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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闻言,我更为惊讶,脱口问道,“你在此就为了等少爷?!”

“不错!”他点头,点罢看向烈明野,坏笑,“我还曾说过,若再见面时要与他分个高下,若我赢了,他便与我结拜为异姓兄弟。”说完,嘴角翘起期盼之弧。

事隔这么久我终知晓离开湖心小亭时烈明野的面色为何那样难看了,原竟有这样的赌注!

“那是你一厢情愿,我从未答应!”烈明野出口反驳,眼睛瞪得比先前还大。

“不语便是默认。”刘汉青接茬极快,惹得烈明野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气急败坏的骂道,“你真无耻!”

刘汉青耸耸肩,无赖似的不讲理道,“我不觉得结交有价值的朋友有何不对,有必要时无耻一次又何妨?”

他一席话令我与烈明野通通咋舌,均瞠圆眼睛瞪着他。我真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竟能说出此等无理佼三分的话来!佩服!佩服!

“你……你不要脸!”烈明野指着他的鼻子在马背上跳脚,愤气从鼻孔内喷出。

“脸面固然重要,但有时可多糊上一层,正所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刘汉青伸出一根手指轻摇,眸中绽放精光。

“就算你糊上七八层脸面我也不答应与你比试!”烈明野气得双瞳冒火,斩钉截铁。

“错!烈女怕缠郎,我就不信你这倔小子能禁的住死缠烂打……”他越说越不像话,竟将男人追女人的那一套搬出来。

我实在听不下去,夹一夹马腹远离他们,让他二人为比不比武吵去吧。离开200米停下,侧马看向他二人,只见烈明野欲向我追来,却又碍着刘汉青挡路不能如愿。刘汉青伸手朝他脑瓜摸去,可惜未触及便被拍下,瞧烈明野的模样已离抓狂不远。

我从瞠目结舌中回神,再也忍不住,伏在马背上大笑起来。烈明野真是遇到了对手,刘汉青的无赖与他的说一不二呛在一起不晓得谁才是最后的赢家,照刘汉青不达目地誓不罢休的劲头真有可能与他一直耗下去。

烈明野怒发冲冠、骂骂咧咧,刘汉青笑容满面、穷追猛打,烈明野向左、他截右,烈明野向右、他截左,二人似两头黄牛用犄角顶着对方谁也不让,愣是僵持着均占不到便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肚子酸麻痛,抛开刘汉青的身份与接近烈明野的目的不讲,单凭他的个性确实可成为烈明野的朋友,可令烈明野吃鳖没辙的朋友!

正笑着,忽觉马身强震,随即马儿嘶叫着腾身跃起,将我的笑声打断。我身后倾,忙转一转手腕将缰绳缠住以免落马。马儿长嘶响彻天迹,未给我呼叫之机便载着我撒开四蹄飞速奔跑,目标……前方树林!

“凌筱落……”身后,传来烈明野惊心的呼喊。

“少爷……”我的声音没入树林,马儿疯了似的穿棱在树与树之间七拐八扭,此状令我忆起深山雪林遇害那次,马儿定是受到攻击才会如此失控!

我学会了骑马,却不懂得如何驾驭失控的马儿,不论我如何喊停、如何勒缰均无效,剧烈的颠簸令我臀部生疼,头脑也开始有了晕眩。

“嗖”一声响,利器割划空气,我只觉森光逼近,速度之快、之精准,来不及躲闪!

“噗”利器没入我的右胸,一只箭柄赫然出现在视野。钻心的痛令我松了马缰,从而被颠下马背,一只脚离开马蹬、一只脚挂在蹬内。

胸前的剧痛与落马的劣势令我全身的汗毛孔均倒坚起来,另加马儿没命奔跑,我仿似已见到死亡招手!我在心里喊着烈明野的名字,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感官均被痛楚取代。

“凌筱落……凌筱落……”烈明野疯狂的嘶喊令我混沌的头脑生出一线光明,虚弱的深吟,不晓得他能否听见。

不止有他的声音,还有刘汉青的,我听不清刘汉青说了什么,只知头顶有道黑影掠过,紧接着马速疾停,我也止住了倒姿倒拖。拖着跑时不觉背有多痛,现停下后顿觉火辣痛麻!

脚从马蹬上解下,一双用力而紧绷的手臂抱起了游走在昏迷边缘的我,耳边传来急迫呼唤,“凌筱落!”我强撑开眼皮向上看去,烈明野的面色好苍白,眼神好惶恐。

“少……少爷……”我有气无力的蠕动嘴唇喃唤,想抬手却没有能力。

“你会没事的,我马上带你去找草湖!”说着,他将我抱起,翻身上马,冲出树林。

马儿每跑动一下我都觉胸口好痛,身上的力气没有了,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越来越黑,我好困、好想睡……

“睁开眼睛,不许睡!”烈明野猛地一晃我的身体,痛楚钻袭,硬是驱走了我的睡意!

