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王的宫殿。准确来说并不是宫殿,只是一所很小的陈旧而腐败的屋子,空间显得相当紧凑。屋子里淡淡地透露出腐木阴湿的味道。言榭皱了皱眉头,他实在没有想到一个族的王竟然住在这种地方。独眼族长望着言榭说,如果你想带着你的朋友安全离开这里的话你最好听我们的。言榭笑了笑忽然沉下脸冷冷地望着他说,如果你们是想让我帮你们的忙你最好换一种态度,我一向不喜欢别人威胁我。独眼族长眼睛暴出凶狠的目光,他宽大的手掌稳稳地按住了随身带着的剑,言榭还是冷冷地望着他没有说话,独眼族长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他的地位在他的族人里一向很崇高,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甚至在他用那种凶狠的目光瞪着其他人的时候,没有人会感受不到从他眼睛里透露出的一股巨大的威慑,可是他眼前的年轻人似乎一点都不怕他,自己反而被言榭的目光威慑住了。
他放下剑,故意装做很轻松的样子,干咳了一声说,那么,我要你帮我们找到我们的王,他前天失踪了。言榭的表情也缓和下来,他说,你为什么会找一个外来的人帮你们。独眼族长说,因为我们之间有内奸,我们枭之一族被自己的人出卖了,我们的大量信息被透露出去,甚至还有人潜入了我们族,现在我们自己人之中都互相猜疑,我听说过你,也知道你的为人,所以我想我可以信任你。还有就是,咳咳,你知道,我们族的人并不聪明,对于我们王的失踪我们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言榭恍然地点点头,他沿着这间不大的屋子转了转,桌子上仍然摆放着王还没有处理完的文件,言榭盯着那篇文件看了很久又转到了别的地方去,处理文件的桌子对面摆放着很高的一堆文件和很多的书籍,显得很凌乱,言榭从凌乱的书籍下抽出了一把弩,可是却没有看到箭,独眼族长凑了过来解释说,我们的王是一位出色的弩箭手。言榭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知道弩的威力和速度都在弓之上,而且从这个弩制作上来看显然是需要很大的力气才拉得动的,可是奇怪的是弩的弦上还系着一根断掉的绳子。言榭说,你们是怎么发现王失踪的?独眼族长认真地想了想说,呃,那天是正午刚过一点,王让祭司到这里来商量一点事情,然后他们就坐在那两张椅子上谈了很久,据祭司口述,他们在谈的时候他发现那天似乎非常地困,后来竟然睡着了,祭司醒过来的时候,王就失踪了。
言榭刚想说话独眼族长忽然又补充说,可是这里只有一扇门,门口的守卫却非常清醒,他们很肯定地说在那段时间没有人出过这扇门,而除了那扇门唯一能够出去的就是王处理文件的桌子后面的窗户,可是窗户却是封死的不能打开,而且门外也有守卫,我们进来的时候窗户也没有任何破损的痕迹。言榭问,那些守卫一直守在门口一直没有离开过?独眼族长很坚决地说,绝对没有,我们的战士如果你让他在那里一直站到死那么他死之前就不会坐着,并且一步也不会离开那里。言榭问,那么,守在窗户外面的人没有发现这屋子里的情况。独眼族长说,那天窗帘是放下来的。言榭说,按照你的说法你们的王就在这里凭空消失了?独眼族长说,是。言榭说,那么你们的祭司在醒来以后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独眼族长刚想说话,祭司却走了进来,他冷漠地说,没有任何异常,除了王消失。