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扰扰,忙忙碌碌,早了大半日,众人都等的疑心重重了,终于听得麝月大叫道:“皇天菩萨,这可不就是二爷的玉了!”
周瑞家的忙劈手夺过去,递给太太道:“太太,看,找着了。”
贾母一旁没舒口气忙道:“仔细瞧好了,上面是有字还有眼儿的。”
只听得王夫人又哭又笑道:“老太太,找着了!就是这个!”因把玉递给贾母。
贾母忙双手接过了眯眼细看,正是那块五彩晶莹的玉。因笑道:“菩萨保佑,总算找着了。大家都有赏!”旁边的丫头婆子俱舒了口气,喜气洋洋。
贾母因叫宝玉过去,拉着宝玉的手道:“宝玉,这是你的命根子,好生戴着。有气只管打骂丫头们都使得,只再不许丢玉了!”
宝玉摇头道:“老祖宗,我再不要戴它。你们谁喜欢谁就拿去!”
贾母气道:“不许糊说,这是你生下来口里就含的,怎好给别人。你放心,没人敢拿它生事,什么金玉良缘,我怎么不知。在清虚观时不是说了你还小不能早娶的么,难道又有谁家托张道士来提亲了不成!”
王夫人脸色微沉,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命宝玉戴上。
宝玉摇头道:“我已说了不戴它的,你们若非逼着我戴上我也无话,只以后若再丢了可别怪任何人。”
贾母王夫人听了俱是一愣,听宝玉说话的意思甚是坚决,也不敢再劝宝玉戴上。
想了片刻后,贾母把玉递给王夫人道:“宝玉实在不肯戴也就罢了,你这个当娘的就好生替他收着吧!”
王夫人颇无奈却也只得双手捧过玉,小心翼翼的用帕子包起来。
贾母因命麝月秋纹等扶宝玉好生照看着,不可再有差池。
一时沁芳桥上的人才各自散去了。
绮霰碧痕原是宝玉房里的丫头,素日在别的丫头婆子跟前都是目中无人的。后因被太太赶了出来,在园子里当些杂役,深觉得没脸,原只埋怨受了袭人的连累,只恨太太无情,还指望着日后宝玉能求了太太老太太再把自己要回去。谁知这么长时间,宝玉连看都没来看自己。日子长了,倒不记得自己和宝玉有过男女之事,却渐渐的也记恨起宝玉来。
今早,绮霰碧痕正抬着一筐子菜蔬要送到栊翠庵,知道了太太在沁芳桥那里找玉的事,心里原有的旧气便勾了起来。因见园中的婆子丫头都往沁芳桥去了,便幸灾乐祸的数落起来。来到栊翠庵中,抬了菜往柴房里走,口内也不顾忌,一个道:“找不到才解我的气,凭什么爷做的错事让咱们受累。”
另一个道:“正是呢,是爷和那袭人不干不净,倒带累上咱们。”
一个道:“他也配叫宝玉,素日口里姐姐长妹妹短的,哪里是真敬重,还不是一样是个好色的。”
另一个道:“打小就吃咱们嘴上的胭脂,这么大了还是没改。不是我说嘴,就那留下的几个也都是不干净的。”
一个道:“可不是这话,不过是咱们生的略好些罢了!”
另一个道:“阿弥陀佛!只愿他们找不到那玉,现世现报,才能出了我心中这口闷气呢。”
她二人一行说话,一行放下菜,自行出了庵门出去了。不料一番话全被妙玉听见了。
妙玉听了惊诧不已,秀眉儿紧皱,心中厌恶不已。忙拿了那天的两瓶子香露叫扔了。又命叫打水来冲地,再不让这两个丫头进门。
迎春探春送了老太太太太们出了园子后,都往潇湘馆走来。黛玉和湘云惜春三个没去沁芳桥看婆子们找玉,只坐在潇湘馆内喝茶说话。见迎春探春默不作声的走了进来,脸上不见一点子喜色,便问:“怎么,那玉还没找到么。”
探春皱着眉头,道:“到沁芳桥底下找着了。”
湘云问:“果然是二哥哥扔的么?”
探春点点头,湘云笑道:“那不完了。大家相安无事了,怎么还愁眉不展呢。”
迎春道:“树欲静而风不止。为着宝玉,太太都不知生了多少事端了,哪里能相安无事呢。”
湘云道:“是二哥哥自己扔的,太太也不好怪别人。”
迎春叹道:“过两天是我可是要去回老太太,还是搬离了这园子到大太太跟前倒清静些。”
黛玉讶道:“怎么,太太竟想赶姐姐出去。”
迎春叹道:“虽没说出来,可她行的那些事儿真叫人提不上嘴。”
黛玉问道:“怎么,太太责怪你们了么?”
