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鬼娃
“古城以前叫离城。”宁萧指了指身后矗立的孤城，叹息，“离城辉煌的时候能够与我们现在的京城相比，主要经营的东西曾涵盖了我们整个国家，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离城的货物都是最好的。可是离城人却并不因此为主业，他们最珍贵的东西其实是黄金。离城人有最精湛的练金术和最富饶的黄金资源，离城的人都以自己身在离城为自豪。”
阿兰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陈旧的古城，那些风吹雨打的痕迹在火光之中依然清晰可辨，可是那些建筑却看不出有什么多大损坏，好像这个城市只是沉睡了一般。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那个英勇善战的城主身首异处，离城所有的城民仿佛蒸发掉了一样一夜之间竟然全部消失了，谁也找不到。再后来，离城成了一个谁也不想提起的地方，开始逐渐在人们的记忆淡出。”
宁萧平静地说着，然后从地上抓起一把黄沙，静静地看着它们细细地从自己的指缝里流出。
“如果不是因为后来传闻有宝藏，恐怕离城永远也不会被记起。”阿兰接过话感叹了一句，“终究说来，还是我们打扰了古城了。”
确实是如此。
宁萧望着眼前的少年淡淡笑了笑。“阿兰，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是否，人的一生也是如此，即便曾经是多么辉煌，但终归还是逃脱不了这一尘一土的掩埋。想到这里，宁萧的眸子不禁黯淡了下来。
此时，不知怎的，眼前跳跃的火光忽然之间开始不安分地摇摆起来，沙石漫卷，浩浩荡荡，似乎有了要冲进这个歇息之地的意思，系在外面的马不正常地嘶啼起来，亢长的马啼声像是一记闷雷响彻宁静的夜。
“什么东西来了？”阿兰理理王师傅头发上的沙尘，左右张望。
仿佛是应了阿兰这句话一般，“咔”地一声，外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下了，马的嘶叫声也越来越激烈了起来。
宁萧看着篝火摇曳，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啦……啦……”
一个辽远的歌声好像是从天际飘来的一般，清亮而又亢长。在狂沙低低嘶吼之间，这个声音如同幽幽流淌的小溪静静地流淌，这一动一静，却更体现了静的柔美、静的优雅。
宁萧抬起了头。
“啦……啦……”
没有任何的歌词，只是一个简单的调子，一句又一句地哼着，像是宝宝的摇篮曲又像是安慰情人的相思曲。
宁萧向夜空望去，手臂忽然一紧，却是阿兰。
“鬼，鬼，有鬼！”即便刚才宁萧告诉他这里有他意想不到的东西，在有了心理准备后，阿兰还是感到了无法截止的恐惧，他也不管眼前的宁公子是否介意就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臂。
宁萧微微一笑，然后拍拍他的肩膀，“不要害怕。”
望着这双平静的眼，阿兰不知怎的心里就跟着安静下来，手愣愣地松开，一时间却又不知该把手放在哪里。
篝火摇曳，如同迎接恶魔的舞蹈。
她来了。
就在阿兰的抽气声中，宁萧向前看去。
好像是天地忽然之间静止了一般，黄沙与狂风一瞬间失去了暴戾的气息，荒野之上，恍惚间多了一个红色的身影，那一袭红影由远及近，猩红的颜色一点一点在瞳孔前放大，像是燃烧的烈火。
那是一个长发极地的女子，她裸着双脚，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身上的红衣被风扬起。她微笑着，眸子里缭绕着妖异的光芒。
“听了我的安魂曲居然没有被石化，有点意思了。”
如同吟唱一般的声音从她的唇中吐出，就算是知道她是鬼魅，阿兰依然不由自主地愣了一愣。这样的眉眼，这样的声音，恐怕多看一眼多听一句都会让人失了神。
“鬼娃……”
宁萧掀起头上的风帽淡然地说，没有疑问没有惊讶，句子平淡得没有一点生气，似乎仅仅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没有想到有人能够叫出她的名字，女子有点惊讶。望向那个声音的源头，却不由自主地愣了愣。
那是，那是……
“宁萧！”
一个愤恨的话语陡然间从她的口中说出，瞬间，周围的风沙似乎被这个气息震慑住了一般，竟然沉沉地安静了下来。真的是他么？他，怎么……没死？
