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鬼主
深深的甬道尽头，石门“轰隆”一声打开，宁萧再次被推进了石室。
当那冷锐的目光直逼着他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理由了。即使她的哥哥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但他还是杀了她的哥哥。她是有理由恨他的，只是可悲的是，她不相信他，即使他说出了事实她依然不肯接受相信。从前的多少个日子里，他曾幻想过他们重逢之后的种种情形，却没有想到会是如此悲凉。
忽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他沉沉地呼吸，想要马上睡去。那些冰冷的气息沁入毛孔，丝丝的阴气让他感到了寒冷，他闭上了眼睛昏睡过去。
眼前忽然出现一个人影，那个人高而瘦，穿着洁白无暇的长衫，然而他不会笑也不会哭，整日只知道拼命地练剑。
不知道是多少个岁月，只知道门前的种下的小树一个劲一个劲地拔高，从他脚踝再到他无法攀爬的高度，而最后树老死了，他却依然是二十多岁的模样，依然还在练着剑。
有个美丽的女子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他，她的嘴角总是噙着淡淡的微笑，一身白色的衣裳好像莲花，洁白无瑕。
从未遇见过这么美丽的笑容，于是，他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触到的瞬间，那个美丽的女子忽然消失了。
“宁萧！”他听到了一个人在唤着他的名字，转过头，却发现那是一个道骨仙风的老人，老人和蔼地对着他微笑，朴素而整齐的青衫似乎都可以闻得到那阵淡淡的皂荚味。
“宁萧！”老人又唤了一声，紧接着，他拿起剑舞了起来，那么地忘情，好像天地都静止了，已经凋落多时的落叶随着剑气旋转，身后的白云像是被吸引来一般一动不动地浮着。
他情不自禁地跟着老人舞剑，一招一式，一丝不苟地学着，然而即使他练得再像，练得再熟悉，他始终无法练出那个老人的感觉。
“宁萧，你还需要历练，只有历练之后你才会体会剑中的意境。”老人微笑地对着他说，刻着沧桑的眉眼好像告诉着他曾经经历过的种种。
历练，只有历练之后才能体会剑中的意境。
脑海忽地一顿，那个女子的面孔又出现在他的眼前。她对着他淡淡地微笑，然后如扇的睫毛微微一动，魅惑的眸子如同水光一般朝他晃了晃。
“宁公子，宁公子……”
美丽的面孔消失不见，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不断摇晃的手。
“宁公子！”温暖的气息打在了他的脸上，宁萧才觉得眼前变得清晰、真切起来，他看了半晌才想起他的名字——阿兰。
“你受伤了！”阿兰焦急地说道，然后晃了晃手中沾满了鲜血的纱布，宁萧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阿兰已经帮他敷上了药。“别动，伤口已经止了血了，没想到愈合得会这么快，真是奇迹啊！”
宁萧张了张唇，然而喉头却是干哑了，低低咳咳润了润嗓子，他才询问，“阿兰，王师傅，怎么样了？”
“师傅他好多了，这还多亏了宁公子你的药啊。”阿兰纯朴笑了笑，然而望向师傅，他的声音又变得悲戚，“只不过，只不过，师傅依然不肯离开这里。”
宁萧抬头一看，王师傅已经休息了，不过相比那个时候一整夜地只知道喃喃重复那句话，现在的状况算是好多了。
“那些……那些东西，有没有过来找你们？”宁萧故意没提那个敏感的字眼。
“当然是来了，不过这也多亏了宁公子你的那个符牌，她们居然都不敢靠近我们，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逃了一劫。”阿兰心有余悸说道，那个时候他以为他和师傅死定了，然而那些鬼魅却在靠近他们的瞬间仓皇离去。
“那就好！”宁萧松了一口气。
“只是……”阿兰的脸色忽然有些异样。
“只是什么？”宁萧抬头。
阿兰回头看了看王师傅，脸上浮现了一丝挣扎，像是做好了什么决定一般，他忽然朝宁萧跪了下来。“宁公子，请您收我为徒！”
“阿兰？”
“我想要斩妖除魔，我要成为一个阴阳师！”阿兰斩钉截铁地说道，眸子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阿兰，你这是做什么？”宁萧一惊，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否则阿兰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背叛王师傅而拜他为师呢？看到阿兰依然埋着头，宁萧故作生气状，“王师傅知道吗？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刚才的那些话我可以当没听过。”
