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口音。”李广寒又是冷笑,说道,“容美人的父母,找到了吗?”
萧楚越一阵迟疑,片刻之后才说道:“已经找到了。臣已经问过话。他们说,那个扬州来的贵人,与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李广寒冷冷说道:“你太没有用了。别的事情不会干,严刑逼供也不会吗?”
萧楚越不敢说话,突然跪下,磕头道:“皇上,臣用萧家满门上下八百口的性命保证,皇后娘娘,绝对与这件事情无关。”用力过猛,额头已经见血。
李广寒没有说话,却将目光转向殿外。外面暑气蒸腾,正是最酷热的季节。这个皇宫中繁花似锦,然而谁能料到,这个皇宫是天下最难呆的地方呢。
谁能从李广寒的死亡中得到好处,谁就是真正的指使者。
李广寒如果被杀,按照现在的形势,肯定是皇后之子登上皇位。平妃母子并没有多少依靠,李广寒死后,她们过的日子将大不如现在。所以平妃不能从李广寒的死亡中得到好处,她是被陷害的。有人指使容美人刺杀李广寒,而失败之后却嫁祸给平妃。
李广寒不由将嘴唇咬紧。谁才是真正的指使者,已经很明白了。
皇后。只有皇后。只有皇后才能在李广寒死后得到好处……或者,皇后不是真的想要刺杀自己。她的主要目的,不过是想要陷害平妃罢了。平妃的位置,威胁到她的安全了呢。
不过,即使萧家的人都该死,萧楚越却是忠诚的……李广寒将自己纷乱的思绪收起,将萧楚越扶了起来,说道:“你放心,朕绝对没有疑心你萧家的道理。萧家的人,是朕的肱骨之臣,这大新的江山,全靠萧家的人撑着,你没有疑心自己的栋梁的道理……”
即使确认幕后之人是皇后,李广寒也不能立即动皇后。这个案子,已经没有继续调查下去的必要了。李广寒疲惫的挥手:“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这个案子,你就移交给大理寺吧。”大理寺寺丞,是最糊涂的官儿……或者今天晚上就让人去将容美人杀了吧,免得再去大理寺说什么平妃不平妃的话……
萧楚越放下了心,说道:“谢皇上。”这三字是由衷的从内心发出来。
“不过……”李广寒转过脸,慢慢说话,“刺杀沈美人的案子,你不准备给朕一个交代了吗?”
一个霹雳在头上炸响,萧楚越再次跪下:“皇上!”声音里已经有了一丝不能掩盖的绝望。
李广寒看着萧楚越,声音像是叹息:“我知道,刺杀沈美人的人不是你。但是我知道,你一定知道。你……”
萧楚越热泪涔涔,嘶哑着声音说道:“皇上,臣不敢欺瞒皇上,然而……”
李广寒平静的声音里,终于也有了一丝失望:“是,朕知道,你不敢欺瞒朕。但是,出卖自己长辈,也不是晚辈应该做的事……”
萧楚越道:“皇上,臣的叔父对皇上并无异心。之所以派人刺杀沈美人,那……完全是出自对皇上的一片赤诚之心!皇上明鉴!皇上如果因此要了楚越性命,楚越也毫无怨言!”
琴韵宫。
悠扬的琴声缓缓响起。斜坐在古琴边的女子侧影,秀丽如画,如极精致的工笔画。
女子抬手,抹,勾,挑,姿势极其优雅。每一个姿势都似乎是专程训练过的,然而每一个姿势都不带烟火的痕迹。
站在女子边上服侍的宫女,呆呆的看着女子的手势,似乎也痴迷了。
琴韵是如此平和,如同一个古井不波的老人,面对着缓缓枯黄的老树,看着树叶在自己面前一片一片飘落的情景。
然而仔细品味,却还能品味出,这平和的后面,隐藏着什么东西——是的,似乎是不甘的呐喊。
一曲终了,余韵袅袅。
女子站了起来,平举着双手。宫女如梦初醒,急忙上前,解开女子的衣扣;另外有女子,立即送上另外的衣服。边上还有一个宫女,轻轻上前,熄灭了琴前的檀香。拿出一块丝绸,轻轻覆盖在琴上。
所有的侍女,所有的动作,都像一首诗,像一幅画。
换上家居衣服,安妃坐下,接过了侍女送上的香茶,轻轻抿了一口,似乎是很无意的问道:“皇上这几天都住在花朝轩么?”
