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寒点了点头,说道:“你自顾去吧。”沉鱼也急忙躬身道:“皇上,妾身也想回花朝轩了……”
李广寒道:“你……急什么,花朝轩还在打扫呢。”声音居然有些结巴,不由鄙视起自己来。
沉鱼看着李广寒神色,也是怔了一怔,不知李广寒为何如此。心中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却又忍不住立即嘲笑自己荒唐。
镇定了一下,微笑道:“主人不在,与皇上单独相对,甚是失礼。”
依然是微笑,云淡风轻的微笑,然而,眼睛里却不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李广寒心中蓦然一热,一个箭步上前,将沉鱼搂在怀里。
沉鱼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李广寒说道:“你平妃姐姐知道朕的心事。”
趁着沉鱼有些意动的时候要了沉鱼的身子,得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子就等于得到了这个女人的全部——李广寒相信这个逻辑。尽管在心底,他也知道,沈沉鱼很特别,这条适用于所有女人身上的准则,在沈沉鱼身上,不见得适用。
沉鱼抬起眼睛,微笑问道:“皇上,就因为臣妾救了二皇子,您就对臣妾如此放心了吗?”
一句话,却如一句闷雷,再次在李广寒的头上炸响。李广寒看着沉鱼——后者的眼睛里依然是笑意,不过那笑意却是让李广寒觉得有些莫测高深。身子一僵,声音蓦然就冷厉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沉鱼轻轻推开李广寒的双手,离开了李广寒的怀抱:“皇上,有几件事情必须与皇上说明白。否则,臣妾与皇上之间,终究有一块心病。即使皇上再宠爱,也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
沉鱼冷冷静静说着,语气非常平淡。平淡的后面,藏着的,却是李广寒最致命的诱惑……她想得到朕的宠爱!她居然想得到朕的宠爱!
然而李广寒到底是李广寒。片刻之后就明白了沉鱼的意思。是的,自己是头脑发昏了,因为沉鱼一个好脸色,自己就忘记了几个最紧要的问题!
是的,第一个问题,沉鱼的态度,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第二个,沉鱼,是不是还记挂着那个楚孤鸿?
沉鱼抬起眼睛,望着李广寒。声音依然很冷静,冷静中却自有一股诚挚的味道:“皇上,就在昨天之前,臣妾还未曾想过要……做皇上的人。臣妾的秉性,实在有些怪异——臣妾宁可死,也不愿意轻易如了皇上的愿。臣妾一直以为,臣妾该属于自己……皇上向南楚皇帝索要臣妾的行为,触犯了臣妾的底线。”
沉鱼款款说来,李广寒不由问道:“那为何,一场大火就让你改变了主意?”
“臣妾进入皇宫以来,也曾面对过几次暗算。不过那时臣妾虽然识破,然而一心求死,也就将计就计了。”忍不住自嘲的一笑,说道,“借刀杀人是常事,借刀杀己,皇上只看见过这么两次吧?”
李广寒怔了一怔——“两次,你说中毒那次,也是你自己愿意的?”
沉鱼淡然一笑,说道:“臣妾从小读过不少医书,天下毒药,十之八九,全都识得。皇上应该记得萧统领受伤,臣妾一个药方将他治好的事情。”
李广寒叹息了一声,说道:“天下居然有你这样的女子!”
沉鱼道:“面对暗算,臣妾一心求死,倒也不算逆了臣妾的底线。然而这一回,暗算的人,不但要置臣妾于死地,而且要让臣妾背上一个大黑锅,给南楚造成更多的麻烦,这就超越臣妾的底线了。臣妾的生命,该由臣妾自己做主,臣妾可以死,却一定要保住名声的清白……所以,在深井中的时候,臣妾就下了决心。”
李广寒望着沈沉鱼——这个倔强的女子,眼神中居然闪耀着异样的光辉。心中狂喜:“你下了什么决心?”
沉鱼嘲笑的看了一下自己的手:“选择皇上,保全自己,伺机复仇。”
十二个字,没有任何迷魂的汤药,李广寒不由有些气恼,却也知道沉鱼说的是实话。当下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沉鱼低头望着自己的手:“不过尽管决定选择皇上,心中却是只有功利之心,并没有真正的——效忠之心。真正决定效忠皇上的,是获救之后的一件小事。”
沉鱼这样说话,李广寒心中不由舒坦了一些。好奇之心又起,当下问道:“什么小事?”
