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福余成功勾搭到了冯里，回去的路上，她一直仰着脸瞅着庄牧，像个期待主人赞赏的小狗，就差摇尾巴了，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庄牧有啥反应，失落地耷拉着小脑袋不理人
一旁看着的寇长史忍俊不禁，不过碍于福余的积威与恶劣，不敢笑出声，憋得脸都要绿了
马车一停，福余一马当先跳了下来，别扭地不理庄牧，蹬蹬蹬跑远
寇长史随着庄牧来到书房，静静等待吩咐，冷不丁听庄牧来了一句
“你怎看此事？”
闻言抬头，庄牧的表情从未见过的正式，未见一丝欣喜，寇长史心里咯噔一下，斟酌再三，“殿下可是问冯里的安置问题？”他有心岔过，却被庄牧意味深长的眼神给堵了回来
“殿下若是问福余姑娘，老臣也未完全观明，私以为姑娘意聪慧心颇灵，一时难测，不过当对此事来看，姑娘实不像个十岁稚龄女娃，其心思深沉话语犀利手段老道，老臣也未可及”
“单就此事而论，劝服冯里看似简单的激将实则暗含珠峰，以庄周之事对比一言道破其真实内心，语言有理有据，次第铺设，直接道出，此时不出更待何时，更令人惊讶的是，姑娘完全铺设另一条路，既不能做真隐士所为人诟病，不如追随本心恣意随性做真高士！”
寇长史说完已是深深感叹，这一番言辞看似随意却已完全是纵横家的谋断了，更难能可贵的是，她完全不知冯里此人，第一次到访，就一眼看穿其内心，这份犀利这份眼光已不是常人所能及
殿下之所以经常拜访也正是看穿了其这份济世之心，可与之相比却稍差一分胆量！
姑娘小小年纪真是深藏不露啊！他不禁感叹，却突然顿住，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脑中浮现那张天真狡黠的小脸，这会不会也是一种‘深藏’——他们看到的都是她想让别人看到的，而真正的她又是什么样？
寇长史看向庄牧，只见他紧锁双眉，眼中光芒明明灭灭，不禁暗忖，殿下是不是也在担心这点？
无论如何多智近妖也不过是个孩子，想到这，寇长史松了口气，劝慰道，“殿下不必太过忧思，不看人对己端看人对人，老臣看，姑娘是个重情义的孩子，虽多智狡诡但胜在心善，而且姑娘毕竟年纪尚小，只要殿下真诚以对，姑娘一定会敞开胸怀”
那样小小年纪，就把心藏得这么深，他不禁感叹，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又是什么样的教养，才能让一个孩子在这样天真烂漫的年纪如千年老妖般心思难测！
他活了这么大的年纪，看人绝对不会错，那孩子总挂着灿烂笑容的面容下掩藏却是警惕和满满的不信任。
想起自己那最小的孙儿，也不过和姑娘相仿的年纪，却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而姑娘却仿佛历经沧桑，垂垂老去。他不禁一阵心酸，果真苦难催人成长！
寇长史已经离开了很久，庄牧在书房负手而立，透过窗棂看向远处的香樟树，忍不住微笑，她总喜欢猫在上面，出其不意地跳下来，吓得寇长史直叫
微笑的弧度在那张如玉的脸庞上慢慢滑落，寇长史说的话他怎会不知，他怎会不知她的聪慧狡黠，怎会不知她的防备警惕，怎会不知——
心下突然一片冰冷，他宁愿她不重情重义，宁愿她像个小傻子一般活在他的羽翼下，也不愿她这般——用太极抵换戚师的关爱，用说服冯里抵换他对她的照顾
每笔帐都算的清清楚楚，一丝一毫也不想相欠
他疲惫地闭上双眼，还要他怎么做？
揽月楼
雅间
“宫伯伯，银两送过去了吗？”庄牧和寇长史一进书房，福余就出来了，现在两人一定在商量冯里的事没时间理她
宫掌柜点点头，道“已经送过去了，小四小五传回口信，说是麻烦已经解决了。”说到这他忍不住笑，“小五那小子是个滑的，顶会钻营，也不知从哪，居然找到了河阳公主奶嬷嬷的门路，听说那位奶嬷嬷极得河阳公主的宠信，有河阳公主撑腰，他们也算在锦安站住了脚，生意开展的极顺”
