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并惜春等一时尴尬,探春却走到黛玉身边笑道:“老太太的福气自然好的,就林姐姐也是个有福份的。不然太妃的哥哥如何就认林姐姐为义女了。我们可是不敢攀林姐姐的。”
迎春并惜春也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们也不用比的。且林妹妹原就是配人多疼的。”
这时凤姐却笑盈盈地走进来道:“怎么都不打开盒子瞧瞧,干坐着有何趣,是等我来才看吗?”
宝钗本想找籍口出去不看黛玉得了什么,却见妈妈眼巴巴地样子,心一点子好奇也被钩起了。
只见先打开贾母的那个锦盒。内却是一盒长白山老野参,一盒西洋参,一柄沉香如意,一块镂雕云鹤玉佩。
众人都只赞叹道都是好的。
宝钗笑道:“可不是都是值钱的宝贝,就这枝人参,都是不下百年的,已成人形,且根须是全的。这个如意看似平常却是用上好的沉香木雕的,沉香可是比金子还要金贵的。这玉佩又白如凝脂,润泽无暇,可见北静王太妃是深重老祖宗的。”
贾母笑道:“到底宝丫头家是有名的皇商,没有不知识的,连沉香木都识得。北静王太妃送的自然是极好的。”
凤姐忙又打开黛玉的锦盒,道:“老祖宗的已这样好,倒要看看妹妹得的什么?”
再打开黛玉的盒子时,里面却也有四个盒子,一样是一卷洁白光亮轻薄柔韧的缎子,一样是装着黄色透亮的液体和小小玻璃瓶,一枝玉螭纹羊脂玉笔。一样是竹制雕梅花笔筒。
众人都夸赞着东西如何金贵,道这缎子不知是什么做的,只这一点,可见是好的。贾母却一眼也瞧出了那是冰蚕丝织成的冰绡,心中转了一念便随口道:“自是上用的雪缎了。”黛玉自是知道是冰蚕丝的,却也装做不知。宝钗虽见多识广,到底也没见过冰蚕丝,如何知道。因见太王妃只送了这一点子雪缎给黛玉,心中原有的不平顿时消了许多。只笑道:“倒不知这小瓶中装的什么,这样清亮。”
众人也不知,只问贾母。
贾母笑道:“我瞧着倒象是橄榄油。”
惜春忙拿了看,瓶子后面倒有个黄色签子,因道:“到底老祖宗,没有不知的,果真是橄榄油。”
贾母笑道:“这橄榄油可是稀罕的,倒也只配女孩子儿用。只这太妃倒送了笔和笔筒给玉儿,倒是不讲女子无才便是德的。”
迎春笑道:“谁不知道林妹妹才学是最好的,倒送的正对人。”
凤姐儿只笑道:“妹妹如今又得了这些好东西,由不得叫人羡慕,怎么没人送我东西。”
黛玉笑道:“嫂子喜欢什么只管拿去。”
贾母却笑道:“你只给她,她也是不敢要的,太妃送的,都是要登记造册的,别人也不敢拿的。”
凤姐儿故意气道:“这可恨的规矩,明儿偏拿了,只藏着不用,不叫人知道便罢了。”却亲自拿了送到黛玉屋里去了。
宝钗也笑道:“东西再金贵也是有限的,倒是太妃的心意儿最是难得的。”
众人纷纷点头,倒是薛姨妈脸上笑着,心中却满是算计。
只到了晚间,贾母因把黛玉叫到跟前,道:“白天,北静王太妃送的那是冰蚕丝织成的冰绡,玉儿可知道?”
黛玉因笑道:“玉儿知道。今年过生日时,高旻寺的老方丈送了我一棵雪莲,就是用冰蚕丝包着的。”
贾母笑道:“玉儿也是聪明的,知道了也没当众说。冰蚕丝是天山5000米以上的冰蚕吐的丝,甚是金贵,一年统共那么些冰蚕丝,圣上一年也得不到一匹,用来做贴身衣物,不但不畏寒暑,且是可防刀剑的。玉儿可要收好这冰绡!”