沉鱼脸上微微泛起潮红:“皇上还该记得,烟火未散,您就冲进废墟之中,将二皇子殿下,搂在怀里……”
这件事……李广寒的脸上有些泛红。作为一个君王,在臣子面前作出这样的举动,实在也太失礼了。
沉鱼轻轻说道:“臣妾之所以一直拒绝您,就是一直以为,您是暴虐之君。烟火未熄,废墟之中,还有无数隐藏的危险,然而您却冲进来了。看见二皇子的那一刹那,您露出了天性。这种慈爱的天性不是伪装出来的……就在那一刻,臣妾知道,自己原先看错了人。”
李广寒看着沉鱼:“原来是这样……”
他心中有巨大的喜悦,也有深深的叹息。早知道是这样,自己与沉鱼之间,可以少走很多弯路。直到现在,她还没有真正认可自己。之所以不拒绝自己,不过是认为自己不是暴虐之君。突然爆发出一场大笑:“那你现在,决定效忠朕了?”
沉鱼脸上居然是异常的严肃:“皇上,难道您认为,臣妾因为您的一个举动而决定投效,那是错了吗?臣妾从小学习天机诀,知道观人之法。不是看人在大场面大是非上的举动,而是看小场面小细节来推断人的品行……”
沉鱼的话被李广寒打断:“你……说什么,天机诀?”
沈沉鱼望着李广寒,眼神中一片温和:“皇上,难道您费尽心机将臣妾要了来,就是为了臣妾的姿色吗?您难道对臣妾的身份,没有任何怀疑吗?”
你的身份——蓦然明白了沈沉鱼想要说什么,李广寒的呼吸也急促起来。“你说明白一些!”李广寒说话,声音嘶哑。
沉鱼站在李广寒的面前:“皇上。我想皇上对我的兴趣,并不在于我的姿色。沉鱼相貌不俗,然而大新国家,沃野千里,民间殊色,不知多少。皇上不必舍近求远,到楚国来要我这样一个人。”话音里,有着淡淡的自信。
“不错,朕看中的不单单是你的相貌。”沉鱼既然将话说明白了,李广寒除了震惊之外也有浅浅的喜悦——不错,这个沉鱼,朕没有看错,她的头脑非常清醒,她不是俗人!她是想要说实话了!沉稳的点了点头,说道:“你当初几句话解除了朕的尴尬,朕一直记挂在肚子里。”
“多谢皇上还记着。那皇上定然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家山庄外面的阵法。”沉鱼淡淡的笑着,笑容里竟然隐藏着一种笃定的神色,“皇上对那日的阵法有些兴趣。而臣妾,既然决定效忠皇上,不会敝帚自珍,也不敢敝帚自珍。”
“你说……那日的阵法?”李广寒简直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沈沉鱼,主动与自己提那天的阵法?而且,居然说:愿意将那些阵法秘密,都交给自己!
“不过是机关而已,根本不是阵法。真正的阵法,是用人做武器。”沉鱼似乎是在闲话家常,“臣妾的母亲曾经与臣妾说过一些。那阵法,就是臣妾决定效忠皇上,给皇上准备的第一件礼物。”
“你……”李广寒喘息不过来了。他之前并不知道沈沉鱼是天机门的传人,但是他知道她有些学问,知道一些兵法阵势。不过他以为要与沉鱼谈论阵势兵法,至少要等他完全占有沉鱼之后。这个期限,至少还需要三个月。然而,沉鱼却主动与他谈论起兵法来了!
那浅浅的梨涡里,似乎装满了自信。那薄薄的笑容里,似乎折射着阳光的光芒。小小的房间,也因为这个浅浅淡淡的笑容,而光亮骤增。
沉鱼看着李广寒,沉稳而自信的看着李广寒:“皇上,您是想要得到一个可以帮您练兵帮你征服天下的谋臣呢,还是需要一个可以帮你暖床的侍妾?”
“你……”巨大的惊喜还没有消化,李广寒就听见了这样一番话!觉得自己身份受到挑战,怒气又一点点滋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应该听明白了……臣妾是想要效忠您,而不是伺候您……臣妾相信,皇上是明君,是志在天下的明君,皇上定然能做出选择。”
“你……”
“是的,您猜对了,皇上。臣妾虽然愿意效忠您,却不愿意将您当作自己的……男人。如果皇上只是贪图臣妾的美色,那么,臣妾就当什么也没有说。臣妾不愿意就这样将自己奉献给皇上,至少现在,臣妾不愿意。”
李广寒冰冷的脸上凝着一层寒霜:“你要怎样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