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嬷嬷说，就在近日，嬷嬷们即将对她们进行考核，通过的人就可以不必学习规矩了，将同那些年长的女孩子一起学习女工。
早就学规矩学得腻味不已的丑蛾儿她们自然是高兴不已，可是，却又担心起考核的内容起来。若是通不过的话，还要再学规矩不说，只怕，免不了责罚，顿时让众人心中忐忑了起来。
可芸嘴甜地向余太监打听历年来都会考些什么，得到的答案却让她沮丧不已，据说，每年的考核内容都不相同，谁也不知道嬷嬷们会考些什么。
不过左右不过平常学习的那些，不出错就是了。
在这件事上，余太监是出奇的嘴紧，其他房的姐姐们也是什么话也不肯透漏，大约这件事，嬷嬷有发话下来，所以，才没有一个人肯说的。
这个答案，可一点儿也让人高兴不起来。
可芸嘟着个嘴犯着愁。
虽然现在她的规矩学得也不错了，可是，学习过程中只有她挨得打最多，怎么想起来，她比别人不通过的机率更大些，想到上次挨的板子，虽然没有伤筋动骨，可是，丢脸不说，好些天坐都不能坐，那份苦楚，真真不想再尝第二次了。
难得的，这几日可芸连走路的步子，都迈得比以往小了许多。
丑蛾儿却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明日，就是姨娘过世的尾七了。
头七的时候，刚进宫忙着适应，竟然把这档子给忘记了。如今，七七四十九，姨娘若是有灵，就是她在人间最后徘徊的日子了。
可是，这宫里却是不许祭拜的。
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地送走姨娘吗？
为人子女，如此不孝。
丑蛾儿的心情十分低落。
半夜，丑蛾儿辗转难眠，迟迟不能入睡。
突然，身边的锦鸾推了推丑蛾儿，“起来吧，我们出去一会儿”。丑蛾儿以为锦鸾是要让她陪她去净室，赶紧爬了起来。两人悄没声息地穿好了衣服，出了门。
外头，圆月已过，只是一弯残月，独自挂在黑漆漆的天空之上，看起来凄凄切切的，旁边，连颗星星也没有，如此孤独。
锦鸾拉着丑蛾儿的手，却没有往净室那边走，而是去了东边的一个偏僻的角落。
“锦鸾姐姐，到这里来做什么？”
丑蛾儿疑惑地问道。
锦鸾却是从怀里掏出了两块糕饼，还有几粒枣子什么的，放在了地上，拉着丑蛾儿面朝西方，跪了下来。
西边，正是姨娘她们被执刑的那个菜市口所在的方向。
丑蛾儿的眼眶微热，原来，姐姐也并没有忘记。她随着锦鸾一同向着西方深深地头靠在了地上，一下、两下、三下……
姨娘，你走好。
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你，只有姐姐和我的一片心意。你和爹、大娘，还有许许多多我现在还记不起的亲人，希望你们在那边一切都好。
你不要担心我，姐姐她对我很好很好。
我和姐姐两个会相互依持着好好地活着的，会过得很好，你什么也不要担心，吃了这些，好好地上路吧。
以后，等我发了月钱，我一定会准备许多许多好东西，好好地供奉你们的。
姨娘，再见。
就在此时，乌云突然遮蔽了月儿，天地间突然暗了下来，原本的微光消失不见。
锦鸾明明就在她的旁边，瞧过去，却也什么也没有看到。若不是锦鸾的手紧紧地握着她的，丑蛾儿或许会以为，这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就在此时，她们听到了脚步声。
其实，脚步声并不重，如果说是在白天，就被人声、鸟语给遮过去了，可是，在这寂静的晚上，听着却隔外的清楚。
隐隐地，还有手提的宫灯发出来的柔光，在夜里漂浮着，游动着，仿佛一轮圆月。
“是谨嬷嬷在巡夜吗？”
丑蛾儿小小声地说道，似乎怕惊飞了土里沉睡着的虫子一般。
“不是。”
锦鸾十分肯定地否定。
“你听，这样大的脚步声，肯定不是属于一个人的。”
仅管听起来并不杂乱，真的挺像一个人的。但是，从声音的大小来看，就能否定这个答案了。
锦鸾如此一说，丑蛾儿也觉得很有道理。
一个人的脚步声，在晚上也许听起来确实会比白天要听得清楚一些，可是，明明离她们还很有一段距离，只是一个人的话，应该不大可能。宫里的人走路原本就轻巧，白天几乎都听不太到声音的。就是晚上，一个人的脚步声也不可能隔这么远还能让人听到的。
“那？”
丑蛾儿还在猜测。
锦鸾却低低地在她耳边道。
“不管怎么回事，我们先绕到净室那头，若是被人发现了，就说刚去净室了。记住了吗？”
“嗯。”
丑蛾儿点点头，她也知道祭拜之事若是被人晓得了那就糟了。
两人摒住气，小心地迈着步子，隔得离那灯光远远地，往净室绕了过去。路上，因为看不太清路，丑蛾儿脚下绊着了，差点摔倒，幸好锦鸾拉了她一把，只是，脚却是不知道踢到了什么东西，或者是一块石头什么的，很有些痛。她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两人绕到净室那头，又从那头往回走，就听到屋子那里似乎有些骚乱，又听见有人在问。
“还有两个人呢？怎么不见？”
然后，是九儿怯怯地声音，飘散在风中，听不太出来说了些什么。
锦鸾、丑蛾儿两个赶紧加快脚步，往屋子那边走去。
她们的屋子和旁边的屋子已经亮堂了起来，柔和的光晕从里头隐隐透出，在无比黑暗的夜里，这样的温暖，让人心生向往。
只不过，锦鸾和丑蛾儿的心却是高高地提起，不但没有放松，反而心中满是忧虑。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门已经敞开了，两人朝里望去，只见兰嬷嬷正端坐在里头，菊嬷嬷坐在她的旁边，面色不太好看，而几个执行刑罚的嬷嬷则立在她们两个的旁边。
仅穿着里衣的九儿、可芸两个则正立在下方，从门口呼呼灌进来的风吹得两人的衣衫猎猎作响。
锦鸾、丑蛾儿忙上前立在她们旁边，齐齐施礼。
“见过兰嬷嬷、菊嬷嬷。”
“嗯。”
兰嬷嬷抬了抬眼皮，瞟了两人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地问道。
“这么晚了，不好好地呆在屋子里，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