探春道:“可不是,也不知道太太安的什么心,总拿宝玉的过儿来怨我们。怨我们倒也罢了,竟又想起各处查抄一番来了。”
迎春叹道:“上回丢书和也说要各处搜,这回丢玉又要说各处搜。听说早上还想去栊翠庵那搜,幸而宝玉去拉了回来。”
黛玉惜春一听惊的就站起来,道:“当真去搜妙玉姐姐了,太太还想不想活了。若叫皇上知道了,只怕真的要来抄家了。”
探春叹道:“可不是呢,若总这么折腾,只怕真有抄家的那一天了!”
迎春道:“所以不如趁早搬了出去倒清静些!”
黛玉蹙眉道:“从前我住在这里时,太太就不高兴,几次三番的来找事。现在不过偶尔来住几天,太太还是生事,姐妹们总不得尽兴玩几天。好没意思的!”
迎春道:“妹妹别生气,连我都觉得没脸呢。只不知世上怎么有这样的太太的。”
黛玉却笑了笑,道:“二姐姐,三妹妹,今儿午后我就想回去了。等我回去了禀过义父义母就来接妙玉姐姐。只求姐妹们好生照看着妙玉姐姐几日。”
迎春探春俱点头答应道:“只是好容易咱们姐妹聚齐了的,才几日就要走。”
湘云也在一旁气道:“林姐姐走我也走,再也不来了。”
探春笑道:“你又急了,偏又把话说的这么绝!老祖宗接你你也不来?”
湘云道:“不管他,林姐姐来我才来,林姐姐不来我也不来。”
黛玉却道:“这里我再也不想来了,以后你们也不必再打发人去接我了。得闲时我就让义父义母派人来接姐妹们到我家里去玩,咱们倒自在些。”
迎探二人明白黛玉的意思,只默然点头。
惜春突然道:“林姐姐,带我一起走吧!我不想出去回哥哥那边呢。”
黛玉道:“好妹妹,带你一起走原也不难,只怕珍大哥哥不能让的。”
惜春道:“姐姐不用管他,到时候我自有主意。只要姐姐能带我走就成!”
黛玉点点头称好,探春因笑道:“唉,我也想同姐姐一起走了。”
湘云也说要跟黛玉一起回去。
黛玉因笑道:“我可不敢带你回去的,你可是已经有婆家的人了!”
湘云脸儿飞红,正要过来恼黛玉。
忽然李纨打发了丫头来说郁府打发了婆子来接黛玉回去,说是家中有件要紧的事儿急等黛玉回去商量。
黛玉不知何事,忙叫紫鹃小贝等收拾东西,惜春也赶忙回去叫入画收拾了些东西,要跟黛玉一起回去。
黛玉又赶到栊翠庵要妙玉和自己一起回去。
妙玉笑道:“好妹妹,我也正想离了这里呢。只一时东西收拾起来颇费时间,今日只怕走不了的。我明儿就先回牟尼院等妹妹。妹妹回去得空时就往牟尼院去找我吧。”
黛玉听了只得点点头,只叫妙玉小心提防着。
黛玉惜春收拾好了东西便来贾母处道别,贾母因见惜春说也要同黛玉一道去郁府玩几日,虽也同意,却还是叫人去问问贾珍的意思。贾珍也不在意,只叫人回道:“妹妹跟了林姑娘去玩几日也是好的,过几日再打发人去接回来吧。”
贾母便叫婆子们多备些东西叫黛玉带回去,又嘱咐了黛玉惜春好些话。
众姐妹都陪着黛玉惜春走出贾母屋子,往外走,宝钗和香菱也在一旁跟着。宝玉也要去送,却被王夫人叫着去问话了。
香菱忍了半日,见黛玉就要走了,也不顾宝钗在身旁,大着胆儿走到黛玉身边道:“林姑娘,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与姑娘的,只才早上拣着了两瓶子好东西,不怕姑娘嫌弃,就送给姑娘吧!”
说着从袖内拿出了两瓶子香露,递给黛玉。
黛玉见了忙笑道:“多谢你的好意,这香露确是好东西,只我已有了,你自己留着用吧!,”
香菱见黛玉也说是好东西,又不肯要,还只要给。
湘云笑道:“你自己留着吧!林姐姐多着呢,还给了我几瓶呢!”
香菱见说红了脸,只得袖了起来。
到了贾母院处,黛玉便携着惜春告众姐妹登轿而去。
迎探姐妹送别的黛玉惜春便回园子里,宝钗也和香菱往园子里来。
迎春因问:“宝姐姐怎么一早儿都没见,可知道玉找到了?”
宝钗笑道:“早上家中有些事,陪着妈料理了会子。到底玉找着了,太太们也放心了!”
湘云笑道:“宝姐姐也可放心了!宝姐姐的金锁也不算白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