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夏夜,月半弯
初夏的傍晚,天空显映着夕阳的金红。
何牧梓不得不在心里承认,此时的装扮,是认识夏栾树以来,最为用心的一次。(平时都是上班,自然对穿正装)
至于其中原因呢,算起来好歹这是头一次的“约会”,虽然仅是带着集体的伴游的帽子。
大概每个小女子心里都有这种期许,即使对方是不可能的黄金单身汉。
解蕴茉也说过,应该释放自己。
那么就在这个释放的夏夜,不为谁,单单为自己吧。
心里这么想,也并不代表何牧梓,将身着晚装或小礼服之类的,大张旗鼓。
何牧梓只是在圆圆脸上,淡淡的画了妆而已,终归是低调的个性。
苹果脸的装扮,无非就如她家果园里的果子,顶多贴了一个稍微明显的标签罢了。
牧梓就怕迟到被某人说教,特意提早出来10分钟。
站在小区门口,正看着腕上的表,夏栾树那架灰色且一点不拉风的VOLVO坐骑出现,提前三分钟,也是守时的标兵。
车子以很熟练的弧形拐到何牧梓身旁,车窗摇下,一身闲适的夏栾树映入了她的眼帘。
大手在何牧梓眼前晃晃,笑戏道:“小姐,可否别发呆了,上车。”
不自然的涨红脸,不愿承认有点被他的俊逸惊到,何牧梓故意一个很优美的转身,从另一侧坐入车中,咋感觉自己像脑残的花痴少女哩。
为什么每回碰到这家伙,自己的脑容量都不太够,还发生短路呢?
她偷瞄了眼身旁位置上的树精,牧梓默默的想。
“你好!”可以和公司里多数老外媲美的洋音。
“你好!”何牧梓转过头去,看到两张笑得甚是谄媚的洋面孔。
“这是缇姆——……,理查德……——……我的大学同学。”低沉的男声自然出于树精,还有那一串串长不隆冬的名字,听得何牧梓搞得很头大,不好念啊。
再一想,反正自己也不是热情的人,也就不再费心的寻找话题,只是淡淡地坐着。
好在洋人天生的热情四溢,透过车窗,都像好奇宝宝一样,一路惊叹着大街上他们眼中的新鲜事物,倒也自得其乐。
鼙鼓:这个情景让何牧梓联想起来,侄女何可可看的《天线宝宝》里的场景。
夏栾树带着太阳镜,看不清楚眼中什么神情。
以前牧梓一直觉得,开车带太阳镜是臭美的表现,因为觉着带那么黑的镜片,哪还能看清前面的路?
某一次才知道,原来车前直射的阳光是很刺眼的,才总算脱离无知的境界。
但还是不得不将夏栾树归为臭美那类,已经七点多,夕阳的余晖能有多眩目?
还非要带着太阳镜,不是臭美是什么?何牧梓酸酸的想。
即使很想多看一眼这个有明星脸的男人,带上太阳镜有多耀眼,还是控制不住腹诽半天。
反光镜里,透过太阳镜,夏栾树看到的是时而皱眉、时而嘟嘴的圆脸。
“不晓得是车里哪儿不舒服?”车主用只有牧梓能听见的声音,哼哼一句,嘴角噙着坏笑——仅限何牧梓的认定。
谁说水火不相容、谁与谁不能愉快相处?
眼前,后海的某酒吧二层,确切说是在露台的沉红色沙发两侧,坐着的不就是何牧梓与夏栾树?
两个外国友人,他乡遇到同籍的美妞,自然告别我方,早已转战隔壁酒吧。
对面的夏栾树,头次静静打量这个认识半个月的女孩。
以前只知道何牧梓不难看,但仍归结为普通人。
毕竟周边自动近身的美女不计其数,他向来不太在意没有交集的女孩。
何牧梓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搓搓有点凉的胳臂。
夜风习习,虽然有鲜见之明,穿着中袖衣服,也有寒意头上来。
“今天是银色的。”夏栾树看着对面的何牧梓说。
何牧梓有点茫然,显然不太明白这没有头绪的飞来一句。
稍顿、反映,回话:“噢,月光是银银的。”清脆的接下句。
夏栾树无所谓的耸耸肩,只要说的人明白就行。
其实夏栾树想说的是,何牧梓今天用银色勾勒的眼线,在模糊的月光下闪着亮亮的光,在后海夏夜的薄雾天气里,整个人象足了月牙色的瓷娃娃,有份让人安心的美。(夏君的形容真够诗意)
下一秒,何牧梓肩上多了件男式休闲衬衫,瞬时一股暖意涌上苹果脸的心头,果真年纪大了容易感动。
“你不冷吗?”何牧梓感激地说,有点醉意有点凉意,反而轻松。
“嗯,你的鼻头都有点红了。”树精把手中的纸巾轻轻按在牧梓的俏鼻上。
那么自然,以致让何牧梓觉得仿佛两人已经认识好久,圆脸颊上染上一抹醇红,她并没有躲开。
“咦,你有纹身?!”何牧梓抬手轻指了下,夏栾树的右臂上方,这一惊奇发现,暂时打断了不自在。
瞄瞄胳膊,贴身体恤的袖子比较短,“噢,那是以前种疫苗的地方,有段时间,大概15、6岁吧,比较叛逆,感觉疫苗留下的疤痕丑陋,就纹身了。”
想是他平时上班,都着正装,才会一直没有注意到吧。
接下来有点沉闷,何牧梓不知是否踩到了树精的“地雷。”
也许有点什么往事掺在其中,何牧梓转转圆眼睛,托着脑壳想。
“我也有呢。”不是想与某人拉近乎,只是告诉他,一个投资公司的高管有纹身没什么不妥。
