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欣微微垂眸，突然道，“伊比斯，我怀孕了。”她抚摸着微凸的肚子，脸上散发着初为人母的慈爱光辉。
“什么？”心陡然一沉，伊比斯木然的看着她，这一刻，他竟觉得她那样的陌生而遥远。
“我怀孕了，怀了他的孩子。”杨婉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浅笑重复。
伊比斯没有接话，苍白的脸上有些慌乱，还有些空茫。
她怀孕了？
“伊比斯，对不起。”看着他沉默，她又道。
“为什么要道歉？”她的道歉却让他更加受伤，他愤怒的看着她，低吼，瞳眸凝结成冰。
因为无法爱他，所以只能对他说对不起吗？他爱她是他的事，不需要她的对不起，这只是对他的侮辱罢了。
“因为我没有发现你对我的感情。”她徐徐的说道。
伊比斯微微张了张唇，终是别开眼，沉默。
但她不在意，继续道，“我一生的爱都被冷傲情与路西法磨灭，即使米凯尔给了我温暖，但那星光般的温暖却无法唤回我死寂的爱，我已经不明白怎么去爱了。”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伊比斯终于再次开口，一脸冷漠。
“路西法知道的，知道了我无法放手过去，因为那些痛太深，即便过去了，那些伤痕仍在，不小心碰触，它还会流血。”杨婉欣自顾自说着，眼神有些迷离，“所以，我用怀孕来逃离这个命运。”
“你……”终于听明白了，伊比斯惊震的看着她。
“他知道的。”杨婉欣苦笑，“但他最后仍是妥协了。”
伊比斯半垂下睫，遮掩住颤栗的双眼。
“回去吧，若一切因我而起，那么一切也由我结束吧，这一生，我无法再爱任何人，而下一生，我也只能还我今生所欠，但是，魔界需要你。”杨婉欣复杂的看着沉默的他，伊比斯对她的爱是她没有想到的，只是她的情债已经太多，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已经没有心再去爱了。
“我明白了。”伊比斯扬唇，那样的苦涩。
不管怎样，她都无法爱上他的，是吗？
“我跟你回去。”伊比斯将所有的苦涩和他的爱埋在内心深处，露出抹无力的涩笑。
当杨婉欣与伊比斯一起回到魔界时，艾拉尔等人对伊比斯的归来都显得十分高兴，也感激的朝她行了个礼，都但惟有路西法阴黑着一张俊颜。
“你早上还吐得下不了床，还敢乱跑。”他咬牙切齿的看着她，声音饱含深怒与担忧。
莉莉丝懒懒的靠着城墙，掏着被路西法从杨婉欣离去，一直念叨到现在的可怜耳朵。
“我没事啊。”杨婉欣笑着安抚他的愤怒，“最重要的，是伊比斯回来了不是吗？”
路西法无奈的看着她，视线移至被艾拉尔几人包围的伊比斯，而他也正望向这边，两人同样复杂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欢迎你回来，伊比斯。”终是路西法率先开了口。
“谢谢。”伊比斯蠕了下唇，有些别扭的拿出从人间带回来的孩童玩具，“恭喜你，王上，这是送给孩子的礼物。”
路西法接过玩具，虽然依旧冷着脸，但眼底流过丝笑意。
杨婉欣与几位王族也淡淡的笑了，太好了。
调理了一个月后，杨婉欣的身体好了不少，在路西法的坚持护送下，她来到了心界，而等候在心界入口的，竟是另一个她。
“你来了。”另一个她淡漠的打着招呼，一眼也没有看向路西法，只是以一种冷得刺骨的眼神看着杨婉欣的肚子。
“对不起。”杨婉欣蠕了蠕唇，最终化为一声浅叹。
“进去吧。”不知是不是眼睛的错觉，她似乎看到另一个她眼底的温度更加冰寒，转身，率先走了进去。
“你在外面等我好吗？”杨婉欣却阻拦了想要一同进去的路西法，近乎乞求的说道。
路西法竟没有多说什么，静静的看了她一眼，吻了吻她的唇，“好，我在外面等你。”
心有些湿，不知是什么润湿了她的心，她低垂的眸底闪烁着只有自己看得懂的光彩。
“还不走吗？”另一个她讥讽似地声音传来。
杨婉欣收回视线，朝她走去。
走在漫长的白色通道里，后面封闭了，而前面又似乎永无尽头，让人不安。
“你背叛了我。”另一个她突然定住脚步，没有回头，但那森林的声音足以让杨婉欣猜测到她此时的表情。
