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这才回转过来,两人摆了饭,贾琏外出末归,便坐在一处吃了。
凤姐正要歇中觉,忽然瞧见鸳鸯进来,忙强撑着身子坐起来道:“好姐姐,你怎么得空来了?”
鸳鸯忙扶她躺好,替她盖了被子道:“奶奶快躺着吧,我来是告诉奶奶一声,二姑娘眼瞅着出阁的日子就快到了,老太太的意思是问奶奶,嫁妆准备得如何了?”
凤姐揉着额头道:“姐姐你瞧瞧,这府里家大业大,哪一处不要钱的?现下姑娘们的月钱我还压着没发,就怕有个急用没处抓银子的。二姑娘这嫁妆一办,只怕发了不月钱了!不如先把老太太的梯已银子借用个二千两,待收了秋再把它填上。”
鸳鸯笑道:“二奶奶,老太太让你想办法,你竟把主意打到老太太身上了!这件事,你去和老太太说去,我可管不了!”
一语末了,贾琏已经抬脚进来,作辑道:“好姐姐,你就帮我们这一回吧,回头我立个长生牌把你当佛祖一般供起来如何?”
鸳鸯低头想了一想,这才道:“也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过只这一次,千万不许让别人知道了才好!”
凤姐见鸳鸯走后,这才向贾琏道:“大太太嫁女儿,自己一个字不出,反让我们出钱,这算怎么说?”
贾琏道:“你是正经的儿媳妇,平日时为别人忙前忙后,这次轮到自己人身上,少不得要费些银子,不然大老爷那里怎么说得过去?”
凤姐皱眉道:“为了这家,我把我的嫁妆都赔上了,那些人还眼馋肚饱的没个足厌,真真让人恶心!”
贾琏道:“若不是修建大观园,还有皇上驾临,总还是几十万的身价撑着,这两件事倒把祖宗的家底都赔上了。你明里暗里放贷的事情我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凑和着过吧。”
凤姐一惊,这才不言语,准备迎春出嫁之事。
迎春早闻那孙家之子不是诚实守份之人,每每眠花宿柳,行为不端,心中不悦意。但贾赦因急着要买一匹古董,手头上短了五千银子。因想这孙家祖上系军官出身,乃当日宁荣府中之门生,算来亦系世交。且又家资饶富,现在兵部候缺题升,便立意定下这门亲事,又逼着迎春搬出大观园待嫁。
迎春无奈,向贾母求助,贾母也深知孙家靠不住,想来拦阻亦恐不听,儿女之事自有天意前因。况且她是亲父主张,何必出头多事,为此只劝了几句,余不多及。
倒是贾政深恶孙家,又嫌他并非诗礼名族之裔,因此倒劝谏过两次,无奈贾赦不听,也只得罢了。宝玉却
留了心,要亲去会会这孙绍祖,看他是何等人也。
这一日,他听闻孙绍祖在‘春风度’酒楼上吃酒,便上来借着喝酒来看他人品。可巧遇到冯紫英,卫若兰二位公子也一同前来,三人便相约吃酒。
宝玉问起孙绍祖之事,两人都一齐摇头,称其人品不佳,再冷眼旁观他纵酒无度,好赌成性,又听曲迷色,宝玉心头火起,也不及与二人详谈,便要起身告辞。
卫若兰道:“宝兄何必如此着急,你我多日不见,何不尽兴一饮?”
宝玉喝了一气道:“今天实是有事,不能相陪,改日到我府中一叙,我再作东。”
二人见留他不住,只得送他离开,待宝玉走后,卫若兰方瞧见桌下遗着一个五彩辉煌的金麒麟。他捡起来细细的赏了,赞道:“好东西!定是宝兄所遗!”
冯紫英道:“宝兄有玉,何罕此物?你先收起来吧,待改日见了,再送给他不迟!”
卫若兰一想有理,便把金麒麟系在腰间,和冯紫英饮酒作乐。
宝玉回到家中,便要寻贾赦不依,因道:“那孙绍祖行为不端,万万不可将二姐姐嫁给他!”
贾赦冷笑道:“定礼已下,吉日已定,再过三日便要过门,哪有退亲之说?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快别胡闹了!”
宝玉见他不听,又忙去寻迎春,迎春正在暗自垂泪,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安慰是好,唉声叹气不已。
“二姐姐,你若去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我!”宝玉安慰道。
迎春面如蜡玉,眼神淡漠地说:“他对我好倒好,不好,谁也别想过!”