“你看!”拉高两层袖子,牧梓指指自己的左上臂,一朵墨染的藤花印在蜜色的圆润藕臂上。
“咦?”换作那边的男子稀奇的呼声,毕竟纹身还只是在这个时代才深受少年们追捧,没想到对面这个看似平实的女孩也有这样的印记。
这样自曝内幕,不难看出小女子其实是拙劣地想安慰他这个大男人,虽然这个男人根本没有看出有什么安慰的必要。
却不知,心底已深切感受到被关怀的感动。
“这是紫藤花,是我名字最后一个字的谐音哦,小时候爬树,摔骨折了,还留了疤痕,不好看,后来——”
“你还爬树? ”男子诧异出声。
“唔,我家在XX省XX市的郊区啊,家里有果园呢。”
怪不得那么喜欢水果茶这种奇怪的饮品,某男嘀咕中……
“你的脸很象。” 意指苹果,圆圆红颊多像。
“啊?”轻蹙眉头,算是夸奖吧,幸亏爹娘不是开烧饼店的,不然就是大饼脸了。
“我不是从果树上掉下来的,果树很低呢。”平日清脆的声音,在沉静的夜色中,少许酒精的作用,多了些沙沙的感性。
何牧梓在辩白,仿佛说不是自己无能,“是那种高高直直,树皮有点白斑,对了可能是杨树,不过又不太像,树干比较细,这种树很没用,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树啊。”
说到后来的时候已经有点咬牙切齿,但何牧梓怎么觉得对面的树精脸,越来越寒?
以上说明很像栾树这种植物,夏栾树不念植物科,但对自己的名字可是有查过啊,的确少见,植物园里有。
“喝、喝、我喝吧,不然好浪费,你要开车不能喝噢。”对面的苹果脸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今天晚上表现好像有点激动,自——共享纹身经验后,好像发现树精除了长得不难看之外,还让人感觉舒坦。
何牧梓迷着眼,对面的人影逐渐模糊,她现在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酒来疯。
夏栾树只不过去隔壁和两个同学聊了会天,略尽地主之仪,顺便又去了洗手间一趟,回来重新落座沙发,却不禁有点傻眼。
好像半瓶伏特加已经进了何牧梓的肚里,初时建议喝伏特加,仅仅是想到喝下去一点,身上会有些暖意,也只是想着让她轻酌一小杯。
但此时半瓶已然不见踪影,那可是有名的烈酒啊。
“夏栾树,将进酒——是我最喜欢的诗——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啊,我的杯空了。”
一声叹息,嘴角落出有点宠逆的笑,夏栾树横臂一抱,将美少女战士壮烈的身躯,搂进臂弯。
“好舒服呢,呵呵”臂弯里的圆脸,迷茫的大眼眨眨,见周公去了。
一向谨小慎微的何牧梓,无由来的放松,倒在还不算太熟的男子怀里,实数首例。
放在后座的何牧梓正呢喃着,只有自己能听懂的梦语。
夏栾树看着后视镜里的何牧梓,两个发卷盘在脑后,身上是一件长款的中式小盘扣长衫,底下搭配同色深色的七分裤。
今天真的是很像中国版的瓷娃娃,叫她美少女,还真不为过,怎么看都不像上班6年以上的OL。
这种与人毫无心机、坦诚相见的相处模式,在夏栾树的世界里已经好久不曾出现。
那些主动凑上来的女性不是窥探他的身价,或者就是垂涎英俊的外貌,生活在现代都市中的人,都毫不掩饰自己的动机。
对此,他一直礼貌地保持着距离,但并不等于自己就是柳下惠,只是在彬彬有礼的世界里,大家互取所需罢了。
至于他自己冷漠的性格,应该没有人(补充:或许除了何牧梓)能领教。
夏栾树不期然回想起某个惨绿少年的往事,车里流淌着戴佩妮的歌——《好感觉》:
那一夜你抽着烟,一只手放在腰带上面,和朋友在聊着天,等待下一场表演,他穿着无袖T-shirt,头发一直披在背后面,带着淡淡的香味,牵引了你的视线,你试着靠近一点,好让她发觉你的出现,也试着和她擦肩,彼此都互望了对方一眼,就在这零乱无序的画面,两个人都找到了焦点,这一秒开始都有了好感觉,结束了那场表演,她就站在阳台的左边,背对着喧闹的街,现在是晚上十点,这时你走下台阶,知道已经没有什么时间,随手拿了桌上的香烟,走到她的身边,你试着接近一点,又怕她发觉你的腼腆,又试着和她并肩,彼此可以轻松一些。
爵士乐曲蔓延,比较适合初夏夜里,此时的何牧梓和夏栾树。
今天不是十五,月半弯,夜色映衬,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酒精味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吗?
夏栾树是个清醒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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