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红影黛姿潇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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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适逢宫女送了醒酒汤来,富察氏忙亲自接过,哄劝半梦半醒的弘历喝下,又小心扶了他至龙榻上躺好,很快他便沉沉睡去,留下苦闷愁怨的富察氏,独自对着满室的红烛,黯然流泪神伤,索性命人取了成年的女儿红来,一气灌下多半儿壶,方哽喑叹道:“今昔有爱,爱在;今昔有情,情在;而今昔又是何夕,今年又是何年……”

因着黛玉的悉心调治,加之身处王府不必受贾府上下人等明里暗里的闲气儿,不过几日光景儿,探春便康复了一多半儿。

这一日,姐妹三人正解九连环玩儿,便见雪雁进来道:“姑娘,柳爷来了。”黛玉头也不抬,道:“这里又没有外人,你直接请进来就是了。”

俄顷,果见湘莲带着室外的寒气儿进来了,再衬上他那生就的冷淡疏离气质,竟冻得初次见他的探春,冷不丁打了个寒战,黛玉见状娇嗔道:“师兄,你是打算将咱们都冻坏不成?”

听的黛玉如是说,湘莲方微微扯了一下嘴角,柔声道:“你既不喜欢,以后在你根前,我再不如此便罢了。”

黛玉笑道:“我逗你玩儿,你该怎么还怎么着吧。找我可是有事儿?”一面拉了他至雕花镂空椅上坐好,探春与英莲见二人有事要说,忙指一事回避了。

被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这么一拉,湘莲的心跳狠狠漏了一拍,但只瞬间便想着她若非当他亲哥哥,又岂会如此旁若无人?忙定住心神,道:“却是有事找你,明儿我就要离开这里了,特来向你辞行的。”

听及此言,黛玉大吃一惊,道:“咱们兄妹好容易聚在一块,不说好生相处几日,反说要离开,这却是为何呢?难道几年功夫,师兄竟与我生分至此了?”说着说着便红了眼圈。

一见她欲泫欲泣的模样,湘莲的心早已软了一多半儿,忙柔声道:“我却并不走远的,因着公事之故,前儿我在北门外头置了一处房舍,不过半日车程,便可往来于两地之间,要见面亦是极便宜的。”

黛玉忙转悲为喜,笑道:“如此甚好,明儿爹爹再来了京城,咱们家可算是热闹了。”说罢又奇道:“但只你在京城有何公事?竟从不曾听你提及过。”

湘莲淡淡道:“不过些微琐事,不值一提。我就不多说了,过会子还得去辞别王爷福晋,再去客栈接一个人,倘不紧着点儿,天黑都到不了家。”

她笑道:“既如此,就不耽搁你了,再不想才来京城几日,师兄竟结交到一位朋友了,以后也可多个人说话儿了。”

“他才多大,我与他怎么做得了朋友?”湘莲道:“不过前儿在路边捡的一个小乞丐儿罢了,因见着一脸倔强,又心心念念要找嫡母为母亲报仇,方收留了他……”

话音未落,就见探春掀帘进来,急急比划道:“他可是有这么高,十来岁模样?柳大哥可知他姓甚名甚?”自贾环出走后,她只能遣了赵姨娘的兄弟,她的舅舅赵国基,私下里四处打探,但只每每都没有好消息传来,才刚听得湘莲的话儿,她想着不能白放过哪怕一线希望,方不顾礼仪,直接出来了。

湘莲知道她是黛玉看重的妹子,是以并不似往常般冷淡,道:“身高与年龄倒是差不多,至于他姓甚名甚,我却真不清楚。”

见探春失望的垮下脸去,黛玉忙安慰道:“妹妹很不必着急,待师兄见了他,一问便可知了,倘果真是环兄弟,咱们再去瞧他不迟。”闻言她方好了一些儿,黛玉又对湘莲道:“师兄问得他名字后,千万记得打发人来说道一声儿。”又叮嘱了几句,她方亲自送他出了门子。

至晚间,就有湘莲打发人来回话,说凭他怎么问,那小乞丐儿只了他唤“环儿”,其余一概守口如瓶。但只就这一点,已让探春欣喜若狂,连夜便要赶着去瞧他,黛玉忙道:“既已知道环兄弟的去处,何苦急于这一时?”英莲亦道:“果真要瞧他,等天明了有多少瞧不得?”好说歹说劝得她作罢了,姐妹三人方卸妆梳洗了,各自睡下不提。

前文因说到弘历答应胤祥,过几日便下旨调如海来京,黛玉便日日在王府,掰着指头计算着日子,至第五日上,果真有戴权来传旨,不独擢升林如海为翰林大学士,又另赐了辅国公之爵位,世袭三代,敕令新建一座国公府。须知这“辅国公”一爵,虽则只是虚职,由来只有皇亲国戚方配得之,无疑是尊贵非常。