“唔……”我痛得全身抽搐,冷汗淋淋,一口口急促之气不停倒抽。终可体会烈明野受箭伤后的感觉了,只因,真的很痛!

奔回军营,烈明野抱着我全速奔跑。躺在榻上,帐内燃起橘色烛光,晃得我眼花,视野朦胧不轻。

我听见了烈明野的叫喊、草湖的抽气、穆柳絮与小苍炽的哭声,多重声音交织在一起令我嘴角泛起幸福的弧度,身子是疼的,心却无比温暖,在这架空的世界中我有了真心相待的亲人与朋友……

草湖剪开我的衣裳,剪刀碰触箭柄,害我失声痛呼。

“啪”我凉意蔓延的手被一只炽热的手掌紧紧攥住,困难转首看向榻外,烈明野通红的眼睛是我唯一看到的。

不晓得草湖在我的伤口上洒了什么东西,疼得我险些晕死。痛苦的低吟,觉得五脏六腑均拧在一起,好痛,好痛!

“凌筱落!”烈明野抓住我的手拉至唇边,我吃力的张开眼睛看着他,他的面容变得好模糊……

“箭刺的太深了,草湖现下要为你拔去,很会痛,你一定要挺住知道吗?!”他沙哑、颤抖着嗓音告诉我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我牵动唇瓣不晓得自己是哭了还是笑了。眼下的情形令我忆起初中时看过的连续剧《还珠格格》,那里的紫薇为皇上挡下一刀后也是这副模样,大夫说若一口气提不上来便会与生绝!

“你答应过我要永远陪着我,你不能食言!苍炽不能没有娘!我更不能没有你!我不许你死,听见没有?!”他越发抓紧我的手,一面威胁利诱、一面心焦如梵。

“娘!娘……”小苍炽适合的哭喊催出我的泪水,我在朦胧中瞅着他父子二人,过往的一切厉厉在目。

回望过去一年走过的历程,那点点滴滴只是我人生的一小部分,还有更多、更精彩的在等着我,我怎能就这样死去!人生在世免不了病痛折磨,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放弃生的勇气!

我舍不得现下所拥有的,不论是烈明野、小苍炽、穆柳絮还是草湖,倘若放手便再也没有抓住的机会!在这生死一线间的危急时刻,我才后知后觉明白了杂毛老道奉知的话,‘珍惜眼前拥有,切莫待失去方知悔恨。’我笑了,坚定而无惧,用尽力气反握住烈明野的手,对他用力点头。我所拥有的一切就在眼前,绝不放手!

见我生念清晰明朗,他大喜,一滴泪水滚出眼眶。

“副帅,让一让,我必需马上为凌姑娘拔箭!”草湖哽咽着声音催促,烈明野来不及拭去面上的泪水,即刻松开我的手退立一旁。

右胸是疼的,但他紧张揪心的模样却令我心生暖意。他的泪,为我而流……

在草湖的警醒下,我深吸一口气做好准备。当箭拔离右胸这一刻,撕裂般的痛楚令我尖声惨叫,昏前一秒,我倒过了储备的那一口气,更听见了烈明野、小苍炽、穆柳絮与草湖的呼喊。我,绝不放手……

伸手不见五指,我在漆黑中心惊胆颤的走着,不晓得几时会出现异常。不知此处是哪里,看不见、听不见、闻不见,就连汗毛孔也是麻木的,感官全部失灵。

黑暗无边,我深一脚、浅一脚缓步前行,每行一步冷汗均会多加渗冒。曾有人说过,人在极度黑暗中是十分恐慌的,我本不以为然,现下信了。

走了多久?全然不知,在无一丁点概念下迈动双足,一迈便是一年之久、十年之长!

忽然,身后豁地闪起耀眼白光,眼睛早已适应黑暗,现突发状况令双眼刺痛!我反射性闭目,眼珠与眼球唯“痛”字可形容。甚之,泪流。

死寂疾逝,嘶喊刹那间取而代之。有哭声、有喊打喊杀、有惶恐无助、有怨恨言绝,许多男女老少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令人头痛欲裂。我双手捂耳弯下腰去,双眉拧紧,好吵、好吵!

杂乱无章的脚步自身后传来,由缥缈的虚幻转向迫人的真实。我一面抱头、一面回身看去,只见浑身沾满鲜血的将士从白光中奔出,一人、两人、三人……眼花缭乱,数也数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