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沉鱼抬着头,望着李广寒,眼睛里却是一贯的坚定:“皇上,沉鱼说过,沉鱼只想属于自己。沉鱼不想选择任何男人做自己的归属,除非,沉鱼听见了自己内心的呼唤。”
很拗口的言辞。李广寒脸上的寒霜又厚了两分,声音尖的像冰锥:“朕问你,怎样才愿意?”
“至少……沉鱼不想与一群女人一起分享皇上。沉鱼如果想要将自己全部奉献给皇上,皇上也必须将全部奉献给沉鱼……”沉鱼的声音有些艰难。
说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沉鱼面前,又掠过那个脸庞,那个眼睛里含着春风的脸庞。那个人要求说:请你为我做间谍。
我不想为任何人做间谍!
我只想属于我自己。我只想做我自己的主人,和我的爱人,在深蓝的天空下,一起仰望着星空的神秘;在碧绿的田野里,一起呼吸万物的芬芳。
然而,那个男人……却将我奉献了出去。奉献给他的国家做牺牲,做间谍——
我还是答应做这个间谍,我也定然会做一个合格的间谍作为回报。而那个男人——终将走出我的生命。
曾经全心全意的爱,却得到全部的背叛。沉鱼已经不敢爱,不会爱。李广寒的眼睛里似乎有些痴迷,不过作为君王,绝对不会有真爱。沉鱼想,我要好好利用这种痴迷。何况,我身上的担子,是如此沉重。水师兄的仇恨,我不能忘记……
所以,就用这个做借口吧。小女人与爱人之间常用的借口,正是最好的猛药,既可以拒绝李广寒,又可以将李广寒诱入更深的痴迷之中。
拒绝,向来是勾引男人的不二手段。
李广寒看着沉鱼,脸色阴晴不定:“假如朕两个都想要呢?”
“臣妾不愿意。”沉鱼的话非常简洁,“臣妾不怕死,皇上您知道。”
不愿意。很干脆的三个字。明明知道沉鱼不愿意归属于自己,然而听到这三个字,君王的虚荣心还是让李广寒不能忍耐:“假如……朕一定要呢?”他逼近了沉鱼,阴沉的眼睛冷冷的看着沉鱼。
那是狼看到猎物时候的眼睛。
突然之间,沉鱼觉得不能呼吸。这个皇帝的眼神……太危险。然而,沉鱼到底是沉鱼,长长的深呼吸之后,她已经把握住了自己的心跳:“皇上,您知道,一个人要使自己死于意外,至少有一千种办法?何况是后宫之中……”
“你以为,朕会在意你的性命?”
“皇上是不会在意臣妾的性命……所以,臣妾也是在赌博。赌博皇上是看重女人一些呢,还是看重天下多一些。皇上自然能征服四海的,然而如果能提前十年,却也是件让人欢喜的事情,是也不是?”
声音依然是异常平淡的,但是里面的诱惑,却是李广寒所无法抵挡!
这个狡猾的女人……这个熟知自己心思的女人!
“朕两者都要。”鹰隼一样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女子,“何况,如果没有身子做保证,朕如何能确定你是真心为朕办事,还只是想要敷衍朕?或者,你甚至想要趁机掌握权力,居心叵测?”
“皇上假如这点都把握不住,如何可以驾驭天下?”沉鱼面上的笑容,更似乎是哂笑,“皇上不至于如此叫臣妾失望吧?”
李广寒想不到这个女人机敏如此。死死的盯着沉鱼,几乎想要用目光刺穿面前这个女子,看透她的内心;然而面前这个女子,面上却一直挂着薄薄笑容。那薄薄的笑容像是一层薄薄的盔甲,让他所有的试探都挡在门外。
李广寒紧紧盯着沉鱼——没有收获!嗓子已经干涩,他哑声说话:“你……这个妖精!”
“皇上,臣妾不是妖精。如果皇上不见怪,沉鱼想要与皇上谈谈练兵之法。那是沉鱼送给皇上的礼物,皇上是否感兴趣?”
李广寒又被冻在了那里。
沉鱼——她只一句话,又将所有的局面都控制在自己手里。
沉鱼!李广寒心中又气又恨,突然伸手,将沉鱼抱在怀里;低下头,往沉鱼的额头就是一口。沉鱼转过头,李广寒的嘴巴,刚好停留在沉鱼脸上的纱布上。
沉鱼笑了,灿烂如霞。
李广寒知道沉鱼有理由笑。在两人之间,沉鱼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主动,她掌握着两人之间关系的发展,或者进程。
那个窈窕的身影,短时间之内,不会为朕所有。朕可以占有她的智慧,却占有不了她的身体。
一种无力感慢慢蔓延上来,李广寒发现,即使身为天下最强大的君王,也有办不到的事情。比如,征服沉鱼。
至少,朕比原来是有进步了。至少,朕得到了沉鱼的笑脸,得到了沉鱼的忠诚,是也不是?