言榭朝他笑笑继续说可是祭司却没有让他再说下去,祭司说,够了,我们并不是要你来调查他是怎样失踪的,而是要你现在找到他。言榭叹气说,你想吃鸡蛋难道不先去找只会生蛋的鸡来?你打算自己生来吃?祭司露出不屑的笑容说,我只知道你再这样给我说话我会向杀鸡那样杀了你。言榭笑笑说,那么你为什么不试试?祭司冷笑了一声说,我要杀你用不着我自己动手,我只要一挥手,枭之一族的所有人都会把你千刀万刮。言榭苦笑说,看来你要杀我的话我就死定了。祭司说,那么你就按我说的去做。言榭侧过头盯着祭司说,为什么你千方百计地不让我对王是怎样失踪的进行调查呢?这似乎只有两种可能,
祭司眼睛都没有眨,他说,你说。言榭说,那天屋子里只有你们两个人?祭司说,是。言榭说,后来所有的情况都是你一个人在说。祭司说,是。言榭说,那么我们凭什么就断定你说的一定是事实?祭司说,就凭那些话是我说的。这时候独眼族长站出来说,确实,我们的祭司从来都没有说过半句谎话,这是我们大家都知道的事实。言榭又四处转了转问,这里没有任何暗道?祭司说,绝对没有,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我们都查得很仔细。言榭叹口气说,这到难倒我了,那么他是怎么出去的,难道他会隐身并且还可以穿墙。祭司说,我提醒你,他曾经失踪过一次。言榭问,那么后来他是怎么回来的。祭司说,是被我们抓回来的,那次是他自己逃跑。言榭愣了愣说,逃跑?他为什么要逃跑?难道你认为这次也是他逃跑?祭司没有表情地说,从我的角度来看确实是这样,他故意把我引诱进来然后把我弄晕,跟着自己逃跑了。至于他为什么要逃跑等你找到他再自己问他。言榭说,但是我想也许你想错了,或许他不是自己逃跑的,如果他存心要逃跑还要把你叫来做什么?既然他有如此高明的逃跑的方法他为什么不悄无声息地逃跑,反而把你叫过来看着他逃跑?就算他有法子把你弄晕,可是他把你叫来不是画蛇添足多次一举吗?如果他把你弄晕的方法被你识破了怎么办?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吗?祭司说,那么你说他是怎么不见的?言榭说,这个我也是一直没有想通,他究竟是怎么从这里消失的,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祭司说,我只给你三天时间,这三天时间你可以在这里随意行动,没有人会阻拦你。
言榭说,可是你也应该先放了我的朋友,也许他们能想出好的办法来。祭司头也没有回地走了出去,他说,他们已经在外面等你了。独眼族长也跟在后面恭恭敬敬地走了出去。
言榭低下头发现地上有一根翎羽,似乎是箭上的。言榭喃喃地说,奇怪这里没有箭,怎么会有羽毛呢?言榭的目光停在了那把藏放在杂乱的书籍和文件中的弩上。
言榭走出那个房间的时候在外面看到了沐木和殒空。沐木显得很高兴的样子凑上去说,怎么样怎么样?言榭望着殒空苦笑说,这个似乎有点棘手。殒空说,那我们先回他们为我们安排的客房再慢慢谈。
七
沐木不解地站在客房里抱怨着说,难道他们只为我们安排了一个房间?那我怎么睡。言榭也不解地望着沐木说,难道你没有看到这个房间里有三张床。沐木说,可是我一个人睡不了三张床,因为你们两个都应该睡在门口。言榭说,其实我们两就是睡到大街上也没关系,只是如果半夜你睡着了有人溜进来那就不要怪我们了。沐木叹气说,好了,你赢了,我们一起睡吧。言榭纠正说,不是一起睡,是你睡你的床,我们睡我们的床。沐木冲他做个鬼脸表示不想和他继续争辩,她坐下来拿起桌子旁的一个干净的杯子倒满水准备喝,可是她刚准备喝的时候杯子却像是自己长了脚一样,从她的手中脱落掉在了地上。她抬头瞪着言榭说,是不是你用你的风把我的杯子弄掉的?难道我口渴想喝喝水也不行么?
