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拦住天机公子,至少要拦住他三招!所以,他不退不避,第三招,还是对准了天机公子本人!
所有的人都听见“啵”的一声,那是非常清脆的声响——然后,所有的人都看见,萧楚越的身子就像狂风中的芦苇那样倒了下去——天机公子,收好了那根白色的衣带,慢慢转过身,整好以暇,看着前面的人。
众人还没有拿定主意——却看见,前面的屋脊上,出现了层层寒光!几乎同时,众人还发现,天机公子与自己这群人,被层层寒光包围起来!
无数穿着银色盔甲的武士,出现在皇宫的四周!
银甲武士!
很多高等侍卫都知道,皇宫周围,潜伏着一群银甲武士。他们中很多人都有着不逊于萧首领的身手,他们所用的都是天下最好的武器,他们奉行着皇帝的诏令,不到关键时候,绝对不现身!
然而,今天,银甲武士出现了!他们出现在这里,只为了拦截下一个人:天机公子!
萧楚越慢慢的站了起来——动作很缓慢,但是他的姿势并不狼狈:“天机公子,你来此并无恶意,我们这番行动也并无恶意。我皇只有一句话:请公子留下,为我朝效力!只要公子一句允诺,那么这些银甲武士全都会消失,那公子也将得到我朝武士的最高礼遇!”
天机公子纵声长笑:“天机公子不受人威胁,也不受人礼遇。李广寒,你以为,靠这么几个武士,可以将我留下?”声音高亢,传到很远的地方。他不知道李广寒在哪里,但是他却有把握让皇宫的每个角落里的人都听见这句话。
萧楚越淡然而笑:“是。接到公子进宫的消息,皇上就做了安排。一方面是发讯号让银甲武士进宫,二是在公子可能经过的道路上安置炸药。我之所以在这个地方阻拦公子,就是因为这个屋檐的下面,是安放炸药的好地方。我阻拦公子,就是为了给安放炸药的人留下足够的时间!现在,炸药已经安放好,只要公子说一声‘不愿意’,萧楚越就陪公子葬身于此!”
天机公子不由发出一声冷笑,道:“李广寒好大的胆略,居然让自己最亲信的侍卫做陪葬!不过萧楚越,你确定你有把握将我留在这个屋脊之上?”
萧楚越声音很稳定:“是的,有把握。是的,公子的武功,天下罕有对手。然而金刚伏魔手是天下最霸道的武功,我就不信,公子接了三招之后还不受暗伤!听公子的呼吸,已经不若原先的稳定,请问公子,是不是心肺之间,已经有了些不顺畅?呼吸不顺畅,轻功难免要打一个折扣。只要公子的轻功打了一个折扣,那么这些银甲武士,就有足够的能耐将公子阻拦在这个屋脊之上!”
天机公子冷眼看着不远处的银甲武士,声音淡淡的:“原来李广寒居然这么工于算计!”
“天下也只有天机公子值得朕如此算计。”声音在遥远的地方。天机公子冷眼望去,只见数十个银甲武士的簇拥之中,李广寒出现在远处的一丛花树下:“公子通天能耐,为何要做一个游侠?为何不回归正路?”
“天下只有天机公子值得皇上如此算计?”天机公子不由一笑,说道,“我还记得,你曾对沈沉鱼说过这一句话。皇帝陛下,是不是面对任何人,你都会说这样一句话?”
被天机公子如此取笑,李广寒居然不尴尬,不动怒,神色如常:“天机公子是全天下唯一值得朕算计的男人,沈沉鱼是天下唯一值得朕去算计的女人。何矛盾之有?”声音悠悠:“只要你一句话,朕这些银甲武士,都会立即消失!”
天机公子声音浅浅淡淡,似乎只是与李广寒闲聊:“你难道不担心,我嘴巴上答应了,等你这些银甲武士一消失,我就转身走人?或者干脆将你给杀了再走人?”晃动了一下自己的衣带,微笑道:“你应该知道我有这个能耐。”
“朕知道公子有这个能耐,然而朕知道公子不会做这等背信弃义的事情。”李广寒笑,“如果不调查清楚公子的为人过往,朕怎么能如此轻易的拉拢?公子尽管对朕有救命之恩,然而公子武功,却是天下帝皇的噩梦。所以,只要公子不答应,朕就拼了恩将仇报的恶名,也要将公子留在这个皇宫之中。”
天机公子不由轻笑:“恩将仇报的恶名……李广寒,你居然还有廉耻之心?”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萧楚越,笑道,“你居然能让最贴心的侍卫来为我陪葬,我就以为,你的廉耻之心已经被……小狗啃了,却没有想到,你居然自称还有廉耻之心。”
天机公子笑声很轻,但是说话的声音却是清清朗朗,几十丈之内的众人,听了个清清楚楚。部分侍卫不由大怒,但是皇帝没有命令,谁也没有开口,谁也没有出手。
李广寒的声音里已经有些怒气,然而他毕竟忍住了没有发作:“你真的不愿意归属朕?”