黛玉听了,心中也甚是惊奇这冰蚕丝的神奇作用。
贾母又笑道:“你才回来时,听琏儿说那北静王也在林府甚是尽心,想你也是见过了。”
黛玉笑道:“北静王为父亲很尽心尽力,原是为圣上探望爹爹的,玉儿在家里是常见的,后又认了郁大人为义父,便又熟了些。”
贾母笑道:“我说呢,听那王府婆子的意思,倒是有意玉儿了。倒是让我意外呢。”
黛玉脸顿时红了,羞着向贾母笑道:“老祖宗怎么跟玉儿说这个,玉儿不知道。”
贾母拍拍黛玉的手道:“你如今大了,也懂事了,倒不怕跟你说这些。”因看着一旁桌上的红烛道:“以前,见你和宝玉相处和睦,我便想着要成全你们,只是等你舅母开口罢了。谁知宝钗来了,又有金玉良缘的说法儿,很是让我烦心。前儿听你说对宝玉和环儿是一样的,我才放下这念头。”
烛火跳了跳,贾母又笑道:“过两年玉儿孝满了,也要及笄了,也要到说亲的年纪了。”
黛玉娇羞道:“老祖母不要说了,玉儿不听,玉儿不听。”
贾母笑道:“玉儿要听的。终身大事,父母做主。我也只希望玉儿得个自己喜欢的人儿嫁了。我原怕你被人欺了,现如今你有了义父,北静王太妃太也定会喜欢玉儿,我倒不操心了。只可惜了宝玉没这个福气。”
黛玉脸早红透了,伏在贾母的怀里,幸福的,憧憬着。
祖孙俩絮絮地说了好一会子方各自休息了。黛玉因回去告诉紫鹃,让先好好收着,暗想着该用这冰绡做什么。
因着天气甚热,迎春等众姑娘们都在屋内歇伏,只早晚略凉之时在一处玩笑。凤姐果真时常得着空儿时来她们姐妹处说笑,时或给姐妹们添些时令水果,去暑汤水,越发受贾母喜爱。
黛玉也或呆在屋内静卧,或坐在后院树后寻荫。有时兴致来时,也会在清晨坐在后院那株大松树下静静的抚琴。水溶送的琴虽不名贵,音色古雅,如水般清静圆润,穿越之处如一股清风,使人顿觉心静清凉。
虽有北静太王妃常打发了婆子来给黛玉送些难得的瓜果并些小玩意。宝钗等虽常玩笑着说些羡慕的话儿,黛玉也安慰于太王妃的青目,只久未见水溶,却终不知水溶如何,心中隐隐几分疑惑。琴音中也时常透些寥寥。
春纤却从春竹处得了消息道王爷只被圣上差着一件要紧的事儿,脱不开身,只得求太王妃时常送东西来给黛玉,只等事儿办完了,就好见姑娘了。
黛玉听了,心中的那丝儿惆怅方略略消减。
只已近七月了,天气越发闷热,黛玉虽未中暑,却很不想吃东西,只懒懒的。
这日早晨,太阳还未出,蝉儿却已乱叫了,更扰的黛玉没心思。只在桌前呆坐了会子,看看琴,看看那些沉香雕的小人儿,又随手拿了本诗经,却翻到了一页正是那片从苏州带来的枫叶,虽已成暗褐色,叶脉却越发清晰。因拿起枫叶看到那页上正是那首诗经·国风·邶风·击鼓。“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纤纤手指,捏着枫叶旋转,回忆随着隐隐的叶香发散开来,心思也在跌宕。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还未得君誓言,已许下生死相依的心愿。还未曾执君手,已有一生一世的眷念。
君心似我心吗?那般郑重赠琴,琴情相通,爹爹明了,义父明了,我如何不明了。只孤零的我会有那样的幸运吗?
普慧大师的话,画影姨娘的叮咛。运河上同舟,枫桥边赏叶,总有深情的眼神,关切的话语。不用怀疑,却犹心忧,为何?
不由提笔写下: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枫叶青,枫叶丹,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兀自发怔,泪已盈眶。
紫鹃端着琉璃碗轻轻走过来,瞧着黛玉泪盈欲滴,不禁心疼。却笑道:“姑娘一早儿就坐在这里,也不嫌闷热。这是春纤早起熬的绿豆百合小米粥,最是养胃去暑的,才用井水里掰过的,吃着正好。”
黛玉只瞧了瞧,便道:“先放着罢,过会子再吃,如今还没有味口。”
紫鹃笑道:“姑娘且尝尝,可是春纤早起熬了,听说费了许多心思。”
春纤已笑着走进来道:“我倒没费什么心思,只姑娘这几天不想吃东西,可把北静王急的,昨儿忙着找了好东西着春竹送过来的。”
黛玉听得水溶的消息忙问:“王爷是如何知道的,又让王爷费心了。”
春纤笑道:“还不是春竹当了耳报神,姑娘若不想放王爷费心,姑娘就该高兴些,多吃些儿。”
紫鹃笑道:“可不是,瞧这个夏天还没过完,姑娘竟大瘦了,亏得春纤天天照着风神医保养的药方给姑娘熬药,又调弄些汤水,姑娘才不曾病了。我们倒沾着喝了不少好东西,胖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