“对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到床边，从暗格拿出一封信，“季松来信了”
“真的，小三来信了？快给我看看”福余从椅子跳下，激动地跑过来，小三是最早离开的，一直没回过信，初听到消息，她还挺惊讶，眼前不由浮现那张桀骜的脸，急忙拆信
“天啊！”她捂嘴惊呼，“宫伯伯，小三现在居然是秦太孙近卫！”
“什么？”一向从容镇定的宫掌柜也激动起来，那小子他见过，就是一个楞头青，不过倒是有学武的天赋，帮派里那些小成员，就属他武功最好，秦国民风剽悍不重出身，只要有能力熬军功，出头很容易
这些人里面，宫掌柜最看好他，知道他一定会有出息，可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有出息，居然做了皇太孙的近卫
“他在信上说，皇太孙极为赏识他，说他是根骨卓绝悟性奇佳，又加性情耿直心思缜密，所以让他做近卫队长”福余脸上的笑容忍不住扩大，把信递给宫掌柜，“伯伯，你看”
福余满心欢喜，却见宫掌柜原本欣慰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不禁奇怪，“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宫掌柜默不作声，慢慢把信折起来，抬头正色注视福余
“您怎么了？”她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他低头沉思，半晌，又问“姑娘怎么看此事？”
“当然是为他高兴了！”她不假思索，却见宫掌柜极为严肃道，“姑娘，这封信字里行间留露出他对皇太孙的推崇，敬服之情跃然纸上，恐怕——”他已经完全归顺西秦了
宫掌柜这头严肃分析，可福余那头却哈哈大笑
“宫伯伯，你好严肃哦！”对他话中的深意，她全不在乎，只是漫不经心地回问，“宫伯伯以为小三是我的什么人？”
这？他突然愣住了，一直以来他都把他们帮派里的小成员当做自己人，当做姑娘的仆从，可如今姑娘一问，他才反应过来，所谓的帮派松散至极，管理混乱，完全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
知道他想通，福余接着道，“宫伯伯可知，我为何派小八小九秘密去天下第一堡，而小四小五去经商，把小六小七留在楚国？”
“这——”宫掌柜迟疑，难道有何深意
“对，就是有深意的，他们这些人大的不过十七，小的如小九，而今不过九岁，他们所求不过吃饱穿暖，谈什么效忠不过扯淡！”她说了句粗话
“可是即便这样也还是有不同的，小三季松，宝宝是把他当做兄长，他为人桀骜不可能听从我这样一个小丫头的话，可是他却重情重义，我相信，穷其一生，即使我们将来站在对立面，他也绝不会伤我一丝一毫！”
“而小五，看似滑头，一副没心没肺最不靠谱的样子，可他却是我最信任的，所以我才放心的把一切交给他调度”
“小八小九年纪太小，入得又是天下第一堡，没几年就被同化了，对他们根本不抱希望”只是在他们身上做了点手脚而已
“还有小六小七，他们根本不是孤儿，就更没指望了，而且小七还是书香门第，他们不过就是一个幌子罢了！”
宫掌柜第一次听她如此清楚明白的分析这些人，不禁有些诧异，看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带了欣慰，原来她什么都明白，不是他一直认为的瞎闹
不过他却又一事不明，“天下第一堡是重头，怎么随便派了两个人去？还这么儿戏”
“唉！”她假装叹了口气，“宫伯伯，我真怀疑你是怎么得到大殿下的信任的，这还用问吗？很显然，小八小九是迷雾弹啊，我的身份几乎人尽皆知，估计小八小九都让人查的祖宗十八代都知道了，他们俩就是逗天下第一堡玩呢！”
“你这个坏丫头！”宫掌柜指着她的小鼻子，感叹，“你呀，心眼就是多！”
“嘻嘻，那也及不上宫老狐狸呀，您呀还得多教教我！”她凑上前去撒娇，宫掌柜一窒，这个坏丫头，拐着弯的骂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