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仅凭我找出来的那点证据,你邬家就会覆灭吗?你也太天真了。”柯吟风嗤笑道,“真正毁灭你邬家的,是那姬承霖,若要追本溯源,真正的凶手是你爹自个。”
“你胡说!”邬沐阳额头青筋暴跳。
“我没有胡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姬承霖是那样心胸狭窄的小人。当初,为了助他登上皇位,你爹满手血腥,栽脏嫁祸,杀了多少无辜的人,那里面可有不少是冬樆国的忠臣,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啊。”柯吟风脸上现出悲戚之色,冷酷的话语象刀一般直插入邬沐阳的心脏,“可是,当姬承霖当上皇帝之后,你爹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到处扩张他的势力。姬承霖对你爹越来越忌惮,为了牵制你爹的力量,他默许那柳贵妃把权,一点点建立扩充柳氏势力,渐渐和你爹分庭抗礼。如果,这时你爹能察觉到姬承霖对他的猜忌,慢慢地主动削弱自己手中的势力,逐渐淡出权力的中心,也许你邬家还能平平安安地延续下去。可是,你爹却不甘于失去手中的权力,死死地抓着不放,这才引来姬承霖的杀意。邬沐阳,我想你爹平时一定一直教导你要想方设法站在权力的巅峰吗?为了那高高在上的权势,他也一定教导你要不惜采用各种手段来得到吧?邬沐阳,真正害你邬家的,是你爹,你爹对权力的野心和欲望。而我提供的证据,只不过给了姬承霖一个杀他的最好的借口。就算没有我,你爹也难逃一死!”
邬沐阳眼睛倏然睁大,脸上的表情似挣扎,似痛苦。柯吟风的话,使他拨开了眼前的团团迷雾,慢慢地看到事物最本质的深处。那个令他无所适从的本质……
“世子,别让这个妖女蛊惑了!她根本就是在狡辩!”半空中传来声响,一个矮胖的身影跳了出来。
柯吟风认得他,郡王府的总管邬大有,从前每回见到他时,他滚圆肥胖的脸上总是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那已成了他的面具,他为人处事的保护色。没想到,如今,他也能露出这般狰狞这般凶恶的嘴脸,如恶鬼一般地盯着她。
“是与不是,邬总管身在邬郡王府多年,不会不知道!”柯吟风语带讥诮。
“世子,郡王获罪被害,都是这个妖女所害!郡王行事,小心谨慎,若不是她,就算皇帝有心也无法抓住把柄将郡王治罪。世子,莫再犹豫,杀了她,为郡王报仇!”
柯吟风闻言心中暗惊。这个邬总管,显然将她恨到骨子里去了。她哪知那邬总管年轻时性命是邬克海所救,他对邬克海死心踏地极为忠心。如今一个仇人姬承霖已死,就剩柯吟风了,他怎会不处心积虑地想将她除去呢?
邬沐阳却象没听到似的,兀自瞪着柯吟风,没有行动。
“世子,我已将那些中毒昏迷的暗卫杀死了。现在没有人会阻止你,现在正是杀这妖女的大好时机。”
什么?那些不眠不休保护她的人都已死了?
柯吟风心中剧恸,口中一甜,“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那血在她素色的衣裙上晕染开来,象是一朵极妖艳的红莲,让人触目惊心。
邬沐阳盯着她惨白的脸色和灰白的嘴唇,眉峰几不可察地轻蹙了一下。
“世子,快将她杀了。”邬总管将一柄锋利的匕首塞入他的手中,催促她,“别忘了你爹还在天上看着你呢。”
邬沐阳神情恍惚地瞪着手中的匕首。这匕首小巧锋利,吹毛断发,刀柄上嵌着一颗红色的宝石,熠熠生辉。他记得这把匕首,曾经,他用它划破了皇甫拓俊美无俦的脸。
他还记得,他那永远对他严格要求的父亲不只一次地教导他,成大事者不能感情用事。可是,为何每次他摒弃了内心真正的情感,完成父亲交给他的一个又一个的任务后,他从来就没有感觉到开心呢?
他还记得那次他亲手划破了皇甫浩然的脸后,他整整三天无法洗脸,一看到水盆里倒映着的自己的脸,他就心痛得想流泪。
邬总管看到他脸上的挣扎、痛苦和困惑,不禁心中焦灼万分:“世子,你不愿亲自动手,那就让老奴代劳吧。”
“你要干什么?”邬沐阳看见邬总管面色阴沉地朝柯吟风走去,心头微微有些不安。
“唔……”柯吟风的脖子上忽然多了一只手,那手肥肥胖胖,却力道极大,掐着她的咽喉,令她无法呼吸。
“邬总管,你……”邬沐阳仿佛是怔住了,呆呆地看着邬总管面露狰狞地收紧了掐在柯吟风脖子上的手指。
他几乎听到柯吟风喉头骨节咯咯的响动。
柯吟风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她的眉头痛苦地紧拧着,喉头剧痛,吸入肺部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不知过了多入,忽然,她抓着邬总管手腕的那只手颓然地垂下,眼睛慢慢地闭上,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血丝。
邬沐阳的瞳孔骤然睁大。
她死了!
