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和琴芩分手以后言榭没有回自己的家,而是回到沐木的屋子准备在那里睡一晚。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直到现在他心里还残存着一丝星点的希望,也许沐木不是被人掳走了,只是有事出去了两天,或者被人掳走以后沐木逃了出来。言榭住在这里就可以马上知道沐木回来没有。而且等沐木回来的时候发现言榭睡在自己的屋子里一定会很惊喜。言榭垂头丧气地坐在床边,他甚至有点后悔自己以前为什么不对沐木好一点。半夜的时候言榭被冷得醒了过来,他裹紧被子还是觉得有点冷,于是他起身四处找看还有没有多余的被子,结果什么都没有找到,反而在枕头边发现了一个很精致的包装盒。刚才言榭想得太投入一直没有注意到。他打开盒子发现是一条白色毛茸茸的很精致的男式围巾,最下面还有一张小纸条。围巾是送给自己的,纸条上画着一个小脸,下面是沐木清秀隽美的笔迹。
榭,不要再这么辛苦地过下去。因为有一天我们也许都会不在你身边。可是,我们还是想,看着你幸福。一直。一直。
言榭觉得喉咙堵得特别难受,他用被子把头盖住,小声地抽泣起来。
那晚他一直围着沐木给自己锈的围巾,他忽然觉得一直都很温暖。
梦境里回到自己最后见沐木的那天。阳光如同烟花般绽放得异常绚烂。流光溢彩的花娇艳欲滴。沐木笑得比花更加娇艳,她笑着说,榭,我会在这里等你。
年光如同苍黄般反复。我站在无数的年光的背影里无数次希望亲耳听到你叫我,榭。而不是言榭。
十二
第二天言榭一直在慰灵园抚韵的坟墓前呆了一天。他一直一个人说了很多话。想了很多事。他一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给抚韵带来的花从色彩光泽到慢慢失去水份。
时间是最强大的破坏魔法。无论曾经多强大的人都逃不过它的掌纹。时间也是最强大的治愈魔法,无论多么深刻的伤痛,它都会为你抚平。可是有没有一种让时间倒转的魔法呢?
琴芩也一直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言榭。天色从很快的明亮又很块地黑了下去。琴芩回过神的时候言榭已经走到了她身前。言榭说,走,开始行动。琴芩说,行动?行动什么?言榭说,有人要杀敏触的前妻。琴芩说,谁?言榭没有说话已经迈开了步子。
敏触的前妻刚刚睡下,她一直劳累了一天了,刚才敏澈又吵着要听故事,她实在是非常劳累了,可是她却仍然不忍心拒绝她的孩子。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忽然传来一股刺骨的杀气,她敏捷地翻身而起,对手竟然比她更快,因为她发现自己正在熟睡的孩子已经不见了。窗外一条黑色的人影闪过,还有敏澈的呼喊声。敏触的前妻不顾一切地跃了出去。
对方是一个黑衣人,蒙着脸,敏澈被黑衣人用手掐住脖子,任何人都知道,只要黑衣人手一用力,立刻就会捏碎敏澈的脖子。敏澈已经因恐惧而大哭起来。敏触的前妻失色喊道,你究竟是谁?孩子是无辜的。黑衣人冷冷地笑着说,孩子是无辜的,可是你却杀了我的女儿。声音显得非常苍老而有些颤抖。敏触的前妻大声地喊,你的女儿是谁?黑衣人冷笑了一声说,你自己知道。敏触的前妻低下头沉默了很久说,不错,是我杀的,可是我的孩子真的与这件事无关,求求你放了他。黑衣人说,你承认?敏触的前妻慌忙地点点头。黑衣人放下敏澈,他忽然变了一种很年轻的声音对敏澈说,对不起,小敏澈,我不是有意弄疼你的。敏触的前妻吃了一惊,那竟然是言榭的声音。琴芩也跟着从黑暗出掠了出来。言榭冷冷地对敏触的前妻说,沐木和墨陌在哪里?敏触的前妻没有说话她已经冲了上去向言榭展开攻击,言榭的脸色变得冰冷,只是依然没有说话也没有还手,只是很轻松地躲着敏触的前妻几乎竭尽全力的攻击。言榭冷冷地说,沐木和墨陌在哪里。我数三声,如果你还没有回答,我要你马上死在我面前。一,二。连站在一旁的琴芩都紧张得手心出了汗。言榭在数到三的时候已经展开攻击的身形。这时候却忽然有一个人影飞了过来,挡在敏触的前妻的前面。赫然竟是敏触。
