光明正大的借口,隔三岔五上草原劫掠一番……”
李广寒笑道:“好好,就按照你说的办……燕翁艺,派你去突袭狐鹿姑的部落,你可愿意?”
燕翁艺看了沉鱼一眼,心中感激,急忙躬身道:“臣愿意。”
接下来事情,就不多赘述了。安排下布防缮城等任务,已经是天黑时分了。掌灯用饭,军旅之中,无有多少美味。然而对李广寒而言,实在是吃得最尽兴的一次。因为,沉鱼就在自己对面坐着。
用完晚饭,却听见前面禀告:“回皇上,苏将军已经将应云天将军接应回来了。”
李广寒冷冷沉下脸来,说道:“让苏将军自己找王大人记功,叫应云天过来!”
应云天走了进来,远远就跪下了。沉鱼躬身道:“皇上,妾先告退。”
李广寒道:“你不用给朕作出要避嫌的样子来。谁都知道你是受了委屈的。”
应云天垂下头,不敢吭声。
李广寒站了起来,在应云天面前站定:“你很厉害——是,很厉害!真了不起啊——得了皇后的懿旨,就可以动朕指定的统帅?如若你有些本事也罢了,偏偏又带着大军被人困着不能脱身!”
应云天道:“臣死罪。皇上并无懿旨让臣来夺取安妃娘娘兵符。皇后娘娘吩咐臣将证物与朝臣的意见送来给皇上看,不想路过上谷的时候,就听说皇上在龙城遭遇了意外。臣愚昧,只想万事当以谨慎为先。沉鱼娘娘若真有异心,让她统帅大军来救皇上,后果当不堪设想。因此才有如此大逆不道的举动。实不关皇后娘娘的事。”
李广寒咬牙道:“好,很好,你倒是会将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了。试问假如你真以为安妃娘娘有异心,你还敢带着千把人去找安妃娘娘要兵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