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就已近仲夏,一直也未有郁如宇和水溶的消息。黛玉心中不禁有些怅然,紫鹃雪雁等也不敢提及。
这日午后,黛玉才歇了中觉醒来,觉的心中闷闷的,无可排遣。因叫紫鹃去把琴拿来,已焚香洗手端坐好,却只抚了下琴弦,便放下了手。优雅弦音一点一点的淡淡隐去,黛玉犹自出神。春纤端来花茶轻轻放在桌边,也不言语,便轻轻的退下了。屋内只静静的,只有蝉儿的鸣叫声。黛玉坐了会子因叫紫鹃把琴收起来。
紫鹃笑道:“姑娘如何不弹,这琴声怪好听的。”
黛玉道:“天热,蝉儿叫的也怪烦的。”看着紫鹃收好琴,道:“怪闷的,倒想出去走走呢。”
紫鹃笑道:“姑娘不如到迎春她们姐妹那去走走。”
黛玉点头,因看到雪雁还坐着低头绣花,便笑道:“雪雁竟不觉得头疼,整日价坐在那里描啊绣啊的,已经有那么多的衣裳还没穿呢,还做什么,也陪我略走走。”
雪雁笑着站起来道:“倒是脖子有点酸,紫鹃姐姐因说我针线活儿好,竟不让我做别的,只做姑娘的衣裳。虽说有那么些衣裳,但如今姑娘还在孝中,只能穿素色的,眼看着秋天也快了,可不得赶着多做些。”
黛玉叹道:“只也别赶了,够穿就行了,可别累出病来。”
雪雁笑道:“也并没有很赶,只没事做些罢了,紫鹃姐姐和春纤姐姐闲时也是帮着做的。”
黛玉道:“你们都是有心的,我再说谢字倒生份了,只记在心城罢了。”因找春纤一起去。
春纤却从前门进来了,问道:“姑娘找我做什么?”
黛玉笑道:“才要找你出去走走的,却见你进来了。什么时候出去的,也不说声儿。”
春纤道:“给姑娘上了茶才出去的,也没走远,想着一会子就回的,也没说。”
紫鹃笑问:“忙什么的,素日里让你出去走走,你也不肯的。”
春纤笑道:“倒也没什么事情,却得了好消息,说了你们准都乐的。”
也不待人问便又道:“前些日子得了空托了春竹寻些花种子,种着看看。午前到春竹那拿来了。春竹说若愚托他带了口信,王爷回京后复了圣旨,不日又接旨到北边公干了,昨儿才回京。说郁大人中秋节前定是要回来的。王爷还先让春竹给姑娘捎了这个。”
说着从袖内拿出一个小木盒子递给黛玉。
黛玉听到水溶的消息早就心跳加快,又得知水溶刚一回来就来给自己信儿,可见是没有忘了自己的。一时心中之喜实难言说。接过盒子打开了看时,却是一个沉香木雕的小人,栩栩如生,细看形容,不是自己又是哪个。
也不给紫鹃等看,只自回到书桌前坐着,细细把玩了一会才亲身收好,心中满满的甜蜜。
抬头见紫鹃等站着瞧自己掩着口笑,不由脸上红霞飞道:“不过就是个小人儿,也不见比苏州的阿福好,留着玩罢了。”
紫鹃笑道:“谁说不是呢。这会子该出去走走了吧,一会就该吃晚饭了。”
黛玉却笑道:“这么着,今儿就不去了,倒要看看春纤找的是什么花种子。”
就到后院看春纤往土里撒花种。听得春纤道:“是药三分毒,这些花虽平常,若能长得好,却是可以当药的。以后只想方儿给姑娘食疗。”
黛玉笑道:“主意虽好,又得你费心思了。”
春纤笑道:“不费心思,倒很有趣!”
黛玉心中忽想起什么因问:“我倒想种树,可有枫树的种子?”
