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哦,这个……我会尽快。”秋月眠也清了清喉咙,不自然地接口回答。
“尽快是多快?”
“你就这么着急?”秋月眠又火了。
“你发什么火?我只不过是想问一下确定的时间。”
“你不相信我?”
“我怎么不相信你了?”
“你既然签了卖身契,答应了我的条件,我自然也不会食言。你放心,我会将皇甫浩然救出来。”秋月眠的脸又凝结成霜。
柯吟风气结。
她只不过想问问他到底什么时侯能将浩然救出来而已。她又没说错什么,这也会令他无缘无故也发脾气吗?她活了三十多岁,还从来没见过这么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人。
她心中喟叹,却暗暗压下心头的火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为了浩然,她忍!
“我希望你能尽你最大的努力去救他。听说他没几天就要处斩了。为免夜长梦多,你还是现在就去救他吧。”
秋月眠满心不是滋味:“你就这么着急?”
“人命关天,我怎能不急?”
“如果……我说是如果,如果别人也快要死了,你也会这么着急地去救人?”秋月眠一眼不眨地盯着好,生怕遗漏了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柯吟风一愣,皱眉:“人死不如复生。如果不是浩然,而是别人,我想我也会这么着急地想把他救出来。”
秋月眠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复又眉头锁紧:“如果是一个和你不相干的人,快要死了。你看见了,也会急着想救他?”
“那是当然啊。”柯吟风奇怪地看着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人活一世,就不能见死不救,不是吗?”
秋月眠象看怪物一样地看她:“你……真的很奇怪。”
“别岔开话题。要么你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我什么时侯能见到浩然?”
“见?”秋月眠摇头,“估计很难。”
柯吟风一急,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怒问:“我卖身契也签了,你提的条件我也答应你了,你居然想变卦不救浩然?秋月眠,你若敢出尔反尔,我就是变成厉鬼也不放过你!”
“你能不能不这么激动?”秋月眠皱着眉头盯着她紧抓他衣襟的小手,脸又板了起来,“我有说过不救皇甫浩然吗?”
“可你刚才……”
“你平时那么聪明,怎么这会居然变笨了?”秋月眠摇头,一脸的不赞同,“你也不想想,以秋波殿现在的处境,你认为可以和姬承霖撕破脸吗?”
柯吟风哑然,好半晌,她才开口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不救浩然了吗?”
“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不会将此事置之不理。”秋月眠恨不得敲醒她,“你平时看起来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连这层意思也没想到?”
“那你想……”柯吟风眼神一亮,“你是说,明的救不了,你就暗的来?”
“你总算恢复正常了。”秋月眠点了点头,“秋波殿虽然还不能明着和姬承霖唱对台戏。不过,只要是不违背血誓的事,秋波殿都可以暗地里来。吟风,秋波殿里高手如云,将一个皇甫浩然从死囚大牢里救出来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救出他来后,他往后不能继续待在冬樆国了。目前,我还没有能力帮他销案。”
“不能留在冬樆国?”柯吟风惊诧地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浩然被救出来后,就得背井离乡,隐名埋姓地过一生?”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秋月眠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吟风,你是聪明人,你该明白怎样做对皇甫浩然才有利。皇甫浩然继续留在冬樆国,只会给他自己带来灾难。”
柯吟风无话反驳了。
理智上,她明白秋月眠是正确的。可是在情感上,她却无法接受。重生后睁开眼的那一刻,她就记住了那个一脸坑脏却对她最好的三哥。五年来,她眼看着浩然一天天成长,散发着越来越夺目的神彩,从一个懵懂的孩子变成一个翩翩美少年,每次想到他,她心底就涌上一种夹杂着欣喜和自豪的感情。
