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人,小的错了,小的以后再也不改犯了!求大人开恩,饶小的一条狗罪!”兵丁面色如土,连连磕头。额头碰地,咚咚直响。
“晚……了!”鬼魅般的声音中,只见寒光一闪,前一刻还在磕头求饶的兵丁的头便骨碌碌地滚下脖子,掉在地上,那眼睛犹自惊恐地大睁着。
那头一直滚到骆青瑶的马车前方停下,骏马受惊,跃起前蹄,长嘶一声。骆明脸色惊惶,强自镇定将马安抚住。
此时,那兵丁的尸身才倒在地上,断脖处的血如熔岩一般喷射而出。
骆青瑶面色发白,双手微颤,一眼不眨地盯着那黑衣人。
黑衣人头未抬,仅仅是对着他的方向冷哼了一声,骆青瑶便感觉心竟如死了一般。
城门处此时已围拢来不少听到动静的兵丁。他们虽没有亲眼看见黑衣人手中的令牌,但心中都能肯定这个催命的阎罗身份神秘,得罪不得,因此均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惊惧不安地等待着黑衣人接下来的举动。
“如果你们擅开城门,下场就如他一般。”黑衣人指了指地上的尸首,不再理会众人,径自朝城内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寂静而昏暗的街道上,众人才如梦初醒。不知谁发了一声喊,大家动手将城门关上。
“大哥,那……那城外的骆公子怎么办?”有人问。
“让他等着。你也看到了,难道你想送命?”
吱嘎声中,城门重重地关上。城外,马车内的骆青瑶这才发现,自己竟惊出了一身冷汗。
“公子,怎么办?”骆明和骆暗此时仿佛从鬼门关中走了一趟回来,一边暗自庆幸,一边暗自恼怒。以他们十几年的武功修为,居然没能看清刚才黑衣人是如何出手的,可见黑衣人武功深不可测。
骆青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苦笑道:“他没杀我们便已是天大的恩惠了。怎么办,凉伴!”
“公子,眼下距黎明还要等一段时间,依属下看来,不如回土地庙休息一下。”
骆青瑶沉吟半晌,说道:“也好。”
城内一处普通的院落。
一个白衣的少年正在烛下静静地看书。他面容清俊,目光专注,竟不显一丝稚气。眉眼细长,神情安详宁静。直到门外传来细微的敲门声,他才轻蹙起长眉。
“什么事?”他淡淡地问道。
“回小主子,强回来了。”
“进来。”
门无声地开启,一个黑衣人闪进屋内。他双脚一踏屋内的地面,便立即除下头上的斗笠,朝少年躬身行礼:“小主子。”
少年微抬起头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忽然身形一动——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强身后的勇一脸不解。
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被掌的地方痛得麻木,但他却不敢去摸一下,低着头默然不语。
“等会,将身上的血迹洗干净!”少年头也不抬,继续看书,嘴里淡淡地说道。
“是。”强应道,心中难掩诧异。杀兵丁时,他身上的黑衣上,被溅上了一滴血。在深夜里,又是在黑衣上,小主子竟能一眼就发现,不由令他心中佩服。
“你的武功不进反退。可知为什么?”
“请小主子明言。”
“你心浮气躁,怎能发挥无影刀十成的威力?以后,你要沉得住气,多向勇学学。”
“是!”
强心中更加佩服。仅从身上的一滴血,小主子就能测评他的武功进度,足见小主子聪明绝顶,深不可测。
“你一定很疑惑我为什么仅从一滴血就能探知你武功的进度。”
“是,请小主子为属下解惑。”
“自己动脑筋想想。”
“是。”
“哼。”少年淡淡地冷哼了一声,抬眼看了他一眼,目光又投注在书上,“事情查得怎样了?”
“回小主子,属下依现有的线索一路追踪,追至城门外的小树林后就踪迹全无。从王员外一家的死状看来,凶手内力深厚,擅使刀,绝不象是一般杀人劫财的强盗。”说完,强停顿了下,偷看了一眼少年的脸色。
“说下去。”
“是。属下从那尸体上的刀口切痕来看,凶手用的武功极象三十年前消失于江湖的扫叶刀法。”
“扫叶刀法?”勇插嘴道,“据说扫叶刀法排在武林三大刀法之首,毒辣无情,杀人时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不留一个活口。据说,扫叶刀法的唯一传人是残刀客秦源广,但是他三十年前已神秘失踪。”
“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少年翻了一页书,说道,“但凡神秘失踪者大多有着难言的苦衷或者是不可告人的秘密。你们可知江湖中最大的杀手组织是哪个?”
