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骆青瑶!”柯吟风扯了扯他的衣袖。本想重重地拍打一下他的肩膀吓他一跳的,可是自己实在是太矮了,所以放弃。“你在这等我吗?为何不进庙里去?”
骆青瑶的头微低下来,看向她。
柯吟风触及他的目光,不由微微惊诧。骆青瑶的眼神迷茫,可眼底却有两点暗火闪耀,仿佛在看她,又仿佛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喂,你中邪了?”柯吟风伸出手掌,五指张开,在骆青瑶眼前摇了摇。
骆青瑶骤然一惊,慌忙转过头去,再也不看她一眼。
“喂,你怎么了?”柯吟风疑惑地问。
骆青瑶朝马车走去,头也不回地说了声:“走吧。”
柯吟风纳闷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交谈的意思,便也就作罢了。马车行驶间,车厢内一片寂静,骆青瑶与往日不同,几乎对她没有言语。柯吟风起初疑惑,想到悦来楼的会面,以为他是在担心此事,于是笑着安慰他道:“你不用担心,我想那世子应该不敢对我怎样的。”
良久,骆青瑶才转过脸来,凝视着她,忽然说道:“吟风,浩然被放出来后,我想回骆家堡一趟。”
“啊?”从未听骆青瑶谈过骆家堡,此时见他主动提起,柯吟风不免诧异,“你不是说可能要年底才回去吗?”
骆青瑶不答却反问道:“吟风,你说……我是不是该娶妻了?”
“啊?”吟风更诧异了。她仔细地打量了骆青瑶的脸色一眼,笑道,“你才多大啊,就要结束宝贵的单身生活了?”
骆青瑶闻言,不知怎的就发火了:“我快二十了。在冬樆国,男子十六就可以娶妻生子了!”
“喂,你生啥气呀?”柯吟风感到莫名其妙,“你若真想娶妻,就去娶呀。凭你的家世、外貌,我想做梦都想嫁给你的女孩一定可以从城东头排到城西头了。不过,你得好好挑一挑。这婚姻,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你……”
“你别瞪我。我说的可是字字珠矶。你现在还年轻,还不懂婚姻。真的,我希望你能找一个真心相爱的女孩携手一生,不要为了结婚而结婚。”
“你好象很懂似的,你才多大?”骆青瑶也不知怎的,柯吟风这些关心的话听在耳里,竟让他感到意外地刺耳。
“我……”柯吟风瞅着他那有些愤怒的脸,眨了眨眼,笑道,“我说的可都是真的。没有爱情的婚姻,只会让人痛苦。你若想结婚,就找个真心喜欢的女孩。”
“什么爱不爱的?自古婚姻只讲究门当户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骆青瑶,你……不相信爱情?”沉默了会,柯吟风问。
骆青瑶背靠在软垫上,闭上眼,冷哼道:“爱情是什么?婚姻本就是双方得益的结合,是用来传宗接代的,有没有感情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是骆家堡的三公子,从小就有很强的掌握事态发展的能力。他清楚地知道在一定的时间和地点如何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可是,此刻,他的心为什么会感到疼痛和窒息呢?爱情,到底是什么呢?他好象知道,可又好象什么也不知道。
柯吟风哑然无语。她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可心却开始变得沉重,胸口象堵了一声石头,沉甸甸地让她感到难受。她怎么忘了?骆青瑶是个商人,出生于商贾世家,从小耳闻目染的就是如何使自己得到的利益最大化。也许,在他的心中,根本就不存在着爱情吧。即使是遇到真爱,如果和他的利益相冲突,只怕也会抛弃爱情而选择利益。
“你……为何急着结婚呢?”
是因为他母亲的催促吗?还是因为他急于要获得某种利益和保障?是为了骆家堡未来的发展吗?还是因为他真的只是想和其他冬樆国的男子一样,到了合适的年龄顺理成章地成婚?古时的婚姻不都是这样吗?婚前,谁也没见过谁,婚后,还不照样过了一生?
骆青瑶睁开一条眼缝,脸上的表情好似很迷茫,也好似无助,低声说道:“也许,结了婚,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胡思乱想?
柯吟风凝视着他那俊雅白皙的面容,心里更加困惑了。骆青瑶到底有什么心事呢?他除了生意,还会操心什么?还有什么令他解不开的心结呢?