这个声音……像是全世界安静得只剩下这个声音一般，宁萧的身子不由得一震，他抬头望向她，迎上了她凝视的目光，淡漠的脸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深深眸子里溢满了深情。
真的是她！
“你真的是宁萧！！”
她喃喃地重复了一句，妖娆的目光在一瞬变得凌厉，像是猛然间苏醒的猛兽，那双原是清澈见底的双眸竟如浸了血一般，出现了妖异的红芒。身后漫卷的狂沙也是在这个时候沸腾起来。
“你是宁萧！你是宁萧！”
最后一个音重重甩地时候，红色的身子已经飘向前来。好像是风吹起的那些轻如无物沙石一般，眨眼之间鬼魅般的身子便移动到了宁萧的面前。此时，一双白皙纤细的手蓦然伸出，如同一个兽类的爪子猛地抓起了宁萧领口的衣服。
“咳咳，你……”
“你果然不是人，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她冷哼着，提起他的身子，手毫不留情的越捏越紧。
他果然是骗了她，他不是一般的人，否则为什么这么多年的岁月没有改变他一丝一毫的容貌。
那是一双冰凉而又柔软的手，然而力气却是极为强大的，宁萧被提在了半空中，惊讶地看着那双一瞬变得愤怒的眼，“咳咳……”他呛得说不出话。
然后，他看到了她的脸。
那是一个无论如何也不能平息的怒意，血红的双眼以及皱成沟壑的眉头，如同一个复仇的恶魔想要把他勒死。
她居然恨他！
如同一下子被冷水浇到心里最温暖的地方一般，他的心骤然下沉，下坠到深渊，他感到了窒息。
再次相遇，即使是时隔百年，即使她成为了一缕幽魂，他的心依然抑制不住地颤动。从朋友的口中得知有鬼娃这样的人物，也仅仅只是隐隐感觉是她。不顾师傅的劝阻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过是证实这个消息是否真实。
可，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她恨他！
她居然恨他！
她要杀了他！
前所未有的绝望像是一记记重锤排山倒海般地向宁萧的心头砸来，他的身体瞬间冰冷起来，而那双勒着他的手也越来越紧了。
没有反抗地，宁萧静静地闭上了眼睛，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如同解脱一般。
“你笑了？”
鬼娃掐紧的手忽然间松了下来，看着他，她的声音冷得没有任何温度，“你为什么要笑？”
为什么做过那样的事还能笑得出来，他怎么会这样。
然而宁萧不说一句话，只是顾自地喘息着。
难道他想死？
想到这一点，鬼娃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她又想到了那一幕，那个即便她现在成了鬼，想起时依然会颤抖的一幕。
死，确实是太便宜他了。
她忽然间松开了手，妖娆地冲他一笑，如水的眸子却透着算计的光芒。
宁萧愣了愣疑惑地望着她，有点不知所以。
她，这真是她么，她想干什么？
“来，参观一下我的离城吧，这里的一切一定会让你大饱眼福的！”鬼娃眨了眨眼，轻轻地朝宁萧吹了一口气，淡淡的气息虽是冰冷的，却带着极大的诱惑。
宁萧定定地看着她，不语。
“怎么？怕了？”她扬扬眉，却带着邪魅的味道。
见他没有说话，她转头看了一眼呆愣之中的阿兰，冷冷地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就带着你的同伴一起来参观吧。”
同伴？！是阿兰和王师傅吗？他们只是无辜的人，她想带着他们做什么？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宁萧淡漠的眉眼终于有了一点变化，低声说道：“请你放了他们。”
“哈哈哈……”鬼娃夸张地大笑起来，声音飘忽而又诡异，“果然，你还是这样的脾气。不过，你不觉得你在我面前这样表现很伪善吗？”她抬起眸子，冷冰冰地瞥了他一眼。
伪善？这是什么意思？她怎么会这么认为？正沉思着她说这句话的意思，他却看到鬼娃身后极地的长发居然开始不断地生长起来。那些如同丝绸般的长发，漆黑的，此时，如同一条条不断翻腾着的长蛇，纷纷吐着信子探起身子，然后以眼睛可见的速度紧紧地勒住他们。
“不过，我不答应……”
鬼娃冷冷地回答，然后，一步步地走进了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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