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闷的低吟令我停止甩头,带着未退的晕眩朝声源寻去,只见烈明野呈仰姿平躺在地。“少爷!”我朝他快速爬去,扑到他跟前。
他眉头拧紧、双目紧闭、嘴唇紧抿,俊美的五官此时此刻皱在一起,黑丝更是凌乱不堪。他左腿上露在外面的箭柄经长时翻滚已没入皮肉,血水染红身下白雪!
“少爷,你怎么样?说句话,别吓我!”我慌了,拍打他的脸面,急问。
他低吟着睁开一只眼睛,未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闻言,我登时哭了,捂着嘴猛摇头,我一点伤也未受,倒是他,定是摔得不轻!
见我没事,他牵动唇瓣露出一抹牵强的微笑,在地上躺了半晌才让我扶着坐起。他环顾四周,我二人身处一道沟,两面是山,中间是条较为宽敞平整的道路,稀稀松松的树木疏散生长。
“走,找块可以遮蔽的地方。”他欲起,我忙搀扶。他左腿明显无法完全受力,站起来时蜷缩了一下。
我扶他站稳,捡起散落在地的双锏。看上去不沉,但拿在手里却很是不轻。我抬起他的右臂绕过后颈搭于肩头,搀扶着他向前行,一面走、一面掉眼泪。他好傻,真的好傻……
行约500米,我们在一块巨石下止步,巨石周围有着大小不一的石头,既可抵御风雪、又可隐藏。
我折了树枝,蹲身将巨石下的积雪扫开,腾出一块干地扶烈明野坐下。抬首望日,以时间推算现下应未时过半,距离傍晚还有一个半时辰。行过的500米滴哒着鲜血,此血留不得,遂以雪掩盖,防止被黑衣人发现。
我二人情急之下滚下斜坡,瞧黑衣人诛杀之势定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绝不善罢甘休!
现下烈明野不可再行,必调整休息。我解下剩余一半多点的斗蓬,抖去上头的白雪,将其铺盖在烈明野的伤腿上。
他没有言语,无声地揽我入怀,用他的斗蓬将我包起。
我伏在他胸前擦拭面上的泪水,擦罢仰首望向他略显苍白的俊容。冰天雪地,他又流了好多血,一个半时辰的等待,他能撑得住吗?
“我不会死的,你还未……”他用下巴抵住我额头,我感觉到他下腭在动,但“未”字之后的话却没了声音。
“还未什么?”我轻推开他,不解整句话的意思。
“没什么。”他垂下睫毛,一口否认。
见状,我握拳捶上他肩头,气道,“你总是这样,把话讲一半让我猜想,就不能说完整吗?”
经我一训,他将脸别开不看我,嘴唇蠕动几下仍然不发声音。
我心中有气,却又拿他无可奈何,怨他口风太紧!
奔跑时出了大量汗水,现坐下来只觉冷。我丢下气他之心,揪着袖子擦拭他额上的汗水,沿额向下擦至颈处。
他转过头,定定地望进我的眼里,好半晌才迸出一句,“你对我比以前好了。”
闻言,我停下为自己擦拭汗水的动作,掀起眼皮瞅着他,而后继续擦拭,并没好气的哼了声,“你若一早不虐待我,我一早便会对你好。”说完一怔,方觉此话不妥,太暧昧!欲解释,开启的唇瓣却被他抢先捂住,闻他尴尬坚定地说道,“我不会再做那种事了……”语罢将我抱紧。
未能解释,我窝在他怀里闭口不语,脸颊有些发烧。他以前虐待我,但自从险些掐死我后便对我渐渐地好了起来,这是有目同睹的。所以,我不担心他方才所说会食言。
寒风再起,我努力往他怀里钻寻求温暖,他用斗蓬将我包裹的像一只“端午节”的粽子。
约摸调整半个时辰,他贴抵住我额头的下巴突然移开,凉意顿袭,令我打了个冷颤。轻微的声响传入耳朵,我心蓦然紧缩,下意识仰首望向高长斜坡,莫非是黑衣人寻来了?!
果不其然,此念头才冒出水面便闻烈明野压低嗓音沉声对我说道,“站起来,快走!”说着,松开我,拿起立在身旁的双锏,以锏撑身站起。
他像逃上山时那样拉着我,只是这次一瘸一拐。我带着不忍与心疼没有多言,跟着他迅速离开巨石。
走出不足30米,三条身影跃下高坡,两前、一后阻截住两方去路!