一时众人都是喜之不尽,盘算起要如何布置新宅、增添哪些物件等事儿,兆佳氏素喜黛玉端雅聪慧,兼之胤祥与如海情同手足,更是较自家事更为上心,堪堪忙了大半个月,方将诸事备齐,彼时已是腊月十日了。

如海早已遣人送了信儿来,择定元宵节一过完,便携贾敏与家人,自水路来京,预计二月中旬即可到达。期间湘莲到底安排探春见着了那个所谓的“小乞丐儿”,确认果真是贾环后,百般劝他回去,偏他性子却硬,立誓有生之年,绝不再踏入贾府半步,探春想着他跟着湘莲,不拘怎样,到底能学得些许本事,遂不再强求。而她自己,亦因获悉胞弟的消息,整个人精神不少。经此变故,她一改往日隐忍求全的行事作风,处事渐渐变得要强圆滑起来,这些皆为后话了,暂且不表。

眼见不日便是除夕之夜,兆佳氏本欲留黛玉三人过年的,偏贾府再三再四打发人来接,她想着探春到底是贾府的姑娘,自己与英莲横竖亦要回去收拾物事,准备乔迁新居,遂辞别众人,登上了贾府的马车。

贾府诸人早已得到如海封爵辅国公、地位尤在宁、荣二府之上的消息,谁不赶着来巴结?又是治酒又是摆戏,热闹得了不得,薛姨妈凤姐儿几人又着实夸赞奉承了一大堆话儿,诸如“老太太挑得好女婿”、“林姑娘又是亲王福晋”等语,直让贾母笑开了花儿,连英莲都被好一阵儿奉承。那王夫人因先前对黛玉姊妹的慢待,这会子很有些挂不住脸子,只讪笑着不时插上几句罢了。

展眼便是大年三十夜,贾府仍是一如往年,拜祭祖宗、吃酒看戏、燃放烟花爆竹、赏赐下人们,直忙到十二日,方清净了些儿。黛玉与英莲想着父母快来了,每日里都与紫鹃等人一道忙着收拾,年亦不曾好生过得。

这一日,三春姊妹才玩笑了一阵离开听风轩,又见平儿款款来了,黛玉停下手上的活计,笑道:“敢是我这屋里有什么宝贝不成,大伙儿爱来玩?”

平儿笑道:“要说宝贝,二位姑娘可不就是两个活宝贝?”

英莲插嘴笑道:“怪道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平姐姐跟凤姐姐时间长了,不独行事作风,连她的巧嘴亦学了一多半儿,”

三人又相互嘲笑了几句,平儿方正色道:“今儿我来找姑娘,不为别事,只想求姑娘多早晚得了空儿,竟去开解开解奶奶吧,这一段儿她心里忒苦,以致性情大变,做了不少糊涂事儿,凭我怎么劝,她只不听,姑娘的话,指不定她还听得进去几分。”

黛玉忙赶着道:“我不在府里这期间,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平儿叹道:“此事原不该说与姑娘听的,没的白污了您的耳朵。但只瞧着奶奶那个样儿,我也顾不得了。姑娘知道,我们那个爷儿,平日里就没个正形儿,尤其酷好女色,只因奶奶管得紧,他方有所收敛罢了。不想月余前,他竟趁哥儿出花儿之际,拉了一个绰号‘多姑娘儿’的媳妇,至家里鬼混,偏又被奶奶撞破,几乎不曾将房子拆了。”

“奶奶又好面子,不曾说与老太太、太太知道,只自个儿忍受罢了。不想二爷见奶奶并不曾闹开,竟变本加厉,越性连家都不回了,奶奶气愤不过,到老太太面前哭诉,偏老太太只说了一句‘什么要紧的事!他小孩子年轻,馋嘴猫儿似的,那里保得住不这么着,从小儿世人都打这么过的,你尽放宽心些儿,也便罢了。’”

“至此奶奶彻底灰心了,成天价拉着我,说些个什么‘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凡事到底得靠自己’之类的傻话儿,之后她便将银子看得极重起来,不但向那些个有求于她的本家爷们儿奶奶们索要东西,还将上下人等每月的月钱,命旺儿拿到外面放印子钱去,前者倒还罢了,不过于名声儿有所不利,后者就不得了了,一旦老太太、太太知晓,可就……”说着说着,她到底滚下泪来。

再不想凤姐儿身上竟发生了此等变故,黛玉听得又惊又痛,抬脚便欲往她屋里去,平儿忙拉住道:“姑娘竟隔几日再去吧,奶奶不愿被人知晓,一旦知道是我多嘴儿,又要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