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墨岚声音几乎完全哽咽:“你差点被她们害了!在这个深宫之中,我们没有任何助力……但是姐姐你,见祥妃的时候居然……”
“见祥妃的时候,我可以稍微收敛一点,事情就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沉鱼的笑容是沉静的,“然而再忍耐,事情还是要来的。我不耐烦零零碎碎的对付,所以就给祥妃火上浇油了。现在……”沉鱼的笑容里,颇有些苦涩,“至少三四个月,你我都不用担心了,就等着看好戏吧。我这一闹,这个皇宫……”
云墨岚看着沉鱼:“我知道姐姐的意思了。姐姐这一闹,完全确定了我们楚女在皇宫中的弱势地位,反而更能引发皇帝的怜惜之心。对于我们要做的事情,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只是,姐姐到底冒险了。”
沉鱼淡淡道:“以色事君,终有色衰的那天。要吸引君王,光靠姿色或者装弱什么的,不是长久之计。妹妹,你单纯了一些。”
云墨岚的脸红了红,说道:“姐姐教训的是。”脸色又变了变,说道:“姐姐的宠爱,看起来是到了极致了。眼下祥妃的位置是空出来了,过一阵皇上定然会将姐姐升上去。妹妹想……姐姐能否多教导妹妹一些……”话却说不下去了。
沉鱼已经明白了,心中幽幽叹息,口中却说道:“妹妹有这番想法,也不是错的。只是妹妹必须想好,姐姐已经如此遭人疑忌,妹妹如果再被皇上宠幸,妹妹……想过那日子吗?”
云墨岚红着脸说道:“妹妹知道说这个话是逾越了。姐姐的疑虑也是对的。然而妹妹想,天下之事,如何发展,总是没有定数的,看人如何施为。妹妹成为了姐姐助力之后,二人同心,或者事情会向好的一方面发展……”
沉鱼微笑点头,说道:“妹妹说的是。然而毕竟是妹妹一生的事情,姐姐总要问明白才好。”
“自从我上龙船的那天,就定好主意了。”云墨岚脸上的红晕已经淡去,“姐姐!”
沉鱼伸手,抓住着云墨岚的手。云墨岚的手,汗津津的。轻轻抚摸着云墨岚的手,沉鱼的声音像是叹息:“人家女子,都向往着过简单安逸的生活。只有你,居然自己要来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要过这种不是人过的日子!”
云墨岚咬着嘴唇,半日才说道:“姐姐看不起我。”
“不是看不起你,实在是太凶险……”沉鱼转过话题,问道:“如今宫中之势,你以为如何?”
“姐姐是考妹妹呢……”云墨岚沉吟了半日,才道,“妹妹以为,姐姐盘算,很可能落空。”
“为何会落空?”沉鱼眉头微蹙,“李广寒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性子。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公然违背他的命令杀人,他会置之不理?”
云墨岚笑,笑容里竟然有些憨憨的味道:“妹妹只是根据李广寒素日的行为胡乱猜测的。李广寒虽然是个暴君,但是他在大事上还是能忍耐的。特别是姐姐这回事。那算计姐姐的幕后之人,多半是皇后了。皇后家族势力如此之大,李广寒多半会以杨御医为终点,用杨御医畏罪自杀为借口,完结这个案子。”刚开始的时候话还有些不顺畅,但是越说越流利。
沉鱼低下头,叹息道:“你很聪明,你的分析,多半是对的。”
沉鱼口中说着话,心里却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自己是希望李广寒彻查这个案子呢,还是希望李广寒就此收手?
一曲终了,琴边的女子站了起来:“臣妾初学,倒是叫皇上见笑了。”
坐着的李广寒明显心神不属。听女子说话,才回过神来,笑道:“不错。初学到这个地步,也算不错了。”
听皇帝如此评价,女子眼睛里溢出一丝欢喜,道:“臣妾一定更加努力。”如小鸟依人一般靠上来,说道:“臣妾服侍皇上更衣吧?”
