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阴阳师
漆黑的夜色，如同被泼了墨汁一般黑沉，呼啸而过的狂砂低低嘶吼，好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城中，带刺的草木以及陈旧的古墙泛着幽幽的光，空旷的古城似乎是一个永远也看不到边缘的地狱。
鬼娃淡漠地飘着，轻盈的身子犹如风中的一缕红云。
阿兰、王师傅、宁萧正被她身后飘舞的长发紧紧地缠着，冷风中，犹如一棵树上长着的果实。
虽是做好了心理准备，阿兰依然忍不住地哆嗦，“妖怪！妖怪！快放了我们！”
从刚才到现在不过半晌的时间，他却觉得经历了一个世纪，师傅的石化、古怪的宁萧、妖娆的鬼魅……所有古怪的事情都像巨石一般压着他难以呼吸，此时他的脸上更是没有任何的血色。
“住嘴！”说话的不是在前面飘着的鬼娃，而是同样被缠着的宁萧。从刚才到现在他就没有任何抵抗的打算，甚至被鬼娃抓起的时候也是不动声色的。“不许这么说她！”他说着，目光扫过阿兰，看来让人心尖不觉得一寒。
“我们都快死了，你还要为虎作伥，宁公子，她可是鬼……”还没说完，阿兰便觉得空气忽地一窒，刚才那个缠着腰间的头发仿佛是听见了他的话语一般，迅速绕到他的脖子，并且越勒越紧。
“咳咳……”
“吵死了！”前面的鬼娃不满地叫了一句，被这个声音一震，周围的风沙似乎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再说话我就在这里直接吃了你！”
她转过头冷冷地说着，妖媚的面孔露出了愤恨，末了，她还意味深长地瞪了一眼宁萧，眸子泛着愤恨。
“别以为我会感激你。”
她的声音冰冷如铁，没有一丝的感情。此时，黑暗之中的宁萧却像是觉醒了一般忽然睁开了眼睛。
一个陈旧的大门就在这个时候无声地打开。
好重的怨气！
宁萧不自在地咳了咳，对于修炼之人，这样的气息是有伤害的，若是平时，恐怕是不会让她们多留在世上一刻罢。
不过，是因为她……
他抬眼望向了那个妖娆的身影，血红色的双眼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在了眼前。
她恨他！她恨不得杀了他！
这一瞬间，好像所有的痛苦都开始像潮水一般像他涌来，他的身子不禁开始颤抖了起来。
“鬼娃大人！”
“鬼娃大人回来了？！”
大门开启的一霎那，一群鬼魅便兴奋地叫了起来，飘荡着身子如同浮游的鱼儿一般，开始众星捧月地围到了鬼娃身旁。然而发现了鬼娃身后的他们，她们又忽然极富默契地僵硬了神色。
“鬼娃大人带人回来了？”
“鬼娃大人可没有带人回来过，这次怎么会？”
“……”
隐隐约约地，宁萧零碎地听到了一些鬼魅在窃窃私语。
鬼娃笑吟吟看着她们，妖娆的面孔带着几许得意，就像是个高高在上的女皇。
鬼魅们见鬼娃不说话，饥饿的目光“刷刷”地聚集到了相貌俊美的宁萧身上。
“哇，好俊的人啊。”
“是啊是啊，这一定是我吃过最俊的人了！”
“他是我的，哪里轮得到你吃了！”
“他是我的！我的！！”
“……”
一些鬼魅争吵了起来，而另一些鬼魅却趁机跑上来观看，甚至有些大胆的都摸上了宁萧的脸。
感觉到了那个冰凉到没有任何温度的手，宁萧的眼蓦地睁开，“滚！”
“啊……啊！”即便宁萧是紧紧地被缠着的，见到那样凌厉的眼鬼魅还是难以抑制地惊呼，“他，他是……”
“阴阳师！”鬼娃微笑地接过了话。
听到这样的称呼，鬼魅们不禁面面相觑，悚然动容。
阴阳师，那可是，那可是专门抓鬼的阴阳师，随时都有可能让她们全部丧命的阴阳师啊。即使鬼娃大人的力量在他之上也应该把他杀死，可她居然公然带他回来了，难道是因为要对付……百叶那个女人？
想到这里，她们不禁打了个寒战，鬼娃大人真是不能惹的，居然想到利用阴阳师来对付自己的对手。
“茵茵。”沉默之中，鬼娃叫了其中一个女鬼：“这件事，不要让百叶她们知道。”
果然。
茵茵战战兢兢地望着宁萧：“可鬼主大人说，这里不能带外人……”
“我说，不要让百叶她们知道！”没有任何的解释，鬼娃只是厉声打断了她的话。
鬼魅们露出了尴尬的神色，然后沉默着在鬼娃面前让开了一个道。