可是看到他重又紧闭上的嘴,转到另一边去的脸,明显一副不愿深谈的模样,她又无法问出口。
马车在悦来楼的门口停下。柯吟风从马车上跳下来,仰头看了看眼前这座三层高的酒楼。漆金的额匾,雕花的门窗,檐下那一排琉璃宫灯,处处显出富贵大气。一个长相清秀的小二迎上前来,朝着刚下车的骆青瑶打揖行礼:“原来是骆三公子,欢迎光临,里面请——”
柯吟风有些气闷。好歹她也是个人吧,怎么这小二的眼睛却不往她身上瞟一眼呢?真够势利的。
骆青瑶点了点头,率先走入酒楼。他没有象往常一样拉着柯吟风的手一起走进去,令柯吟风有些错愕。
摇了摇头,柯吟风压下心头的疑惑,跟着走进去。
柜台前,另一个小二看见柯吟风走来,眼睛一亮,笑眯眯地迎上来,问道:“敢问这位小哥可叫柯吟风?”
柯吟风点了点头。她仍然穿着男装,自然别人把她当成男孩看待了。
小二一脸诌媚的笑:“这位小哥,世子吩咐,看见小哥来了,请小哥去二楼雅座的包厢。小的这就带你过去,请——”
柯吟风点了点头,跟在小二身后,抬脚走上楼梯。
骆青瑶地跟着走上去,小二伸手转头朝他摆了摆手:“骆三公子,对不住了,世子只说要见柯小哥一人。”
骆青瑶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柯吟风扯了扯他的衣袖,安慰道:“你先回去吧,我没事。”
骆青瑶眸光黯沉,反握着她的手,紧紧地。
“真的,你别担心。”柯吟风微笑,“你要相信我。”
“那……我在楼下等你。”
“好。”柯吟风笑着,转身上楼,眸光扫视处,忽然瞥见楼下的一张桌边坐着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不由嘴角勾出一条好看的弧线。
那人此时也在看她,目光穿过楼下拥挤的人群,投射在她脸上,竟给她带来一股安定的力量。
骆青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中微微一动。
苗若风也来了?难道他真的甘心做她的保镖?
传闻苗若风为人疏离,来去自由,不喜束缚,也从不居于人下,没想到他居然肯做吟风的保镖,并且还真的跟来,近身保护她。心底突然涌上股奇怪的感觉,令他微皱起眉头。他甩了甩头,压下这种怪异的感受。也许,很多看起来奇怪和不可能的事,遇到吟风便变得再正常不过了。他跟来也好,起码能够保证吟风的安全,不是吗?
小二停在一间包厢前,紧闭的门上写着闻涛间三字。小二小心地敲了两下门,门内传来应答声:“进来。”
门开了,吟风走进去,一眼就看见房内的邬沐阳。
小院中一间洁净的书房里,白衣的少年正挥毫在洁白的宣纸上写字。他凝神静气,目光专注,运腕下笔如行云流,一气呵成。
倾刻间,纸上墨迹淋漓。勇走上前,端详片刻,叹道:“小主子的书法又见长进了。就算是老主子来写,也未必会有这样的气韵。”
少年搁下笔,淡然道:“怎样的气韵?”
勇低着头,谦恭地答道:“恕属下冒昧。属下观小主子的字虚实相间,伸缩自如,疏密有致。有时如狂风骤雨,气势惊人,有时又如春日杨柳,柔韧动人。小主子的字,已做到了柔中带刚,疏中有密,看似随意,实则严谨细腻,实在是难得。属下看得出小主子,运笔看似随性,却是胸有成竹啊。”
少年看了他一眼,淡笑道:“跟在我身边几年,你倒有些长进了,居然多少能猜出我一点心思。”
勇笑道:“谢小主子夸奖。只是,其实属下仍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
“小主子前些日子命小叶送弹弓给柯……呃,柯小姐,并约好今日中午和她在悦来楼见面。可属下眼瞅着如今已近中午,为何小主子仍在练字,迟迟不出门呢?”
“啪——”刚搁好的那支上好狼毫顿时断为两截。少年摔去手中的断笔,脸色骤变,眼露寒光,盯着勇怒喝:“我的事,什么时侯轮到你来管了?”
勇心中一跳,却仍是答道:“恕属下多嘴。属下只是好奇那个邬小世子为何也要见柯小姐。”
“他?哼!”少年忽觉心中烦躁异常,再也无心情写字,有房里踱了两圈又停下,“那个邬沐阳从小任性妄为,此时约她见面,无非是想为难她,让她难过而已。哼,这个丫头,若想被人欺负就由她去。吃不消了,自然会后悔昨天拒绝了我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