“宁公子，”阿兰的脸色变得难看，声音弱了下来，“其实，其实这件事情是师傅要求的。”
王师傅？！
看到宁萧的诧异，阿兰诚恳说道，“这是真的，师傅说拜你为师或许可以逃过一劫。其实他带我来这里，不是单单为了寻找传说中的宝藏而是他知道古城里有一个东西已经要接近魔的程度了。”
接近成魔？
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不过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阿兰抬头看了看宁萧，继续说道，“我也不相信，这个世界有鬼就罢了哪有什么魔，可是师傅说这件事是真的，有个人曾救过师傅一命，那个人告诉他我的命格很硬，刚好可以抵抗这个东西……”
命格很硬，难道他是纯阳之人？
“阿兰，对不起……”不知何时，王师傅来到了阿兰的身边，只是几日不见，他的面容像是苍老了十年一般。
“好了，王师傅，大家也别说什么见外的话了，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阿兰的师傅。而且做阴阳师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但这一次，我会尽我所能地教阿兰的。”
如果接近成魔了，那么现在的情形就更加的严峻了，他记起师傅曾经告诉他，永远不要企图打败一个即将成魔的人。而如果真的成魔了，那么他的力量可不只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么简单了。
如此说来，要死也要等他解决那个人之后了……
……
夜幕。
森冷的石室泛着寒光，时间寂静如死。
沉寂的夜，似乎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沉睡，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个时候开始活跃。此时，“卡擦”一声外面的风不知吹掀了什么东西，阴冷的风吹进，似乎有什么人走来。
“你终于回来了……”低沉的声音蓦然响起。
话未落音，立在门口的人脸色不禁一变，“鬼主大人！”她恭敬低下头，开始恐慌。
“我说过，你不必这样。”鬼主皱了皱眉，语气又温和了下来，“晚歌，你过来吧。”
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言语，鬼娃抬起头淡然地走到他的身边，她的表情僵硬，好像在压抑着什么。
“今天，你没来？”鬼主轻声问了一句，转瞬，眸子里闪过一丝得意，嘴唇也微微勾起：“一百年了，我终于可以突破了，那个石棺可费了我好大的劲，不过现在好了，我可以不顾及那些东西了，这天下迟早是我的。”
“鬼主大人英明！”鬼娃低声恭维。
“够了！千篇一律的话，我听得耳朵都长茧了，不是鬼主大人英明就是鬼主大人万岁。晚歌，别人这么叫我没有关系，可是，你——”他伸出手指，想要抚住鬼娃的脸，却被她不经意地闪开，“你怎么也这样说。”他的眸子微微一暗。
沉寂之中，鬼娃偷偷抬眼打量着眼前这个全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不同于宁萧的宁静出尘，他给她的感觉是危险犀利，好像是大漠之上长着尖锐的喙的苍鹰，无时不刻地想要侵略着对方。
她从未见过他的脸，或许他是英俊、或许他是丑陋，但她从未想象过，他终日带着的面具也没见拆下来过。
感觉到了她在偷偷打量着他，他暗暗高兴。
眨了眨眼，鬼娃忽然开口，“鬼主大人，我今天抓了一个人，我想……”
“好了。”鬼主不耐烦打断，然而看到鬼娃蓦然变得冷淡的面孔，他又沉声，“你想说什么？”
“其实他是我一个故人，他说，我哥哥曾经瞒着所有人偷偷修炼鬼术。他杀了我的哥哥还把他封印在石棺里，而那个石棺……”鬼娃抬头看了看鬼主，却没有敢把话接下去。
她只知道她的哥哥被封印在石棺里，而鬼主大人的突破刚好又是……
这个一想，她的手不由得一颤。
没想到鬼主并不因此而动容，“那你认为呢？”他淡淡说道，没有一丝异样。
难道她猜错了？鬼娃看着鬼主淡然的眼睛不禁一愣。骗她的，宁萧根本就是在骗她的，一切都不过是他想要逃走的借口？
“我当然不相信！”试探完毕，鬼娃又露出了招牌式的笑容。
即使是死了百年之久，见到了这样的笑容鬼主仍然感觉到震撼，轻轻一笑，他忍不住抚上她的头发，“那你相信我吗？”
“鬼主大人。”鬼娃的身体一僵，张了张嘴，却只是唤了他的名字。
“不要叫我大人，晚歌，永远不要相信那些人的话，只有在我的身边，你才是最安全的。”他淡淡地笑了，带着面具的脸上依然可以看得到从眸子里溢出的温柔。
“是。”鬼娃乖巧一笑，然而笑容却显得木然，好似一个没有思想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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