她要她回去，是为了报复路西法，她竟然再从爱上了那个恶魔，甚至还怀了他的孩子。
“对不起。”杨婉欣苦笑，这两天，她说的最多的似乎就是对不起了。
“你竟然为他怀孩子，你忘了是谁将我们害这般模样吗？”另一个她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怒火，陡然转身，忿喊道，眼底还有着一些诡异的痛。
杨婉欣却显得比较冷静了，“我记得，但是，几百年的惩罚也该够了，不是吗？”
“米凯尔也等你了几百年。”另一个她毫不犹豫的打断她。
杨婉欣没有说话，但半垂的脸上也没有出现慌乱之类的表情。
另一个她却以为婉欣是心虚了，愧疚了，语气咄咄逼人的继续道，“你明知道米凯尔与路西法是死敌，当初路西法去人间找到我们也是为了报复米凯尔，甚至让我们在冷傲情的身边受尽折磨，连孩子也掉了，又被生生世世的血咒所困，到头来，你却为他生孩子，抛弃米凯尔？你对得起米凯尔、对得起我吗？”
“你才是最重要的，是吧？”杨婉欣终于开口，语气平平淡淡的反问，声音不大，却震进了另一个她的心里。
“你……你说什么？”另一个她拧起眉，语气更加寒冷，但眼底飞快闪过道虚芒。
“你爱米凯尔吗？”杨婉欣没有理会她的尖刻，淡淡的问道，清澈的眼神犀利的看着另一个她，“你爱他吗？”
她一直以为另一个她是爱着米凯尔的，那时，她还在想，为什么明明爱着那个男人，却鼓励着她去爱米凯尔，纵使她们原本是一体。直到那天她让她将米凯尔送出轮回道，她才渐渐明白，因为另一个她从没有爱过米凯尔，对于米凯尔，拥有的只是依赖，只因为她惧怕他离开他，她会无依无靠，为了自己的私心，她甚至骗了米凯尔的感情。
“我当然爱米凯尔，否则我为什么留在他身边？”另一个眼神闪烁的避开她的逼视，大声道。
“因为你怕，怕被抛弃，怕再经历痛苦。”杨婉欣扯了扯唇角，眼底流露出一丝悲哀，为米凯尔。
另一个她无法对着同一张脸反驳，紧握着双拳，沉默。
“你爱上的是我吧？”杨婉欣又丢出一个重炸弹。
另一她微吸一口凉气，表情有些慌乱而狼狈。
杨婉欣苦涩一笑，她宁愿她不知道，原来分开的两个灵魂，另一个她聚集了她所有的自私，而这样自私的灵魂，却是留在了米凯尔的身边。
就在另一个她慌乱得无所遁形时，米凯尔的声音插入她们中间，也解救了她，“婉欣。”
另一个她立即仓惶地收回视线，快速回到米凯尔的身边。
“你先进去吧，我和她谈谈。”米凯尔柔声道，笑容温暖。
“可是……”另一个她有些迟疑，心有些凉，忌讳婉欣将刚才的话告诉米凯尔。
“没事的。”路西法笑笑安抚。
另一个她才无奈的点头，祈求的看了眼杨婉欣，见她避开了视线，心更冷，却无能为力。
“我该恭喜你吗？婉欣！”直到另一个她消失在通道内，米凯尔才看向杨婉欣，湛蓝色的瞳眸变得幽深而沉冷，他声音有些嘲讽，但更多的苦涩。
果然，他知道了呢。杨婉欣唇角流露出一抹酸苦，“对不起，米凯尔。”
他是她生命中唯一的温暖，可是对不起，米凯尔，她需要的，不仅仅是温暖。
“除了这句话你就没有别的话对我说话？”米凯尔的声音里有丝绝望。
他以为她会解释，可是，为什么他等了这么久，等的快疯了，等来的却是这个答案？
杨婉欣心里一阵绞痛，看着他痛苦，原来她也是个坏女人，为了自己，不惜伤害了深爱自己的人。
“对不起，米凯尔，我已经决定了，和路西法在一起。”杨婉欣喃喃的说着，声音小的几乎连她自己也听不清晰。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啊？”伪装的平静终于破裂，米凯尔大吼，没有了冰冷，没有了嘲讽，有的只是腐烂的痛。
“因为我爱他。”杨婉欣一字一句道，眼底闪着水光，“我在你身边一百五十多年，我也知道只有你能带给我平静的幸福与温暖，我也想要爱你，甚至我不断的逼迫自己去爱你。可是，不管我怎样努力，我对你就只有感激，根本没有爱，我无法爱你啊。”说到最后，她泣不成声。
湛蓝色的眼底盈满了无以言喻的哀痛，米凯尔唇边掠过一丝自嘲似的弧度，被自己深爱的女人，哭着说无法爱自己，那是怎样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