李广寒却又神游天外了,根本听不到女子说话。女子有些委屈,低声道:“皇上,您今天晚上……”
李广寒这才如梦初醒,说道:“今天晚上自然留在你这里。”女子这才高兴起来,吩咐下人做准备,自己就上前给李广寒解衣扣。
才解开一个衣扣,李广寒蓦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来,推开面前的女子,说道:“你且等一阵,朕先去解决一件事情。”自己动手,将衣扣又扣上了。
女子不由怔了半日,才躬身道:“恭送皇上。”心中委屈,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强自忍住。
李广寒见女子如此委屈,不由也有些歉然,道:“朕去一阵就来。”
女子低着头,见李广寒转身要走,终于开口说话:“臣妾知道皇上在愁烦沈美人的事情。臣妾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李广寒转过身,冷厉的目光落在面前女子身上:“后宫女子不得干政,否则杀无赦。”
女子咬着嘴唇,抬起头,看着皇帝:“沈美人是后宫之人,沈美人之事当是后宫之事。”
李广寒目光中的冰冷之意有增无减:“说。你是朕的四妃之一,当有说话之权。”语意是许可,声音却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似的。
女子——吉妃华春珊却是倔强的抬起头:“皇上,臣妾知道这话一出,皇上必定对臣妾有些看法,臣妾本来就不得圣心,今日这话一说,后果更是不堪设想。然而事到如今,这句话却是不能不说。臣妾如果不说,皇上身边,就再也没有敢与皇上说这句话的人。”
李广寒咬着牙笑了起来:“想不到,你却有这样的胆子!你就说给朕听,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话?”
“臣妾想要请求皇上……不要再查沈美人中毒的案子!”
“你……”李广寒想不到这个素来胆小的华春珊,居然胆敢公开说出这句话来,又恼怒又惊讶,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
华春珊跪倒在地上,说道:“皇上请息怒。皇上宠爱沈美人,自然是沈美人的福气。然而,沈美人的福气却容易变成其他人的戾气。沈美人离奇中毒的事情,已经有杨御医伏法,而皇上的命令,也足以威慑其他不法之徒。皇上如果再行彻查,只怕伤了大新的元气。还望皇上就此收手。”
华春珊的声音,清清朗朗,竟是没有任何怯懦之态。李广寒不可置信的望着前面这个妃子,陌生而又熟悉的妃子:“你说明白一点,朕如果彻查这个案子,如何会伤了大新的元气?”
华春珊抬起头,说道:“这句话,皇上应该明白,而臣妾却是不敢说,也不当说。那是朝政之事了。”
李广寒眼睛中的怒意渐渐收了起来,渐渐转为平静:“你只管说。朕不怪罪。”
华春珊低头道:“臣妾不能说了。皇上既然明白,为什么一定要置臣妾于死地?”
李广寒深深吸了一口气,郁郁道:“朕错看了你。原来你并不胆小懦弱,相反,胆大得很……这件事情,朕知道该怎么做,你放心。”最后几个字,声音已经转向温和。
华春珊道:“谢皇上。”
李广寒扫了周围一眼,说道:“你住的地方也太寒碜一些,明天换一个地方吧。沉香宫还空着,你搬去那边住着吧。”
那沉香宫最靠近李广寒处理政务的保和殿,住进沉香宫,那就是皇帝宠爱的表现。虽然面上也照旧平平静静,然而华春珊心中却是欢喜的要呼喊出来。
李广寒摸了一下华春珊的秀发,转身离开,前往保和殿。萧楚越与其他一些官员已经在那里等候,萧楚越还没有奏报,李广寒已经疲惫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有任何收获,是也不是?”
萧楚越奏报道:“是。臣还查看了京城里所有的药铺……”
李广寒冷声道:“那贼人既然有能耐将毒药偷渡进皇宫里,自然也有能耐从外地弄毒药来京城。你去彻查京城的药铺,自然是无功而返。”
萧楚越不敢说话,低头说道:“皇上教训的是。臣等守卫宫禁不严……”
李广寒道:“朕不是教训你。守卫宫禁是个繁难的事情,你又身兼数职,有偷渡的事情,也怪你不得。不过御林军是要整顿了。这件事情既然无法彻查,那就算了吧。不用查了。就说是杨御医本想以毒攻毒给沈美人治病,不想误用了药物,陷沈美人于险境,如今已经畏罪自杀。就这样吧。”
萧楚越怔了一怔,才说道:“皇上,然而臣已经知道,过去两个月中,有一位朝廷大臣家里,曾经买过番木鳖……”
李广寒的声音蓦然严厉起来,说道:“朕说不用再查就不用再查了,没有听见吗?即使知道有一位朝廷大臣家里买过番木鳖,就能确定这位朝廷大臣与这个案子有关系吗?捕风捉影,妄疑大臣,不是我大新的理政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