“浩然……浩然离开冬樆国,能去哪里呢?”柯吟风悲从中来,一想到这个才十五岁的少年就要远离故土和熟悉的朋友,她就无法保持冷静。
“这个世界很大。除了冬樆国,还有楠月国和栖彤国。栖彤国和我们打过仗,两国关系一直很紧张,不适合去。但是楠月国却可以啊。吟风,你不要将结果想得太坏。其实,你想想,皇甫浩然在冬樆国只有死路一条,更别说要有出头之路。他的才华,他的能力,只能埋没。可是,离开冬樆国,结果就不同了。到了楠月国,也许他反而会有一番施展才华的新的天地。吟风,你自己好好想想。”
柯吟风沉默着,在房里来来回回踱了好几圈。
秋月眠也不催促她,悠闲地重新坐回桌前,慢慢地品着杯里的菊花茶。茶水早已冷了,但他却感到那茶水有着说不出来的甘甜。
柯吟风忽然停住了脚步。
“我没有选择了,不是吗?”她叹道,强忍下心底的悲痛和不舍,“秋月眠,就按你说的办吧。不管浩然将来到哪里,总比没有命强吧。”
秋月眠赞许地点点头:“你能这样认为,我很欣慰。你放心,我一定会将皇甫浩然救出来。不过,你答应我的事,也希望你能做到。”
秋月眠朝柯吟风扬了扬手中的契约,笑得高深莫测:“从你签下它之时起,我就是你的主人了。既然我是你的主人,那么我的话,你就不能不听。”
柯吟风一听他这话,就感到十分窝火。可是一想到浩然,她便将火气硬生生地压下。
“遵命,主人!”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会好好听你的话的,将你服侍得舒舒服服。”
“你能这样想,很好。”秋月眠点了点头,又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对柯吟风命令道:“帮我重新沏杯茶来。这杯茶冷了,也快喝完了。”
“你!”柯吟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为了浩然,我忍!
她乖乖地走过去,为他重新沏了杯茶。
死囚牢里,阴暗潮湿,几支点燃的火把插在墙壁上,将各种刑具的影子印在墙上,形成一副可怖的画面。
邬沐阳随着侍卫走进去,一路上闻着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和刺鼻的血腥味。墙上、地上随处可见斑驳的暗红的污迹。邬沐阳知道,那一定是血迹。那血迹来自不同的人,经年累月的积累下来,已分不清到底是哪个年代留下的。自然,无论用多少清水冲洗也无法洗去那片暗红。就象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鞭打声、惨叫声也从来没有在牢房里消失过一样。
邬沐阳皱着眉,压抑着呼吸跟在侍卫后面,直到停在一间独立的囚室门口。
狱卒见到邬沐阳出示的令牌,认出眼前的少年是当朝炙手可势权倾一方的邬郡王爷最宠爱的独子,忙不迭地点头哈腰,将牢门打开来。
邬沐阳先向牢里扫了一眼,看见墙角模糊地坐着一个人影,迟疑了半刻,朝身旁的人命令道:“你们守在外面。”
然后,他缓缓走了进去。
墙角坐着的人听到声响,抬起头来。摇曳的火光明明暗暗,照在那人脸上模模糊糊的一团黑影。邬沐阳却只看见一双亮如星辰的眼睛无惧而坦然地迎向他。
直走到那人跟前,邬沐阳才停下,光线虽暗,但他已看见那人的眉眼了。
“是你?”邬沐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皇甫浩然,他怎会不认得呢?当年他还将他错认为是皇甫拓,将他抓了起来。原来,当年自己并没有错认。皇甫浩然真的就是皇甫拓。
浩然看见是邬沐阳,眼底也闪过一丝诧异。
邬沐阳盯着皇甫浩然看了半晌,眸光或明或暗地闪着。他的表情平静无波,可是心中却已是翻江倒海,波澜起伏。
邬克海在书房时和他说的话不期然地在脑海中浮现,头顶仿佛有雷声响过,震得他五脏俱裂。
他该怎么做?
他是皇甫拓,是他一直喜欢景仰的拓哥哥,他的萧声总是会让他的心情宁静祥和,充满着感动。他……他也是柯吟风心中所在乎的人。邬沐阳没有忘记当年就是因为皇甫浩然,柯吟风才会答应陪他练武的。
有一股类似烦躁的情绪慢慢地从心底滋长,向全身蔓延。
皇甫浩然静静地注视着他。他在等,等待邬沐阳的下一步举动。他绝不会天真的以为,邬沐阳来看他是为了来叙旧的。
“你可知道你是一个通辑犯?”过了好半晌,邬沐阳问他。
“知道。”浩然的声音没有起伏,仍是那样温和。仿佛他没有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所面临的危险处境似的。
“为何……你不在云城?如果你一辈子待在云城,你就可能逃过一辈子,你知不知道?”邬沐阳的声音有些发颤,他的手紧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