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吟风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你怎么让我相信,你是否有那个能力呢?”
得罪邬郡王,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到的。
身边忽然传来一声冷哼:“我家小主子肯帮你,是你的造化。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柯吟风转头,认出他是少年身边那个叫强的侍卫。目光停驻在他的手背上片刻后,又回到他的脸庞。柯吟风抿嘴笑道:“不就是咬了你一口吗?干嘛用那样吃人的眼光来瞪我?”
“你……”强气怒不已。被人咬了一口,而且还是个小孩,这已令他愤恨不平,觉得失了面子。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小主子待这小女孩有些特别,因此虽然气恼,自己对她却不敢出手教训。于是一口气堵在胸膛,上不去也下不来,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少年冷冽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飞快地让人捕捉不住:“我自有这个能力,你不用担心。”
他朝前走了一步,微俯下身,鼻尖几乎碰到了柯吟风脸颊,温热的气息扑向她:“你不是想救他吗?那么……还迟疑什么呢?”
那清冷的声音带点蛊惑,带点诱哄,使柯吟风的心忽然漏跳了半拍。她急忙向后退了一步,拉开和他的距离,冷静地问道:“什么条件?”
少年忽然轻皱了下细长的眉毛。他似乎没想到她在这种情况下也能保持一贯的冷静和理性,好象没有什么能干扰到她的心情。这个发现让他十分不悦。
“我需要一名侍女。你若跟在我身边,我就将皇甫浩然救出来。”
侍女?
柯吟风瞪着他,忽然有些想笑。
原来,他是想用她的自由来做这笔交易。而自由,却是她最为看重的东西。
“对不起,我想这笔交易无法进行了。”她轻笑,“况且,我不认为我有做侍女的潜质。”
少年直起身子,目光变得冷冽:“你不想救人了?”
“我当然想。就算不做你的侍女,我也能将他救出来。”柯吟风笑得很自信,“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将浩然救出,除了……自由。”
“是吗?”少年的脸冷凝成霜,眼中亮光忽明忽暗,“那好,就让我看看你的傲骨到底有多重。”
一甩袖,再也不理柯吟风,转身率先离去。
强惊讶地瞥了柯吟风一眼,目光中夹杂着几许钦佩,然后急忙跟随在他的小主子身后离开。
林中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半空中,一轮缺了一边的月亮也躲到乌云背后去了。
该死,这到底是哪里?
柯吟风借着微弱的月光,打量了一下四周。只看见一杆杆竹子在黑暗中半隐半现。
“难道这是后山上的竹林?”柯吟风搔了搔头,本来跨出去的一只脚匆忙地收回。那天晚上竹林中惨痛的经历至今仍记忆深刻。不但有野狼,还有陷阱。眼下,还是不要随便乱动的好,否则一不小心跳到哪个坑里,没准儿就真成了众狼嘴中的美食了。她可不相信,仍有那晚的运气,能遇到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来救她。
思绪绕到那个少年的身上,柯吟风感到十分困惑。她不明白少年为何想收她为侍女。她自认不是一个会服侍别人的人。难道是出于好玩、好奇的心理,还是这少年看出她的不凡之处?想到这里,她小小的得意了一下。
夜风拂过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若是在风和日丽的白天,她会非常享受这样的声音和旋律,象是大自然的合奏。可是,如今,在荒无人烟的林子中,孤身一人,她却感到阵阵恐惧和寒意。
死小孩,将她掳来,却不将她送走。太不负责任了。要知道,一个只有五岁的小女孩孤身被丢在荒山野外,可是什么危险都会发生的。
“死小孩,臭小孩,我柯吟风和你誓不两立!太不人道了,太过份了!居然让我这颗幼小的心灵独自承受着孤独和恐慌的煎熬。”
柯吟风狠狠地咒骂,坐在地上却不敢前行半步。
忽然,林中树枝一阵颤动。
“谁?”她浑身一僵,大气也不敢喘地盯着那树枝颤动的地方。
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哇——,鬼!”柯吟风大叫。
白色的身影飘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哇!难道是黑无常?呃?是你,苗……大哥?”柯吟风眼睛睁得老大。
苗若风看看了四周,表情有些奇怪。
“别看了,人早走了。”柯吟风抱怨,“后面追的人是你吧?你怎么把我给跟丢了呢?”
苗若风面带一丝羞愧:“那个掳你的人,轻功很高。”
柯吟风一脸惊讶:“比你还高?”