对于沉鱼的投效,李广寒有些提防,心底却不怀疑。沉鱼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而已,手无缚鸡之力。她出再多的计策,也需要自己点头才能实施。自己并非无知之人,自然能够判断。
世界上最强的人是谋士,世界上最弱的人也是谋士。只要不用她的计谋,沉鱼什么也不是。
沉鱼自然没有李广寒这么多复杂心思。离开了李广寒的怀抱,走到桌案之前,对着纸笔,身边便似乎再无李广寒的存在,只顾侃侃谈来。
“一国之兵,往往只重视水军与陆军。陆军又偏于重视骑兵,不重视步兵。骑兵待遇与步兵待遇,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样的做法,其实有失。”
“如何错了?”一番话,开篇就一鸣惊人。李广寒不由一怔。
“骑兵,好处在行进速度快。行突袭之计策,是该用骑兵。然而,骑兵并非万能。首先是一国之力有限,总不能养上几十万几百万骑兵。二是骑兵进兵虽然迅捷,但是对于道路要求也不低。骑兵只适合用在北方干旱之地。陛下如果想要对南方用兵,还需要步兵与水军。”
“向南方进军?”李广寒的眼睛紧紧逼着沉鱼:“你这么想对南方进军?你这么想置楚孤鸿于死地?”
“南方,不止有楚国。”沉鱼似乎一下子被李广寒打中了痛处,“沉鱼自然不希望陛下进攻楚国。如果陛下要攻打楚国,还希望准许沉鱼回避。”
“现在想明白了——你舍不得楚孤鸿?”李广寒似乎越来越喜欢提楚孤鸿三个字了,那三字,似乎是沉鱼的毒药。永远云淡风轻的沈沉鱼,只有在听到楚国,听到楚孤鸿名字的时候,有些异样。
心中隐约,似乎有些嫉妒。间谍的资料摆在桌子上,沉鱼在楚国的时候,甚至与楚孤鸿诗词唱和。
笑话,朕嫉妒楚孤鸿做什么?他现在整个国家是一个烂摊子,一个皇叔一个宰相钻破了脑袋在争权;他不过是楚国的一道摆设而已!他心爱的女人,只因为朕一句话,就乖乖出现在朕的皇宫里!
朕嫉妒他做什么?
朕应该嘲笑他没有眼光,迟迟疑疑,因为沉鱼的身份不敢将沉鱼早早迎娶进宫;结果成全了朕!
李广寒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容。沉鱼看着他的笑容,不自觉就想起了盯紧了猎物的野狼。自己,就是野狼的猎物。身上的汗毛不自觉就竖立来了起来。心中紧张,脸上却依旧是淡淡的笑:“皇上错了。臣妾已经不止一次的说过,不要把臣妾与楚孤鸿扯上关系。他是他,我是我,并无关联。”
“可是,你说,你并不想进攻楚国!”冷笑着靠近沉鱼,说道,“朕记得,几年前,南楚那边不是曾想让你做楚孤鸿的皇后吗?”李广寒是故意的,他是想要用“楚孤鸿”三个字来挤兑沉鱼,看沉鱼面红耳赤,看沉鱼失态。
“皇上原来记挂着那个提议呢。”沉鱼淡淡笑着,抬起头,直视着李广寒,“自从臣妾被楚国皇帝送进新宫的那一天起,臣妾对楚国的君王就没有其他念想。臣妾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皇上。”
“只剩下一个选择……你却告诉朕,你不愿意参加伐楚之役!”
“臣妾不在乎楚孤鸿是一回事,臣妾不愿意参与伐楚之役是另外一回事。如果臣妾告诉皇上,臣妾现在根本没有丝毫家国之思,皇上信也不信?”沉鱼看着李广寒,“皇上既然不信,那臣妾为何要欺瞒皇上?”
沉鱼的神色非常平静,像是在谈论一个陌生人。她很直接的就用了“楚孤鸿”三个字,而没有用其他的称呼,南楚人该用的称呼。
她的神色里没有任何作伪的成分。这个判断给了李广寒一种巨大的惊喜,只要沉鱼忘记了那个曾经诗词唱和的男子,那自己就有可能趁虚而入。沉鱼一番话下来,李广寒突然觉得自己很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这个沉鱼,句句都在理!
的确,随便哪个刚刚背井离乡的人,对故国都难免有些眷恋。要她立即改变立场,做故国的敌人,带领大军去灭了自己国家,都是不能接受的事情。沉鱼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自己为什么要鸡蛋里面挑骨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