她死了!
她死了!
她终于死了,这不就是他一直想要看到的结果吗?可是,为什么,他此刻却感到心口好痛好痛,胸口似破了个大洞,鲜血直流呢?
“不——!”一阵凄厉的嘶喊声中,邬总管身体一僵,掐住柯吟风的手无力地松开了。
他愣愣地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露出的一截刀锋。
邬沐阳的手仍握在匕首那镶嵌着宝石的把柄上,匕首插入了邬总管的后背,直透前胸。邬沐阳瞪着邬总管,身躯微微颤抖。
“世子,你……”邬总管转头,话未说完,身子便訇然倒下。
林中小鸟依旧啾鸣,只是林外那耀眼的阳光似乎开始变得黯谈。
“主子,人都死了。”勇查探完最后一个人的鼻息,神色悲伤而又阴郁地禀报。
林子里,草木茂盛,枝叶繁密。若不是空气中弥散的淡淡血腥味和那东倒西歪躺了一地的尸体,这里的景色可以称得上是秀丽贻人。
秋月眠清俊的脸更加冷肃了,象结了层霜。紧握的拳头和紧抿的双唇泄露了他心底的愤恨和不安。
“小姐可有找到?”想到那个挺着肚子仍到处乱跑的小女人,他的心就止不住地慌乱。
“回主子,方圆百里之内,属下们都搜索过了,至今还没有发现小姐的踪迹。从死去的侍卫们的伤口来看,死亡的时间大概在两个时辰之内。只怕小姐被人劫持着越出了百里的范围。”勇思路清晰地分析道。
“主子,没有发现小姐,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倒不失为是一个好消息。至少,我们可以确定她现在无性命之忧。”强也加入了分析。
秋月眠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没有亲眼见到那个小女人安然无恙地站在眼前,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安心。
“强,传令下去,派出附近所有的人手,再去找。一定要把她给我找到!”
“是!”强领命,匆匆离去。
“主子,沂水镇传来消息,皇甫公子已被成功救出。”一名秋波殿的小头目前来禀报。
“知道了。”想到皇甫浩然,秋月眠心底泛起一股酸意。若不是因为他,吟风也不会以身涉险。
想到好几次,柯吟风都是因为皇甫浩然而方寸大乱,不找他商量,姿意而为,秋月眠胸中就有团火在燃烧。
秋月眠眼眸微眯,迸射出一丝坚定而决然光芒。
这次,找到柯吟风后,无论她心中真正牵挂的是谁,他都不会放手,他要将这个常常我行我素任性妄为的小女人紧紧地拴在身边。因为他发现,每一次她的任性,都会令他坠入痛苦焦灼的境地,一如现在。
这个女人,必须有人时时刻刻看着她,守着她,盯着她,否则,他不确保自己还能不能活过三十岁。
“主子,前方断崖下发现一个男人的尸体!”刚刚离开的勇忽然急匆匆地跑来。
“是谁?”秋月眠问。瞧勇一脸的压抑不住的兴奋表情,自然不会是秋波殿的人。
“是邬郡王府的管家邬大有。”
“这么说,吟风是被邬家的人劫走了?”秋月眠黑眸迸射出点点寒光,“听说当时邬家伏法时,邬家上下只有邬沐阳和邬大有逃脱了。看来,劫走吟风的人非邬沐阳莫属。勇,你知道如何做了?”
“是!属下立刻派人捉拿邬沐阳!”
“很好。”秋月眠面色一沉,掌风一扫,几丈开外一棵碗口般粗的松树应声而倒。
“邬沐阳,你若敢伤她分毫,我让你有如此树!”秋月眠森然的话语有如鬼魅。
两月后——
楠月国最北边,有一座凤鸣山。传说千年以前,有凤飞降于此山山头,日夜鸣叫,惹来百鸟朝凤、山中百花盛开,故得此名。
凤鸣山山势极陡,尤其山腰以上部分,怪石嶙峋,有如斧削。普通人走到山腰处,便无法再往上前行一步了。山顶,云雾缭绕,无人能窥其全貌。于是,有关凤鸣山的传说便经久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