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红楼之禛玉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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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宫里挂了雪白的幔帐,在这漫天大雪里分外的刺眼,宝钗借病半步也不曾出门,只是背着人拿香炉拜了一拜。佟贵妃终于被封为后,风光大葬,但四阿哥远在西藏,却是没来得及见上最后一面,黛玉强撑着身子去拜了一拜,也算还了四阿哥的心愿。

宝钗心中烦躁,夜里睡不安稳,总是被梦惊醒,醒来后汗湿衣背,病又加重,越发缠绵难好。

因皇宫里有规矩,倘若有宫女太监七日之内医不好病,怕过了病气给各宫的主子,便要送到偏宫里让她自生自灭。因此李德全命人将宝钗移到偏宫里。

偏宫里十分阴冷,多数住着得病的宫女们,一个个病歪歪的等死,宝钗抱着东西进来,冻得瑟瑟发抖,随便寻了一个地方坐下。只盼着春兰夏绿通知太后来救她。春兰早想占这尚寝司的头牌,哪里记得她,一心一意的打点起来,太后也不会这么一个小宫女的后操心。宝钗竟被冻在这偏宫里,活活的遭起罪来。

宝钗一边搓手一边取暧,蓦地发觉胸前空荡荡的,这才发现常挂的脖子上的金锁不见了!

金锁丢失非同小可,早年曾有算命的和尚告诉她,这金锁事关重大,上记得八字:不离不弃,芳龄永继!但现在不知何时已经离了她,弃了她而去,那是否预示着自己的芳龄将不能得继?也就是命将休矣!

宝钗这一惊,心凉了半截,急忙回想这金锁是何时丢的,只是病了这几日,都没有正式穿衣,也不曾佩带,难道是落在了尚寝司?

她挣扎着走到看门的太监前求道:“我有一件极要紧的物什落在了住处,求公公开恩放我去取了就回!”

公公瞧她一眼,爱理不理地道:“一住进这偏宫,任你从前再威风也得归我管!倘若放你出去,把病染给了主子娘娘们,我纵有十个脑袋也担待不起。”

无论宝钗百般苦求,太监却是依旧不肯让步,宝钗心神俱寂,想起太后的恩宠,八阿哥的笑脸,佟贵妃的呆滞,元春的疯傻,只觉得这一切犹如一场大梦。自己身在梦中,被人利用却浑然不觉,只到到头来落得一场空,这才惊觉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可怜人!

慢慢的挪回屋里,宝钗玉容散乱,呆了半日,方觉全身冰冷。刚拿了那件雪狐披肩,便瞧见两三个宫女正贪婪的瞧着这件衣服。

宝钗紧紧的护着雪狐披肩,一步一步的向后退着。突然几个宫女冲上来,把她推倒在雪地里,抢过雪狐披肩,得意洋洋的大笑着挤在一起取暧。

漫天大雪如席片般落下,盖在宝钗晶莹若玉的肌肤上,头上的金饰早被抢得一空,一头黑发乌压压的散开。犹如雪地里开出了一朵墨色的花。

嘴唇被冻得青紫,那双丰润的手试图向前抓住一些什么,徒劳的伸了半日,却是什么也没有抓住。

宝钗闭上眼,只觉得灵魂悠悠出窍,缓缓升空。自己怔了一下,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了,只管让它自己往该去的地方去。

半日来到一处芳草美景之处,恍见一群仙子又说又笑的向自己走来,再看看自己衣衫不整,蓬头垢面之相,不觉自惭形秽的拉了拉衣襟。

众仙子走到她面前,瞧见宝钗大吃了一惊,齐声道:“这莫不是牡丹仙子?”

为道的一人长得妩媚风流,上前拉了她的手道:“你的金锁呢?”

宝钗茫茫然不解其意,只得答道:“丢了!”

警幻仙子摇头道:“你本在天上贵为花王,何苦为那龙王的八子而下凡历劫,好好的一株花样女子,竟沦得雪埋土掩,着实可叹!也罢,你经历种种情劫,但盼你有所悟,金锁虽失,寿命却有,善自珍重,去吧!”

宝钗只觉得被一股大力一推,灵魂又返回躯体之内,慢慢的张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处旧坑上。

有两个老嬷嬷来替她送了汤药饭食。宝钗心中疑惑,拉住了一人问道:“是谁给我送药的?”原来这偏宫里的宫女若没有关系是请不动人来看病的。

老嬷嬷摆了碗筷并几样精致的小菜道:“八爷只让奴婢转告你一句话:好好养病,不日出宫。”说完便起身走了。

宝钗看着那饭菜毫无胃口,细细地想了那八个字,知道身子不好是不能出宫的,只得勉强吃了几口。饭盒下层放着药碗,乌黑的一碗药汁,映出自己雪色的容颜。宝钗心一横,拿起药碗几口喝干,喝完后只觉得牙根子都是苦的,摸出荷包里残留的一块槟榔吃了,方觉得好些。