边上那个侍女回答:“回娘娘,正是。已经连续七天了。中间除了上朝时间外,别的地方是一步也没有去过。”
安妃的眉头轻轻一皱,如同极清澈的水面上起了一团小小的涟漪;这团涟漪随即舒展开来,轻轻笑道:“这两个楚女,还真不知好歹。”
侍女笑:“娘娘错怪那两个楚女了。皇上这几天都住在东殿,西殿是一次也没有去过。那个云墨岚,是白白担了罪名了。”
安妃笑:“那个沈沉鱼,装出一副三贞九烈的样子,其实不就是那么个样儿!就好比这个茶叶,没泡在水里的时候,还有些青青绿绿的样子;泡在水里长了,还是不是一坨昏黄的渣滓?七天七夜侍寝,不知会成为什么样子呢。”
侍女掩口笑道:“还能成为什么样子,再好的茶叶也成了渣滓了。”
安妃道:“好没有规矩!——皇后那边,没有反应?”
侍女道:“皇后这回,却是按捺得住。”
安妃笑道:“你派人出去,就说花朝轩那里传言,皇上已经有了晋升沈美人做妃子的意思……具体该怎么做,你知道吧。”
侍女点头,出去了。
安妃在湘妃榻上躺下,美丽的眼睛里浸透着笑意。
这个皇宫,冷清很久了。
再这样平静下去,自己都快要没有希望了。
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肚子——
这个肚子里,已经有了皇上的孩子。
三个月了,自己没有声张。银票还是管用的,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帮自己掩饰妊娠反应。
然而,肚子到底还是要大起来的,自己到底还是瞒不过所有人的眼睛。
一旦被其他人发现,自己就要面对更多的危险——
还有七个月。漫长的七个月。
好在宫廷之中不再平静。
来了一堆楚女,来了一个不知掩饰的沈沉鱼。将视线转移到花朝轩去,琴韵宫就会冷清很多。
最好,让皇后与沈沉鱼斗个你死我活。
沈沉鱼无疑处于劣势。没有家族势力撑腰,要在皇后的算计下生活,很难。
然而,皇上对沈沉鱼,却是疯狂迷恋。
等皇后成功之后再将消息散步出来,叫皇上知道……那样,盛怒之下,或者会废后。如果不会废后,帝后之间也会生出嫌隙。
不过,即使废后,自己也没有多少希望。
前面还有于倩羽呢。虽然平妃木讷的像块木头,但是谁知道皇帝会怎么想?
说不定,为了后宫的平静,会给这块木头一个皇后的凤印呢——不过,时日还长,慢慢想办法吧。
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平安生下孩子。
袁若兰微微笑了。
八天了,八天了!
萧翎再也忍受不住,终于伸手,将一个茶杯,狠狠砸在地上。
晓月与暮星一群宫女,齐刷刷跪倒在地上。
萧翎不是不能忍受的人……然而,皇帝,太过分了!
八天了,一步也不曾踏进这个昭阳宫!
原来应该属于昭阳宫的初一十五,他没有来也就罢了——这么多了,他——是完全被那个狐狸精,迷住了!
楚女,都是狐狸精!
萧翎在肚子里,狠狠咒骂。终于平静下来,问晓月:“皇上已经从花朝轩出来,去上朝了吧?”
晓月低头,道:“想容姐姐传递来的消息,说是的。已经去了半个时辰了,应该还有大半个时辰才能回花朝轩。”
萧翎眼睛中神色变了几变,终于站起来说道:“更衣,去花朝轩!”
晓月与暮星一行人,跪着,没有动。有几个侍女想要站起来,但是看着晓月暮星没有动,又跪了下来。
萧翎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你们不要劝慰我,还要继续忍耐下去。皇上已经有册那个狐狸精做妃子的心思了,再忍下去,皇上的圣旨都要下来了!”
暮星看来看晓月。晓月抬起头,说道:“娘娘,奴婢有一个主意,想要告诉娘娘。”
萧翎道:“说。”这个字简直是牙缝里挤出来的。
晓月看了周围的人一眼。萧翎挥手,一群宫女全都退下。
晓月道:“如果娘娘去一趟花朝轩,这事情肯定暂时就算解决了……然而,必定会在皇上心中,留下疙瘩。奴婢的意思,是想请娘娘暂时忍耐——这样的事情,让其他人去做了吧。等其他人做了之后,娘娘再站出来,惩罚那闹事之人。既解决了事情,又不会在皇上心中留下阴影……”
萧翎道:“让其他人去做?……你认为,让谁去做最好?”
晓月道:“去闹事的人,性子一定要暴躁,经不起挑唆的……好在,现在正有一个流言可以利用。”
萧翎冷笑道:“你且说来。什么流言可以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