春纤笑道:“枫树是剪枝培成树苗的,种子倒是难长的。姑娘想种枫树也容易,如今已过了节气。只是要等明年初春时,就叫春竹弄棵树苗来。”
紫鹃笑道:“姑娘可是要赏枫叶,咱们京城有座香山,倒有漫山遍野的枫叶,等到了秋天可是许多人去赏呢。赶明儿叫王爷领着姑娘去赏倒好。”
黛玉叹道:“你以为王爷是可咱们轻易劳动的,即使他愿意,咱们也离不了这府,去不得的。”
紫鹃笑道:“姑娘又叹气了,姑娘忘了在苏州时玩寒山寺的时候了吗?只要姑娘想,王爷可不会都为姑娘做的。”
黛玉想起那时候的时光,不禁心中又复甜蜜起来。
此后,隔个三五七天,水溶都会打发人送来一个小人儿,俱是黛玉各样的神态,或站,或坐,或愁,或喜,黛玉深喜。
第二日早晨,黛玉并众姐妹都在贾母正屋里说笑,王夫人、薛姨妈也陪着。
宝钗因瞧着黛玉的笑脸道:“倒不知颦儿怎么调养的,越发的水灵灵了,让人总看也不够。”
黛玉只笑道:“宝姐姐倒说我了,谁不知道宝姐姐最是端庄绝色的,府中谁人是不夸的。”
贾母也笑道:“若说模样端方、沉重知礼,我们家这些女孩子儿都是不及宝丫头的,到底是姨太太的福气。”
薛姨妈笑道:“老太太过誉了,宝丫头也不过是贴心些,哪比得上林姑娘伶俐风度。”
正说着,凤姐笑咪咪地走进来道:“老祖宗,太太,姨太太,今儿竟都在这里了,倒省的我跑脚儿了。”
贾母已笑问道:“这阵子总瞧着你忙的脚不沾地的,怎么这时候又过来了。”
凤姐只笑着走到黛玉跟前儿道:“正是有事要回老祖宗太太的,才北静太王妃打发了四个婆子来说是送些东西给老太太和林姑娘。”
贾母忙问道:“怎么无缘无故的来送东西,快请上来,可不能怠慢了。”
凤姐笑着走到黛玉跟前儿道:“我也不知呢,老祖宗且看吧。”便去请四个婆子。贾母因叫李纨带着众姑娘们到里屋,只叫王夫人薛姨妈坐着。
见四个婆子进来了,贾母连忙叫让座。
四个婆子先行了礼方告座。
其中为首的一个婆子笑道:“我们太妃叫问老太太好,我们太妃因王爷刚从北边回来,带了些东西,因想着送些来给老太太和林姑娘。”
贾母忙笑道:“多承太妃记挂,也替我问太妃好。”
那个婆子因打量了众人笑道:“老太太这里真热闹,还这么多太太奶奶陪着,好福份。倒是我们太妃总抱怨冷清。”
贾母因将众人一一介绍了,笑道:“太妃才是有福份的,王爷年纪轻轻就深得圣上重用,可见是个拔尖的。听得说又孝顺,又有才学,可不是太王妃的福份。”
那个婆子笑道:“我们太妃只恨王爷牛性,到现在也不娶亲,不然早抱上孙子了。”
贾母笑道:“太妃如何不早些给王爷定下亲?”
那个婆子笑道:“太妃早催促过了,圣上也曾要指婚的,说过多少大家闺秀,只王爷终不肯,太妃也不愿违了王爷的心思,就这样拖下了。好在王爷还未弱冠,也并不急的。”
贾母点头笑道:“可见王爷是个好的,不类常人。”
薛姨妈也笑道:“可不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不都是早娶的。三妻四妾也是寻常的。”
那个婆子笑道:“我们王爷可怪着呢,从小儿就不叫丫头们近身服侍,到现在连个屋里人也没有。”
贾母赞道:“很是难得,倒不是我的孙儿能比的。”
婆子笑道:“我们太妃却常羡慕老太太呢,听说孙女儿都是顶好的,特别是老太太的外孙女林姑娘,倒很想见见呢。”
贾母笑道:“我们家的丫头们都是粗粗笨笨的,哪里入得上老太妃的眼了。只求不要见笑”因叫黛玉并迎春等出来,一一介绍了。姑娘们一一行了礼。
婆子们笑道:“果然老太太的姑娘们都是拔尖的,一个赛一个。”
瞧了宝钗夸道比牡丹花儿还漂亮,宝钗心中颇得意,却仍端庄的抿嘴笑道:“承谬赞了。”
见了黛玉只啧啧赞着道美的象仙女似的,好气派,竟形容不出了。黛玉只微红了脸,仍和三春站在一边。
王夫人淡淡笑道:“林姑娘原长得好,只自小身子就弱些,倒是常吃药的。”
婆子笑道:“倒看不出来,我瞧着气色甚好,身段儿也甚好。”
又笑着对贾母道:“老太太,我们太妃说林姑娘现如今是太妃的侄女了,只等过阵子,天气凉下来了,还要请姑娘到我们府里赏桂花呢。到时还要请老太太赏脸呢。”
贾母原本不悦王夫人说黛玉身子不好,但见婆子并不在意,遂答道:“太王妃客气了,承太妃青眼,也是这玉儿的福份呢,倒是要打扰太妃了。”
婆子笑道:“可得赶回去,把这好消息告诉太王妃。”又指着一个大盒子对黛玉道:“这是我们太妃给姑娘的。也不知姑娘喜不喜欢,姑娘留着玩罢。”
说完就和贾母等告辞,贾母因让凤姐好生送出去。
薛姨妈笑着对贾母道:“老太太好福气,非年非节的,竟得着太妃送东西来。”
宝钗却笑道:“颦儿也好大脸面,太妃单送东西给颦儿。老太太那么多孙子孙女都没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