天机公子笑了起来:“你点火罢!”
李广寒的手缓缓举起:“只要朕的手放了下来,你脚下的地方,将变成平地!”
天机公子笑,笑声里却隐藏着轻蔑:“如果天机公子在这样的情况下为皇上您所用,估计也得不到皇上您重视的,皇上您说是也不是?”
李广寒面色变了两变,又开口说话,声音里居然有些诚恳的味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归从了朕,天下谁又敢轻视了你?今天的阵仗就表明了朕对你的态度,你何必担心什么被重视不被重视的问题?君子留下有用之身作些有用之事,总比灰飞烟灭要好!公子难道还看不明白?”
天机公子笑道:“生死身外事,千秋有令名——呵呵,其实有没有令名,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不助纣为虐,被天下人耻笑就可以了!”
李广寒终于从天机公子的话里听出什么来,举着的手没有落下来:“公子以为朕是暴君,所以以朕为耻,宁死不从?”
天机公子声音很清朗,清朗的声音里盛满了鄙视:“皇上,您还记得五年前蜀国杀降的事情吗?”
李广寒滞了一滞,没有说话。七年前,大新与蜀国边境起烽烟,李广寒派大将萧楚之迎敌。战后的僵持之中,为了庆祝李广寒的生日,萧楚之杀掉了五百俘虏向上天献祭。李广寒根本没有想到,五年过去了,还有人记得这件事情,因为这件事拒绝归属自己。
那句话一出来,李广寒就知道,自己没有收服这个人的可能了!既然认定自己是暴虐之君,就绝对不会被自己所用!——就像沈沉鱼一样,天下有很多人,都是非常固执的。
与沈沉鱼不一样,这个人,有绝世的武功,有绝世的能耐。自己可以将沈沉鱼禁锢在皇宫里,然而,假如今天不杀掉这个人,这个人将来就可能成为自己的噩梦!
然而——萧楚越!萧楚越还在屋脊之上!
李广寒的手,凝固在半空中,他不知自己的手,是不是该放下!
萧楚越叫道:“皇上,点火!”
李广寒的手,还在半空中——如果仔细看去,可以看见他的手,在极其轻微的颤抖。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李广寒与天机公子谈话的时候,一个小宫殿的一个小角落里,一个小宫女燃放了一枚烟花。
虽然是毫不起眼的烟花,但是在黑魆魆的深夜里,这枚烟花居然是如此的耀眼!
躲在被窝里或者是挤在窗户前的惊魂未定的宫女太监还有妃子们,也有看见这枚烟花的,但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没有人去探问是谁放的烟花,放烟花有什么用。
而侍卫们中,也有看见天空中一闪而过的光亮的,但是由于他们正忙着,他们也没有注意到是什么光亮。片刻之后才有人想起这是个不同寻常的现象,应该好好查问。急忙派人出去,但是,放烟花的宫女早就走了。查问不到,那边的事情不能轻忽,于是他们就放弃了。
放烟花的是研墨。
听了沉鱼的分析,她就立即出马去找那个小御医。然而她迟了一步,出门不久就看见了纷乱的侍卫们,听说了已经发生的凶杀案,以及那个神秘莫测的天机公子。躲藏在树影里,凭借着敏锐的耳力,她听见了萧楚越与天机公子的对话,立即跑回去告诉沉鱼。当时宫女太监们也有出来乱跑的,侍卫们也没有在意。
天下的人都不知道天机公子究竟是怎样的人,但是沉鱼与研墨是个例外。
天机公子,那是别人的叫法。沉鱼的叫法,是水师兄。七年前,祖母来看望沉鱼的时候,水师兄就曾跟随在一旁。他有一个很秀气的名字,叫水临月。
沉鱼还记得,水师兄如何带着自己满山遍野乱跑,给自己抓知了蛐蛐麻雀。水师兄如何教自己改装,教自己骑马,教自己舞剑,教自己学习最讨厌的兵法权术。水师兄的教法与母亲的教法不同,他总是能将复杂的事情说得很简单,说得很有趣。沉鱼迷恋在水师兄身边的生活,疯狂的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