言榭冷笑说,你们两个一起上我也让你们一只手。敏触却仍然很有礼貌地冲言榭笑,他说,够了,人是我杀的。言榭说,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敏触转过身很温柔地帮他前妻理好头发,他淡淡地笑,笑容里却隐藏着无法言诉的悲伤。他说,你真傻,居然想到来替我顶罪。言榭皱了皱眉。敏触说,人的确是我杀的。敏触的前妻却突然站在敏触前面大声地说,不对,人是我杀的!敏触微笑着牵着他前妻的手问,你知道第一名死者的致命伤在哪儿?敏触的前妻愣了愣,她试探性地说,心脏?她只是根据直觉判断,因为通常杀一个人最容易的致命点就是心脏。敏触笑笑摇摇头说,我把她的头切开了。言榭知道只有极少数人检验过尸体,虽然是一击毙命可是尸体身上却并不止一处伤口,能够准备知道致命伤的只有三个人,一个就是第一个为尸体验尸的人,第二个就是言榭,最后一个当然是凶手。言榭说,这我就不懂了,如果你是凶手,难道你故意制造出这么大的嫌疑。敏触笑笑说,不错,有谁能够想到一个凶手会大意到留下这么明显的嫌疑?我故意让自己背负这么明显的嫌疑,这样其他人反而不会怀疑到我身上。我不是连号称聪明绝顶的言榭也骗过了吗?而且又有谁会想到一个我会强暴一个随时都可以和我做那种事的女人呢?这样我的嫌疑反而是最小的了。言榭叹口气,他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手法的确是高。敏触把前妻的手握得更紧了,他回过头朝前妻勉强地笑笑说,可惜你却故意替我顶罪,本来我可以相安无事,现在却不能不出来了。他的前妻说,我看到现在大家都怀疑你,我以为他们迟早会认定是你,所以。敏触还是很温柔地笑笑说,我知道你是好意,我并没有责怪你,相反我却觉得很幸福。言榭说,可是她替你顶罪了不是更好,你更加可以逍遥法外地活下去。敏触没不介意言榭话中的刺,他笑笑说,你以为我是什么,我绝对不会让她受这种苦的,更何况还要让她承受这种不白之冤。难道你会眼看着你喜欢的女孩子受苦?言榭愣了愣。敏触很和气地走到言榭身边,他拍了拍言榭的肩膀说,相信我,年轻人,如果你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千万不要离开她。即使是死。这句话像一块巨大而沉重的石头,重重地落在了言榭的心里。地动山摇的疼痛。琴芩说,可是你不是爱着你的前妻吗?你又为什么会离开她,还在外面找了那么多的女人。这次是敏触的前妻哭着告诉琴芩的,他们本来有一个很幸福很幸福的家庭,他们结婚很多年可是彼此依然非常的相爱。可是后来那四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却看上敏触,她们主动要求与敏触相好,被敏触强辞拒绝,不久以后她们有借口把敏触灌醉接着跟敏触上了床,于是吵着要敏触负责,敏触知道这是她们联合起来耍的诡计,更加不为所动,于是她们开始不断地骚扰我和孩子,她们的势力也非常强大,我打不过她们,我手上的伤疤就是她们造成的,敏触当然也不是她们的对手。后来她们的骚扰变本加厉,我们一家实在受不了了,最后敏触只好去求她们让她们放过我们一家,她们提出的条件依然是要求和敏触相好,可是敏触依然不答应。最好她们居然一气之下,把,把,把敏触作为男人的,割,割掉了。敏触的前妻说到这里已经放声大哭起来,琴芩在听的时候也不知不觉热泪盈眶,即使是言榭也被感动了,他一直低着头露出悲伤的表情。敏触接着说,后来我不想再连累他们母子,而且我已经不算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我再也不能照顾她,所以我离开了她,开始进行我的复仇。言榭说,可是那几个女的死的时候都有被强暴过的痕迹。敏触惨然地笑道,你知道,要制造这种痕迹并不难。言榭点点头说,如果我早点遇到你的话,我们一定会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我也决不会让她们。言榭没有继续说下去,敏触露出感激的笑容,他说,言榭,如果你现在把我当朋友的话,我求你一件事。言榭知道敏触是想求他放他走,言榭虽然有些忧郁还是答应了。敏触笑笑说,你知道我要求你的事。言榭点点头,敏触紧紧地握着言榭的手,然后忽然敏触敏捷地出手,血液噗呲一声溅了出来。
落在了风里。
敏触至死的时候一只手紧紧握着自己前妻的手,一只手紧紧握着言榭的手。言榭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这几天实在是发生了太多让他轻易流泪的事。原来敏触求他的事不是放了他,而是一定要照顾好那两母子。他至死都忘不了他最爱的妻子,他挚爱的儿子。言榭刚起身的时候,敏触的前妻却倒在了血泊里,她也自杀了。她跟着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丈夫去了,她死的时候虽然显得很痛苦,脸上却带着微笑。因为她紧紧牵着的手是她最最心爱的人的手。那只会带着她走想幸福的手。那只无论是多么艰辛多么困苦都会牢牢牵着自己的手。星光如同飘雪般飞散。流萤散影。琴芩一直流着泪默默地祷告着,天上的神灵,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他们在天堂相聚。一定。
安静仓皇的夜色里,响彻光澈的哭泣声。孩子的哭泣声。爸爸。妈妈。
你们不要我们了吗?
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