一连吃了几天的药,脸上的潮红总算褪了,夜间也不咳嗽了,身子一日日的好了起来,待好全的时候,已经是康熙四十七年春分了。

这一日,宝钗正在偏宫那棵棠梨树下晒太阳,和管事的老姑姑们闲唠嗑。听着她们说四阿哥击退了藏人,皇上欢喜,封他作亲王呢,连着他的福晋林佳氏也一并受到了恩宠。宝钗听得难过,扭过头去,只瞧着那棠花开得红艳,一朵一朵在阳光下绽着,偶尔有风吹来,便零星如雨的凋落几朵在衣间眉上。她自取了花朵赏玩,眼睛却盯着前头某一点,半日没有动一下。

正发着呆,突然外边有人争吵,一个小太监的声音急切地说:“爷,你不能进去,这不合规矩,万一传了病气儿,奴才们可担待不下!”

另一个清润的声音斥道:“该死的东西,越发大胆了,还不快让开!”

宝钗乍一听这声音是八阿哥的声音,不由得又惊又喜,站起了身子,向外跑去。

走到一半,已经遇到八阿哥正抬脚进来,两人距了一段距离站定,默默的看着。

初春的日光是温暧的,给八阿哥镶了一层淡淡的金边,恍惚中他长身玉立,如幽兰明珠,散发着淡淡的清辉。

她本有千言万语要说,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明亮的眸子立刻溢上了泪水。

八阿哥看她瘦得可怜,宽慰道:“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宝钗泣道:“奴婢只求能出宫,哪怕给八爷做牛做马都使得……”一语末了,已经哽咽不成调。

八阿哥道:“明日我让值事的太监回了皇阿玛,只说你病体缠绵,好不了了,放你出宫吧!”

宝钗弯腰施了一礼:“多谢八爷!”

八阿哥叹了口气,目光中颇有无奈,半晌方轻声道:“你不过是白受了苦了,先是薛家,然后就轮到史王贾了,四大家族,没一个逃得掉的!”说完负手走了出去。

宝钗怔怔的站在原地,良久方回过味来,不由得失声痛哭。自己心心念念要进宫,不过是送鱼肉于刀殂之上,何其愚蠢?

第二日,太监回了康熙,康熙问道:“真治不好了?”

小太监早受了八阿哥的银子,急忙回道:“只怕活不了几日了!”

康熙摆手命他退下,宝钗总算被放出了宫,一出宫,早有马车停在郊外等着,也不敢回家,只得暂时到八阿哥的府里暂避着。

因身份尴尬,众人只称宝钗为姑娘。八福晋见她平时与八阿哥眉来眼去,暗送秋波,心中冷笑,要让她知道谁是当家主事的人。

这一日宝钗悄悄命人去回了母亲自己的住处,薛姨妈因宝钗失势,薛蟠胡闹忙得人翻马仰。听说女儿出了宫,心里凉了一半,知道薛家之势已去,不由得念及起贾家的权势,又和王夫人走动起来。

自从上次宝玉被打之后,贾环越发得意,日日与贾琮勾在一起,坐卧一处。将自己比作正经谪孙,又与刑夫人暗通消息,俨然有压过宝玉的势头。

赵姨娘上次答应将探春嫁与西藏土司,深得贾政喜爱,更与王夫人渐渐远了。一时间,赵姨娘母子二人竟占得上风,处处以权压人,拿起主子款头行起威风来。

贾母每每看不过眼,说上两句,赵姨娘便撒娇撒泼,哭天抢地说她坑了自己的女儿,要贾母赔一个来。贾母恨她糊涂,不愿与她夹缠,因此不了了之,赵姨娘越发得了意,闹得贾府鸡犬不宁。唯有凤姐不惧其法,每每惮压,赵姨娘方收敛一些,但从此更恨了凤姐三分。

凤姐因操劳过度,身子不爽,又有巧姐要照顾,贾母要服侍,一下病倒了。正躺在床上让平儿绞了西洋药膏贴上,又听到屋外赵姨娘因丫头的月钱少了半吊大吵,弯起柳叶眉道:“满园子就她磨牙,真让人一刻也不能消停。”

平儿道:“由着她闹去,你只管操心,累坏了身子,谁心疼你去?”

凤姐听了点头,忽觉这话似在教训她,似笑非笑地说:“我死了,二爷自然扶了你作正,岂不好?”

平儿放下银剪,委屈地说:“奶奶既然觉得我存着这心,也远远的打发我出去省事,何苦放我在眼前碍你的眼?”说着滴一泪来。

凤姐忙握着她的手道:“好平儿,我不过说句玩笑话,你又何必当真?我知道那些人面上对我笑,暗地里却巴不得我早死,唯有你对我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