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星辉万丈的苍穹。言榭沉默地坐在屋顶。飘渺的凛风高高地吹起他的发角。远方绵亘重叠重叠的山峦像泼墨般气势雄伟地洒在天宇的一角。乌黑的云朵低压压地飞过山颠。月华如同华美的飞花般陨落。
沐木悄悄地走到言榭的身后然后哇地一声想吓言榭一跳,可是言榭却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早知道沐木来了一样。沐木垂头丧气地在言榭身边坐了下来说,真不知道你是不是猫,总是喜欢晚上跑到屋顶上来坐着。还是因为你以为这样很酷。言榭说,我们好像这是第二次见面,你以前见过我坐过屋顶?沐木哼了一声装作很骄傲的样子说,我不止看到你坐在屋顶,我还看到有两个人坐在屋顶上手牵牵手,另一个人还把头靠在了某个什么榭的人的肩膀上。言榭沉下脸说,我最喜欢把长舌妇的舌头剪下来当皮带用了。沐木眼睛都没有望言榭很不屑地说,你用不着吓唬我,我又不是小姑娘,我只是碰巧晚上睡不着又碰巧四处逛的时候发现你和抚韵的。言榭说,那你现在也是碰巧出来的?沐木无可奈何地说,殒空打呼噜打得我睡不着,然后我就出来找你了。言榭叹气说,你还真是麻烦,不过过了今晚明天就好了。沐木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兴奋地问,你已经把所有事情都想通了?言榭说,没有,只不过我想通了应该把你先送走,不然就没机会了。沐木说,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你放弃继续追查这些事情,准备逃跑的计划。言榭摇摇头说,当然不是,因为这件事关系重大,不管我能不能查出这些事,祭司都不会放我们走的。沐木也一个劲地摇头说,我不要走,我为什么要走?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言榭叹息说,你为什么总是喜欢跟我抬杠呢?沐木嫣然地笑着问,以前抚韵从来不跟你抬杠?言榭说,她也跟你一样喜欢跟我抬杠。沐木拍拍言榭的头说,这就对了,一个女孩子喜欢你才跟你抬杠,其他人求她抬她还不会抬呢。言榭淡淡地笑着说,你呢?沐木眨了眨她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言榭说,你觉得呢?沐木明亮的眼睛里溢满了忽闪忽闪的星光。言榭赶紧转过头干咳了一声说,好像很晚了你还不去睡,你不怕眼圈变得跟熊猫一样?沐木刚想说什么,言榭却忽然猛地抱住她把她扑到在地。言榭的脸几乎贴在她的脸上,她甚至感觉到了言榭温热的鼻息。沐木吃惊地看着言榭,言榭却又猛然起身飞掠了出去。
原来刚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朝着沐木射出一箭,如果不是言榭的动作快,现在沐木的身上已经多出了一把箭。沐木回到房间里殒空还在熟睡,她倚着窗棂朝外张望,她不知道言榭是不是已经追到了那个放暗箭的黑衣人。这个时候忽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沐木知道一定是言榭回来了,她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开门,沐木开门的那一瞬间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因为门外没有任何人,可是她刚才却明明听到了敲门的声音,她伸出头四处看了看,她们住的客房是在二楼,是在这条长廊的中间,其他虽然还有很多客房,可是整座小楼里只有他们住在这间客房里,其他的房间全是空着很久都没有人住过的。她确定这条长廊没有人以后深吸了一口气关上门。沐木心神不宁地回到自己的床上,她想是不是自己这几天太累了或者刚才一直在想着言榭回来所以产生的幻觉。她用手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更清醒一点。这时候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沐木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直到她确定这不是幻觉,她轻轻地喊了声,殒空,殒空。殒空却依然没有反应。敲门声依然很很有节奏地响起。沐木使劲摇了摇殒空,可是有殒空还是打着呼噜熟睡。沐木拍拍自己的脸确定自己并不是在做梦,她慢慢地一步一步朝门走过去,在她开门的那瞬间她感到自己从来都没有那么恐惧过。