宝玉素知迎春性子平和,不料今天说出这等绝决之话,方知从前小看了她。又想起因自己软弱,错失黛玉,不禁心中苦闷,垂着头一言不发。
两人正在闷坐,忽听贾母让二人去吃饭,便相约一齐过去。宝玉看着大观园渐次空了起来,潇湘馆门紧闭,秋爽斋院门落锁,不日迎春所居之住也要空寂,越发感觉人生无趣,闷闷不乐。
贾母看到他闷闷不乐,拉着他坐在身边道:“你二姐姐一嫁,云丫头也订了亲,也得给我的宝贝孙子订亲了!”
宝玉站起身道:“我不娶!”
众人俱是诧异,惜春道:“难不成二哥哥要孤老终生吗?”
宝玉发了魔怔,叹道:“好好的一个清净女儿,嫁了人就如同花落污泥中,生生被糟蹋了,我不娶,这世上至少还能留住一个!”
惜春道:“难道你不娶,别人也不娶吗?她不嫁你,自然要嫁别人的,除非是当了姑子,方能干净!”
贾母咳了一声道:“说什么孩子气的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林妹妹不也出嫁了!”
从前,这个林字自从黛玉走后大家都不敢提的,忽然听贾母提到,众人都担忧的看着宝玉。
不料宝玉叹道:“林妹妹是天仙一般的人物,又岂是我这凡夫俗子可以配得上的?四皇子天姿英表,丰神俊朗,跟他一比,我竟成了泥猪癞狗了。可恨我出身微薄,资质浅陋,不能与他交结,若能与四皇子相识,也不枉生了一世!
我常叹这锦绣纱罗,也不过裹了我这根死木头,美酒羊羔,也不过填了我这粪窟泥沟。‘富贵’二字,不料遭我荼毒了!四皇子才配得上富贵二字,林妹妹嫁与他,才成天作之合,神仙眷侣!”
贾母听这话虽疯,却也在理,尤其是放下了林黛玉,自是欢喜。
“你林妹妹晋为福晋,咱们一直忙着也没去瞧她,听说她身子弱,又病着,咱娘们儿给二丫头办了婚事,便去瞧瞧她吧!”
王夫人,邢夫人等人岂有不愿意巴结的,纷纷称是,商议拿什么礼物,穿什么衣服,说得极为热闹。
迎春听了一回,只觉得无趣,和惜春结伴出去。
惜春道:“林姐姐总算苦尽甘来了,也不枉她为四爷付出这么多!”
迎春道:“是啊,还记得咱们一起赏枫评棠的日子,转眼都已经嫁人了,林妹妹嫁得如意郎君,可叹你我却要受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嫁与一个没见过面的陌生人!”
惜春驻足,看着一江春水中鸳鸯戏嬉,淡淡地说:“若真不能自己作主,不大了剪了头发当姑子,强如受这种气!”
迎春知道惜春年纪最小,性却最烈,自己却是万万学不来的,只得叹气不语。
转眼三日已到,迎春木然的坐着,任众人为她梳妆打扮了,抬起花轿,吹吹打打送往孙家。湘云虽因上次撞破宝玉和袭人之事半年末来,但迎春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少不得要来送送。
但目送迎春上了花轿,方掩泪返回。正欲上车,却被宝玉拉住道:“云妹妹,你订了亲,也和我生分了!”
湘云瞧他郁郁不乐,到底狠不下心,甩开手道:“一日大似一日了,爱哥哥不要拉拉扯扯的,被人瞧见了不好!”
宝玉听得心如刀绞,怔怔的滴下泪来:“罢罢罢,你们都走吧,只余我一个孤魂野鬼在天地间飘荡,哪一天我死了,也没个人来关心!”
湘云忍不住道:“你对我到底是怎样的?你的心思总让人捉摸不透的,明里暗里为你洒了多少泪,你都没有瞧见。我一个女儿家,自己不能作主,可恨我订了亲也没瞧见你有什么表示,这会子你倒怪起别人了!”
宝玉听这话说得奇怪,细细一想,方悟了湘云的痴心,忍不住上前一步,强拉着她的手道:“好妹妹,原是我对不住你,你千万不要恨我,只望有来世,再报答你的一片心吧!”
湘云想到从此后两人再不能随意相见,也泣道:“也不知哪一个有福气的人能跟爱哥哥在一起,云儿实在是羡慕……”
宝玉擦了擦泪,伸手去怀里摸金麒麟,一边说:“我上次到庙里时,那些道士送我一个金麒麟,我还想着给你留着,咦,怎么找不到了?”说着翻天翻地的一通乱找。
湘云道:“万物自有缘法,它不属于我,留也不留不住,爱哥哥,我去了!”
宝玉伸手,眼瞧着湘云上了轿,远离了贾府,这才一人无精打采的回家。
四阿哥对西藏土司迎头痛击,探春也劝自己夫君安份守已,莫要听了别人的盅惑,送了自己的性命。西藏土司眼见情势不对,忙退兵三十里,孤身来清军营中负荆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