强惊讶地抬起头:“小主子的意思是,王员外一家的死与绝杀门有关?”
少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不错,你这次的反应不慢。”
“这么说,秦源广是绝杀门里的人?”
“有这个可能。前两年有几个朝廷重臣被暗杀,死状和王员外一家相似。当初有种种迹象有意无意地指向了绝杀门。只是无法掌握有说服力的证据,无法结案。你接着查下去,目标就锁定绝杀门。”
“是!”强躬身行礼,站起身来,退出房间。走至房门边时,忽然身形顿了一顿,迟疑地说道:“小主子,现在各城贪污受贿,玩忽职守的官员吏卒不少。”
少年翻书的手一顿,淡淡地说道:“知道了。还有,查案的事,不要让那人知道。”
强神情一凛,恭声应道:“是。”
屋内又重新恢复寂静。勇悄悄地侍立在一边,低眉敛目。蜡烛越燃越低,烛心越烧越长,那烛火也渐渐地暗了。
“勇,把烛心剪一下。”少年脸上现出淡淡的不悦,扫了勇一眼。
“是。”勇在屋内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剪刀。少年象看白痴一样地看了他一眼,手指轻弹,将过长的烛心弹断。
勇的脸色顿时变得象红得发紫的茄子。
“蠢货。”少年声音冷得象冰。
“属……属下愚昧。”勇恨不得在地上找出条地缝钻进去,结结巴巴地解释,“属下听到小主人说‘剪’去烛火,于是便想到要用剪刀。”
“剪刀?”少年嘴角挂上讥诮,“你又不是小丫头,用什么剪刀?”
“是,是。”勇的头几乎要垂到了地上。
说到小丫头,少年脑中忽然闪现出在竹林遇到的那个奇怪女孩。怔忡了片刻,他问勇:“弹弓的做法你可记得?”
“弹弓?啊……记得,记得!”
“找齐材料,你做一把拿给我。”
“是。”
“要尽快!”
“是,属下立刻去办!”
勇出去了,屋内又恢复了寂静。可是少年却再也无看书的兴致,吹熄了烛火,上床睡觉。
只是,睡梦中,总有一双狡黠精明的眼睛在无所畏惧地向他扑闪着……
太阳爬到半山腰,明媚的阳光射进窗台,洒在柯吟风小小的脸蛋上。感受到眼皮上的温暖,睡梦中的柯吟风轻颤了一下睫毛。
有什么东西在她的鼻下轻挠着,痒得她难受。柯吟风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咕哝了一声:“讨厌。”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耳边似有吃吃的笑声传来,有人轻笑道:“真是只小懒猫。”
懒猫?谁?我吗?
柯吟风迷迷糊糊地想着,却睁不开眼。再让她睡一会吧,她实在是太累了。
“喂,小懒猫,起床了!”有人叫了起来。
“骆公子,别叫了,让吟风睡会吧。看她倦得……”
还是浩然好,不会一大早象只麻雀一样在她耳边鸹噪。骆公子?骆青瑶?
心一惊,眼睛就睁开了。眼前这个正对着她笑得一脸欠扁模样的男子不是骆青瑶还有谁?
“喂,你有没有毛病啊?才几点钟?一大早就来吵!”柯吟风瞪着骆青瑶,一把拍掉他手中拿着的一根稻草。他刚才正用它挠她的痒痒。
骆青瑶温润的一笑。早晨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照得他年轻的俊脸越发地生机勃勃。他瞳孔漆如点墨,正一眼不眨地直瞅着她。
“看我干嘛?”柯吟风没好气地说。她不得不承认,她有起床气,而且很大,“你不会蹭了晚餐还不够,又想来蹭早餐吧?”
“我在想,你到底长成什么样?”骆青瑶盯着她布满污垢的脸,十分好奇。
想到昨晚和这样一群肮脏的小鬼同桌吃饭,此刻他心中仍难掩惊诧。
“你想知道?我还想知道呢!”
“什么?”
“呃,没什么……你怎么这么早来?”
“如果我说我昨晚后半夜是在庙里睡的,你会惊讶吗?”
柯吟风扒头发的手一顿:“我说骆青瑶,你不会是温床软被睡腻了,改来体验咱穷苦人的苦难生活吧?”
骆青瑶笑得很是愉悦:“老实说,偶尔体验一下自己平时所不熟悉的生活,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呢。”
“是吗?”柯吟风爬起身来,冷笑道,“若你每天过这样的日子,你就不会这样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