苗若风点了点头:“嗯。这世上轻功能超过我的,不出十个,他是一个。”
“这么强?”柯吟风暗暗吃惊。没想到那个冷面少年身边的侍卫武功如此之高。如此看来,那个少年身份一定不凡。
苗若风见她沉吟不语,也不说话,静静地站在她身边。
柯吟风呆呆地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然后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对苗若风笑道:“苗……呃,我还是叫你小苗吧,咱们走吧。你认得出竹林的路吧?”
苗若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沉疑了会,还是问道:“为何不叫我大哥?”
“感觉好怪。”叫一个比自己还小三岁的人为大哥,真的很奇怪。
“小苗更奇怪。”
“呃……那你说我该叫你什么?老苗?”
“……”
“能问你个问题吗?”
黑暗中,苗若风的眼睛闪烁不定,沉默了半晌,他点头道:“你问。”
“传言是真的吗?”
“什么传言?”
“说你是玉面圣手,是谷乐的师弟,还有……我遇见你时,你为何是个酒鬼?”
“传言不假。谷乐确实曾是我的师兄。不过,我已和他决裂。”声音淡淡的,几乎没有起伏,还带着丝沙哑,但是柯吟风仍能听出声音背后的沉重和痛苦。
“因为这事,所以你才变成了一个酒鬼?”柯吟风几乎敢肯定。影视作品中不都这样演吗?兄弟决裂,情感受创,因此自暴自弃……
“也……不全是。”苗若风迟疑了一会儿,终是不愿深谈,轻叹一声,转而说道,“走吧。”
柯吟风笑了笑,走上前去,拉住他的手,轻轻说道:“你不愿想过去的事,就别想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从今天起,一切都将重新开始。不管你遇到什么,你都要相信,明天太阳照常升起,每一天都会是新的一天,都会是新的起点。”
黑暗中,苗若风的表情看不真切,但是柯吟风能感觉到她掌中的手用力地反握住她的,空气中传来苗若风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你……真的只是个孩子吗?”良久,空气中传来他的叹息,然后,他俯下身子,将她抱起来,“我带人回去吧。你……可叫我似影,似影是我的字。”
“好。”
苗若风抱着吟风行了片刻,吟风感到身体发冷,便直往苗若风怀里缩。
“怎么了?”苗若风察觉她的异状,问她。
柯吟风微微颤抖着身躯,低声说:“有……有点冷。”
“冷?”
苗若风停下脚步,微皱着眉,摸了摸柯吟风的手腕,探着她的脉搏。
“你气血不足,身体瘦弱。长期营养不良,加之过度疲功,受伤未愈,所以身体很虚。”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拇指般大小的白玉瓶,倒出一颗芬芳扑鼻的红色药丸,对柯吟风说道:“来,把它服下。”
“这是什么?”柯吟风用手指捏起那颗小小的药丸,好奇地问。
“凝香补血丸。调理身体,增强体质的。”
柯吟风笑了笑,朝他说了声:“谢了。”便一口吞下。
那一晚,柯吟风睡得极沉。也许是苗若风给她服的凝香补气丸起了作用,使柯吟风拥有了重生后难得的一个良好的睡眠。这一觉,直睡到临近中午,柯吟风才悠悠醒来。
“几点了,灵儿?”柯吟风一睁眼,便问坐在床边的花灵儿。
“啊?”花灵儿没有听懂。
“哦,瞧我,又忘了。”柯吟风无奈地拍了拍额头,笑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花灵儿看了看外面的日头,答道:“快午时了。”
“什么?”柯吟风一惊,掀开被子,跳下床来,“糟了糟了,快迟到了。唉呀,灵儿,你怎么也不叫醒我呢?”
花灵儿看着柯吟风匆忙穿衣的样子,面带愧色低声说道,“我……我瞧你睡得很沉,不忍心叫你。”
柯吟风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别难过,我没怪你。唉呀,不和你多说了,我要走了。”踩着刚穿好的鞋,柯吟风跑出庙去。
一出庙门,柯吟风就看见山坡下停着一辆马车,骆青瑶正懒懒地靠在一棵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扇子。阳光从树叶的间隙中洒下来,落在他身上。微风拂过,颗颗光点在他身上跳跃。他定定地注视着坡下的小树林,眼睛象是丛林中早震升腾起来的雾,一片迷朦。他似乎在想着心事,以至于柯吟风走到他的身边了,他也没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