见状,烈明野即刻从内而外散发出强烈杀气,这杀气令我险些窒息,双腿也禁不住抖动了一下。
“哪里逃!纳命来……”三名黑衣人见到我们宛如见到杀父仇人般凶狠,挥举钢刀齐拥上。
烈明野松开我的手揽我入怀,我则于第一时抱住他的腰。刀光锏影就在眼前,他搂着我与三名黑衣人展开了求生博斗!我只觉刀刃在头顶与颈间飞快闪烁,锏影疾快抗衡,令人眼花缭乱!他抱着我腾身而起,我反射性闭目不看。
随他翻翻腾腾、起起落落,时尔旋转、时尔倾身,心中大声呐喊着我们不会死!杂毛老道说过他膝下会有单子、双女,如今双女在何处仍不知晓,所以他定能活下来!而我,也不会受伤!
突地,一股带有温度的液体喷上我的左半边脸,血腥倾刻糊鼻,呛得我迅速张口。未听见烈明野的痛哼,也未感觉到他行动的异常,我抖动的心不再强烈,喷在面上的血不是他的!
两声濒死哼鸣,之后再无声响,烈明野揽住我的手臂也有了些许松动。我一点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腥红之血!雪地上躺着三具尸体,一具身首异处;一具颈部被划割开来,热血骨嘟骨嘟涌冒;一具心口被刺穿;三具身上与周边均血染,将那洁白之雪玷污!
我掩住嘴唇抽了一口大大的凉气,烈明野不战则已,战则必将对方置于死地!收回目光看向他检查,他身上未添伤口,只是面色更加苍白,腿伤更重,血水将长裤染湿,不断滴落在雪地上。
扶住他有些摇晃的身子,不等他言语,我搀扶着他快速离开这片血染之地。似乎只有死去的三名黑衣人找到了我们,其余人还在它处搜索,此空档为我二人奠定了足够时间转移。
深山中有一点好处,那便是怪石嶙峋!离开一块巨石,可再找到下一块。新石地理位置极佳,可将我二人尽数遮挡,就算从高处俯望也不易发现!
我扶着烈明野靠在石上,扫除石下积雪让他坐下。坐下的他舒出一口长气,急促不稳的呼吸从口鼻中喷出,面部已被汗水打湿。
我胡乱的擦拭着他面上的汗水,擦摆掀开衣襟撕下一块布料绑在他的伤口处。抬首,他双目已阖,性感薄唇毫无血色,胸口起伏稍显快速。他已疲惫至此,却仍紧握双锏逼自己不可脱离备战状态。
生活在太平世界的我根本未见过血杀,更未遇到他现下的情况。无糖水、无盐水,我如何为他补充能量?无药品、无纱布,我如何为他治伤?!一时间心头千回百转酸楚连连,揪住他的衣服哭了出来。早知要穿至古代,早知会遇刺杀,我当初便该放弃服装设计改学医理,这样对他还有帮助!
一只不再温暖的手掌抚摸上我泪湿的脸颊,“别哭……”他的声音听起来都失了力气。
我握住他的手,哽咽着在心中告诉自己要冷静,哭解决不了问题!可明知需静,却管不心自己的心不去颤抖,更克制不住眼泪不往下掉。
天色已有些暗淡,而我二人现下的处境却一愁莫展!
正焦急难当,忽闻异音,我当下全身紧绷,豁然回首朝身后看去,只见不远处的隆坡处冒出一块黑色。
烈明野身上的肌肉明显绷动,握住双锏的手微微发抖。我呼吸大秉,冷汗滚滚而下!
当黑色下的“物体”暴露在空气中,进入视野时我二人措愕当场,甚至连紧绷的身子也刹那间虚软下来。那“物体”是一个人,一个太过熟悉的人,一个可救命之人!
“草湖……”我压低声音迫切急唤,压抑不住内心激动的喜悦。老天,竟是他!
闻唤,草湖着实一愣,抬首朝我方看来,待看清我二人时顿露惊愕,“凌姑娘?!烈副帅?!”他也未曾想会遇到我们。
他身上背着药箱,这令我心花怒放,忙朝他用力招手。
烈明野非正常的状况令他凛了神色,扶着药箱快步跑来,蹲身解开包扎住伤口的布料,见到伤口当即抽气,并沉声说道,“快随我来,我知晓有处地方可容身!”说完,转身领路,朝我们发现他的方向。
生机大绽,我扶起烈明野随他而去。穿过疏松林子,越过高矮不一的石头,来到一处山洞。此洞距我三人碰头处已是很远,洞口极为隐蔽,到达时若非他指引,我绝汁不会发现别有洞天!
钻入洞中,洞内光线顿时暗下。
“那里有稻草。”草湖指着洞壁下方,卸下药箱搁在地上,从箱里取出一只火折子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