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嬷嬷的声音仍然如同平常一样，落在月秋的耳中却格外地无情。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月红而不是她？
这样的话已经到了月秋的嘴边，只要一个松口，就会吐了出来。
但是，不行，绝对不行，如果质疑嬷嬷们的决定，给嬷嬷们留了坏的印象，以后，她都不会再有好的出路的。忍，一定得忍才行。
月秋的眼睛酸涩，几乎有大哭一场的冲动。
她却生生地忍了下来，只是眼圈忍不住红了。她想挤出一个笑容，但却显得生硬无比，比哭还难看，她摇了摇头，恭敬地道。
“没有了，嬷嬷好走。”
兰嬷嬷便转过了身，朝外头走去，竹嬷嬷、菊嬷嬷跟在她的后头，再后头，是几个供嬷嬷们役使的嬷嬷，执行杖刑都是由她们动手的，个个嘴角下垂，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阴森冷酷的气息，让人不喜。
这几个嬷嬷是院子里的女孩子们最为畏惧，也是最怕的人。
比起嬷嬷们尤甚，暗地里，都咒她们不得好死。
说也奇怪，尽管下命令的人是兰嬷嬷她们，但是，众人最恨的，却是这几个动手的人。
兰嬷嬷经过月红的身边时，脚步略顿了下，脸上竟然露出了个称得上是和蔼的笑容，她伸出手，拍了拍月红的肩。
“这回，你做得很好。”
“让你参选，便是给你的奖赏。”
又提向了声音道。
“以后，大家也要向月红好好学习才是。”
“多谢嬷嬷、多谢嬷嬷。”
月红受宠若惊，欢喜得说不出话来，脑子里晕乎乎的，这还是她第一次被嬷嬷褒奖过，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事情。更何况，还能有机会被娘娘们挑到身边服侍，这是多大的面子，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几个嬷嬷离开了，本来安静无比的院子顿时沸腾了起来。
虽然顾忌宫规，不敢大声言笑。
但是，众人也轻声地说着话，中选的人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
“月红姐姐，恭喜你啊。”
“恭喜恭喜。”
……
月红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感觉，只觉得脚下轻飘飘地，被月情、月圆两个簇拥着回屋了。没见背后月婵阴沉沉地看着她的背影。
原来不是月秋，竟然是她？
月红。
月婵的眼被怒火烧红了。
她真想冲过去，大扇月红几巴掌，但是，身边站着的几个宫女，一个对她说道。
“月婵姑娘，跟我们走吧。”
三天的禁闭期，她会被单独关起来，粒米不进、滴水不饮。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给可芸的那个巴掌。残酷的现实让月婵热得发烫的头脑稍稍地冷静了一些，现在冲上去，只会让她本来就岌岌可危了，再冲动，只怕会被嬷嬷们冷藏，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这时，月娇推开了围着她恭贺的人群走了过来，对着那几个宫女道。
“几位姐姐，容我和月婵妹妹说两句话，好吗？
“月娇姑娘请。”
几个宫女都很客气，这些自幼入宫的宫女们同她们这些十多岁才入宫的宫女们不一样，受到了更好教育，而且，主子们认为她们更忠心，因此，得到好差事的机率是非常高的。以后说不定就是这宫里哪个主子身边的红人，因此，不肯轻易得罪她们。
月娇拉着月婵的手，轻声地安慰道。
“妹妹，你也别太伤心了。这只是嬷嬷们预定的名单，娘娘们也未必都看得中，若是有人退了，妹妹还是有机会的。我也会在梅嬷嬷面前替妹妹说好话的。这几天姐姐不能去看你，妹妹千万保重啊。”
“我都省得。”
月婵感激地道。
在这个时候，月娇竟然还过来安慰她，而跟她同一个屋子的月荷几个，却是围着那些入选的人献着殷勤，瞧都没有瞧这边一眼，显然认定了她出不了头了。
这群短视的势利眼。
人情冷暖，莫过于此。
她一一都记在了心里，总有一天，今日所受的恩，所遇到的仇，她都会全部偿还回去的。她月婵，绝对不会就此倒下的。
绝对不会。
月婵被带走了，众人也簇拥着这些中选之人去餐室用饭去了，只有月秋孤伶伶地一个人站地原地，浑身仿佛被凉水浸了一般。
她聪明一世，自以为算计到了月婵，却没有想到，嬷嬷们竟然为了对月红以示嘉奖，而把这个可贵的名额给了月红，再加上病好回来的月草。
她月秋，却反而成了被落下的那一个。
月娇平日与月秋交往本不深，但这时见她一个人，也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笑问道。
“月秋妹妹，同我一起去吃饭可好？”
这抹笑，刺痛了月秋的眼。
她的父亲是京官，而她，不过是个人人都瞧不起的泼皮无赖的穷丫头，不识字，不懂女红刺绣，她拼了命地努力学习，嬷嬷也夸她有天份，但再怎么努力，这短短几年的工夫怎么能同这些从小就开始学习的女孩子相比？
平常都不打交道的人，现在这样，算是什么？
是同情、可怜她吗？
她不需要。
月秋摇了摇头。
“多谢姐姐了，不过，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再呆一会。”
这天，月秋在外头吹了很久的风，她仰着头，看着那四方的天空。天空是如此地广阔，但是，她现在所呆的地方，却仅令只能看到这么小小的一角。
但她不会总是这么可怜的。
总有一天，她会离开这个地方，去看更多更美更好的风景。
总有一天。
丑蛾儿急匆匆地回到了屋子里，可芸正躺在被子上，本来还犹自忍着，一见九儿、丑蛾儿回来，那眼泪就跟不要钱地往下掉了。
“哇，九儿姐姐、蛾儿姐姐。”
“我的屁股好痛啊。”
“你们看，一定是肿了。”
“变成馒头啦！”
……
一边号着，不过，声音倒是不大就是，在里头清晰可闻，外头，大约是听不到的，绝对不会吵了别人。
丑蛾儿、九儿两个原本担心得不得了，见她还有力气褪了裤子要给她们两个看，顿时稍稍松了口气。
看样子，应该不算太打紧。
真打得厉害了，这会儿，还能有这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