沐木的冷汗冒了出来。门外还是没有人。连一个影子都没有。
她吞了吞口水,走进门外巨大浓厚的黑暗中。
阴森的木板地响起吱悠吱悠的脚步声。这条长廊变得似乎比平时要长很多。沐木的手心沁出了冷汗。黑暗里有双诡异的眼睛盯着她。
沐木在走到长廊尽头的时候她再次确定没有人,她松了口气往房间走,可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紧张起来,她清楚地记得她出来的时候没有吹灭油灯,可是现在屋子里却没有任何光亮。她抿了抿嘴唇,袖子里滑出一柄锋利的匕首,她看到了屋子里有人影在闪动。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脱地而起,匕首猛然飞出,一个人在黑暗里是决不可能躲过如此之快的攻击的。沐木在发出攻击以后迅速地躲到了门侧,不管匕首是否攻击到了她要攻击的目标都会传来响动,可是她已经等了很长时间却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听到,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人用手接住了她所发出的匕首。沐木的心沉了下去,这个人绝对要比她想象中厉害几十倍。
屋子里的火光亮了起来。门里传来言榭的声音在说,你打算一直在门外过夜?沐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郁闷。她走进屋子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有四个人倒在言榭的身前,其中有一个竟然是在他们刚进来那天将言榭砍伤的那个士兵。殒空却依然还在床上熟睡。沐木说,这是怎么回事?言榭的眼睛里已经露出了笑意,他说,也没怎么回事,只不过我已经知道了是谁三次派人来杀我们。沐木也笑了起来说,你的意思就是说你已经知道了枭之一族的奸细,也已经知道了是谁掳走了王一直妨碍我们调查?言榭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问,我们睡了这么多晚你听到过殒空打过呼噜没有?言榭没有发现自己说的这句话是一个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沐木的脸已经像朝霞般浮泛起了红晕,她低着头说,没有。言榭说,这就对了,因为他今天睡得比以往都要沉。沐木皱了皱眉头说,那是为什么,难道?言榭点点头说,不错,有人在我们的饭菜里下了迷药?你早就知道了?所以今天晚上才没有吃饭,还让殒空把我的那份抢来吃了。言榭说,不错我早就知道了,而当时有人一定在暗中观察我们,所以我们就不得不逼真一点,殒空就真的把所有饭菜都吃了下去,因为我不能再表现出我已经看出了这次他们的暗杀计划,前两次都是因为我过早地表现出来才让暗杀我们的人跑了,这次我就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让他们以为我们都在他们的掌控中。沐木说,难怪我刚才怎么叫殒空他都没有醒,那刚才的情况是。言榭接过她的话说,我故意上房顶让你们这里露出空隙,没有想到他们比我想象中还要谨慎,还使出了调虎离山,可是那调虎离山做得太粗糙了,而且我在之前就知道他们的目的所以我并没有追远在中途又迅速地折回,一直躲在暗中观察。他们敲门只是为了引你出去,也是一种心理战术,让你感到恐惧,那么你的警惕性和观察力也要比平时弱很多,其实他们敲了门以后并没有消失,只是躲在隔壁的屋子里,因为他们料到那时的你绝不想到去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看,最多在长廊间看看,那时的你实在是被吓坏了。他们在你出去以后迅速地蹿到我们房间里,毫无反抗的人当然是最好也是应该最先对付的人,他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将烛火吹灭,等你回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守侯在那里,你在明他们在暗,只要你一出现他们就会立刻发动进攻把你制服。你们两个人都落入了他们的手里,有了你们作为威胁,我当然也只有向他们投降了。沐木叹口气说,我实在想不到枭之一族的人有时也会想到这么精密的计划,只是可惜他们在蹿进这间屋子的时候就遇到黄雀在后的你,然后他们就像死鱼一样倒在你的面前。言榭笑了笑在那天砍伤他的那个士兵耳边说了一句话,士兵的脸色一下子变的非常难堪,言榭微笑着坐到了床边说,现在你们可以走了。这句话不仅让那四个人大吃一惊,连沐木都搞不懂言榭究竟在想什么,他甚至都没有逼问他们究竟是谁派来的。