言榭笑了笑说,如果你喝了刚才的水那么你永远都不会口渴了。沐木睁大了眼睛望着言榭迷惑地望着言榭表示自己没有听懂。殒空在一旁补充说,死人是不会口渴的。沐木看着言榭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你是说水里有毒?言榭没有回答沐木却笑着对殒空说,看来好像是有人不太欢迎我们。沐木扯了扯言榭的袖子说,你怎么知道水里有毒的?言榭说,这个屋子显然很久没有人来过了,东西几乎都很久,可是杯子看上去却是新的,这里既然很久没有人住那又怎么刚好有三个很新的杯子呢?而且不多不少刚好三个,还有既然没有人住,那茶壶里怎么还会有水呢?沐木笑着说,你真笨,这三个杯子和水当然是他们怕我们口渴为我们准备的呀,既然他们让我们住在这里我们就是他们的客人,主人为客人做这些事很正常啊。言榭说,你认为枭之一族的人会注意到这些细节吗?他们不会这么体贴的,你仔细想一想,连没有脑子的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应该为我们安排两间房,可是他们却没有想到,偏偏让你一个女的跟两个男的一起住。他们连这些东西都想不到又怎么会想到我们会口渴为我们准备茶水呢?沐木争辩说,也许他们认为我们是朋友,一起住没有什么,或者他们没有房间了,或者。言榭打断她的话说,好,我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他们没有房间里,所以我们只能住在一起,他们还害怕我们口渴给我们准备了茶水,可是你自己看一看四周,床上桌子上全是灰尘,桌椅杂乱,如果他们这么细心为我们准备的话,为什么不打扫一下床?为什么不整理一下房间,却单单为我们精心准备这一壶茶水,还细心到留了三个洗得很干净的杯子,就怕我们嫌杯子脏不喝或者要把杯子再拿去洗一遍一样。沐木不得不承认言榭说得很有道理,她侧过头一直盯着言榭说,看来你果然不是很笨。言榭说,我本来就不笨,而是下毒的人太笨了,他们的安排都显得那么粗糙可是却突然出现一个很细心的安排,这样看起来就太明显了,如果他们把这间屋子打扫整理一下,再放这么一壶茶在上面,也许我也不会发觉了。更笨的某个人刚才居然为了下毒的人还跟我争辩,哎。沐木的脸红了起来,她哼了一声转过脸不理言榭。
殒空忽然对言榭说,那么他们的王的事情,你认为怎么样?言榭说,从现在的情况看,我们似乎还漏点东西,据我所知,世界上是不可能有隐身术的。所以他们的王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我们应该先了解他用的是什么方法。还有我们也应该搞清楚他的意图,说不定对我们破解他的方法很有帮助。那么在搞清楚他的意图的时候我们又要搞清楚,到底是他自己主观上要逃离这里,还是有人将他迷晕绑架,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殒空想了想说,光是一个人要这样凭空消失已经很难了,如果还是有人绑架他的话,这简直几乎就不可能。言榭说,可是我们却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殒空说,那么你是怎样认为的?言榭说,在没有具体的证据以前我不感妄加揣测,可是我却有两种想法,第一,也许是祭司说了谎,或许是他杀掉了王想篡位,他说自己被迷晕只是为了给自己处理尸体的时间加上一个合理的解释。第二就是,是王自己想逃出这里,所以将祭司迷晕然后逃出了这里。殒空说,可是他是怎么逃的呢?言榭说,我还没有说完,也许他就是在大家的眼皮底下逃出去的,不要忘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这种方法虽然危险却可以利用人们心理的误区。沐木说,你说的是什么方法?我越听越糊涂,难道他真的会隐身?所以在大家的眼皮底下逃走?
言榭说,我猜测,当然这个只是我猜测,刚才我说的被迷晕只是为了给自己处理尸体的时间加上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个事情我们也可以反过来想,其实是王杀了祭司,是他处理祭司的尸体的时间。然后假扮成祭司的样子叫大家进来告诉他们王消失了,没有人会怀疑到其实祭司就是王。沐木倒吸了一口凉气说,你的假设未免也有点太大胆了。殒空沉酝了一会儿说,可是这倒也符合情理,很清楚地解释了王消失的办法。
这是不可能的。言榭他们转过头就看到了已经走进来的独眼族长。沐木望着他问,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独眼族长解释说,我们的祭司是世代相传的,也只有他们才有我们没有的特殊能力,并且他们的胸口上有一个独特的世界上任何人都无法模拟的标记。今天早上奴仆为他换衣服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我亲眼看到了他胸口上的标记,那绝对是真的。所以他不是王假扮的。并且我再补充一点,他没有杀王的动机,虽然你们可以理解篡位,可是只要是我们族里的人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在我们枭之一族里,祭司的权利要比王大很多,而且掌管的事物也要多很多,王族基本上可以说是一个傀儡的政权,甚至比我这个族长的权利大不到哪里去。言榭拍拍自己的头感到事情也许要比他想象的复杂很多。他站到窗户边看到窗外的阳光像浮动的清流一般,慢慢地淌过这片辽寂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