四个人狼狈地逃了出去,沐木忍不住问,你不问他们的幕后是什么人在主使?言榭淡淡地说,用不着问,我已经知道了。沐木说,那我们现在就去把那个人揪出来带给祭司,我实在不想再呆在这破地方了。言榭说,派人来杀我们的人就是祭司,你把人揪给他看?沐木愣住不说话了。言榭接着说,很可惜的是祭司却不是让王失踪的人。沐木很着急地说,为什么?你怎么知道是他派人来杀我们的?她现在简直有一百个问题想要问言榭。言榭不慌不忙地说,第一次你喝的茶壶的水里有毒,我们怀疑的人显然是很有权利的人,很有权利的人在这里加上失踪的王显然只有四个人,谁都可以派人趁机换上一壶有毒的水,可是,这里的客房至少有四五十间,在这之前并没有人知道我们会住这一间房,我们住的这间房是祭司临时决定安排的,所以只有他才知道我们会住在这里。沐木打断他的话说,你早就想到了是祭司派人做的?那你为什么不早说。言榭说,我等到今天只是为了确定我的想法是不是真的。沐木说,可是你刚才并没有问啊。言榭说,我们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已经问过了。沐木眨了眨眼睛摇晃着头表示不懂。言榭说,其实我们第一见面的时候也见到了刚才和他一起的其他三个人,当时他们穿的衣服和别的人不同,而且站在祭司的身旁,所以他们绝对是祭司的贴身侍卫,祭司的贴身侍卫当然只有祭司才能命令。沐木说,可是你却说祭司跟我们要调查的事没有关系,但是他为什么要派人杀我们呢?既然要杀我们又为什么要我们调查这件事呢?言榭说,他要杀王根本就不用鬼鬼祟祟,他是当权者,他可以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将王处死,他为什么要说什么跟王一起自己睡着了然后王就消失了一类的让人怀疑的借口,这样不仅会让人以为他已经杀了王,还会让他在大家心目中的威望动摇,一个统治者做事绝不会这么唐突,而且这件事从表面上来看的确他的嫌疑最大,可是真正的凶手却不会做得这么明显让人怀疑的,况且祭司这么多年来监禁王,无论怎么样折磨却都没有杀他,证明祭司并没有杀王的心,所以他应该不是那个凶手。
沐木说,那他为什么要派人来杀我们?我听你的语气好像认为王已经被杀了。言榭说,我都说了,所有的统治者都一样,他们不能把自己残忍阴险的一面露出来,他们要早自己领导的人民心里树立很美好的形象。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刺探关于枭之一族的任何秘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人能活着从枭之一族的所在地走出来过,所以从来没有人知道枭之一族的所在地,我们不仅知道了这些还更加清楚地知道了他们其他的内部秘密,所以他要杀我们很正常。可是他却不能明着做,因为在王失踪的事件里他有很大的嫌疑,很多人都赞成我们帮助他们查出事情的真相,如果他妄加阻止的话,只能让扩大的嫌疑,甚至让人认定他就是杀王的凶手害怕我们查出真相,我说过他不愿意动摇在他的人民心里的威望。所以他只能表面上答应却暗中派人来杀我们。另外关于王是否被杀了我也是猜测,因为现在枭之一族全体戒防,所以没有能够逃出去,而且搜查也非常严密甚至每一家每一户的暗道都搜查过了,枭之一族的地域本来就不大,可是依然没有王的踪影,决没有人能躲过这样能的搜索,所以我想他应该是死了,死人要隐藏总比活人好隐藏得多,也许王根本就没有走出他的屋子,他的尸体也许就在那间屋子里,也许我们就站在他的尸体旁边只是我们却没有注意到。沐木不禁打了个冷战,她改变话题说,那你刚才在那个侍卫的耳边悄悄说了什么?言榭笑了笑倒在了床上说,我不告诉你,反正祭司不会再派人来杀我们了。我先睡了,麻烦你把灯灭了。说完言榭真的闭上了眼睛,剩下一旁气得跺脚的沐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