鬼娃，那是她们永远也无法达到的高度，那样的美艳，那样的冷漠，那样的高傲，还拥有她们永远无法比拟的力量。这样的鬼娃能拥有这样的权力，恐怕不单单是因为鬼主大人为她撑腰这么简单吧。
既然鬼主大人那么信任她，那么她们还有必要管那么多吗？
只要不波及到她们就好了。
宁萧不屑地瞥向那些鬼魅，心中苦笑一阵，被这么绑着进入鬼魅的世界，这样的一幕若是被他的那些朋友们知道恐怕会因此笑掉了大牙吧。
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宁萧，鬼娃的脸浮现出了一丝得意。
“怎么样，她们还算热情吧。”鬼娃回头，唇边泛起一丝笑容。“不知道远方的客人是否满意。”
满意？难道这就是她所谓的招待。
她知道自己是阴阳师，平日里最讨厌的就是这么鬼魅了，和她们呆在一起确实会让他易怒，可是她到底是想做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宁萧望着鬼娃问道，淡漠的眉眼闪烁过一丝心疼。
人在死之前如果怨气太多是不被冥界所收容的，而究竟是怎么样的怨气竟然能够让她变得如此强大。究竟是什么事情，竟然让一向嫉恶如仇的她和这些邪门的鬼魅混在一起。她死之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她的怨气，又是从何而来？
“晚歌……”见她不语，宁萧试着叫着她的名字。
晚歌？听到这个名字，即便是冷了百年的心，也不禁微微一震。然而只是一瞬，鬼娃的唇角弧度又继续勾了起来：“呵呵，让我再带你继续参观参观吧，你有多久没来了？八十年？还是一百年？古城变化那么多，你一定会大开眼界的。”
“晚歌，告诉我。”宁萧开口，言语之中有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住口！”鬼娃忽然冷声打断，“伟大的阴阳师，你认为你还能像之前那样命令我吗？”
“我没有命令你，我只想知道为什么？”看到那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宁萧的心底不禁冷了几分，她为什么要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呵呵，”鬼娃忽然吃吃笑了起来，然而笑容里却多了几分奇怪的味道，“是不是震惊了？是不是难以置信？不过是一些小伎俩而已，伟大的阴阳师用得着这样兴师问罪吗？”
“我不是。”
“闭嘴！”鬼娃沉声打断，“再说我杀了他！”她睨了一眼宁萧身旁那个已经虚弱得无力的阿兰，杀气弥漫在眉间。
他可以对他自己的生死无所谓，但他一定不会忍心看着身边的人死去的。
看到鬼娃猛然冷下去的脸，宁萧苦涩地笑了，“晚歌，你当真是如此狠心的吗？”以前的她是从来不会做这些事情的，甚至对那些随意害人的鬼魅恨之入骨。可现在却……
狠心？听到这样的词语，鬼娃的脸也蓦然沉了下来。
谁都可以说她狠心，唯独他不可以。为什么她现在变成这副模样而他这个罪魁祸首却可以如此冠冕堂皇地当个大善人在这里指指点点。
漆黑的眼盯着宁萧，鬼娃忽然诡异地笑了，“是的，多少年了我吃了可不少像他这样的人，对，狠心，我是狠心！”言语深刻而又绝望，白皙修长的手伸出，她尖锐的指甲开始摩挲在宁萧的面孔上，“你要知道，人总是要变的，虽然，我做了鬼才知道！”
确实，如果不够狠心，她如何能在枯骨堆里活到现在，如何能够拥有现在这样的力量，虽然是以另一种形态生存着，可毕竟，她现在强大了，现在再见到了他。
那个让她日日夜夜也无法安眠的他。
诧异地望着她愤恨的眼，宁萧的心骤然一缩。
“对不起！”
一百年前，由于师傅的招唤他不得不先离开，扔下她一个人，可他真的不知道他当初那么一次的离开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伤害。虽然后来他又重新来到了这里，可那时全城的人却好像是蒸发了一般居然全部失踪了。
一百年前，究竟是发生什么事？！
“切，对不起？！”冷眼望着宁萧，极富讽刺意味的语句从鬼娃的口中滑出，“对不起有什么用啊，你以为所有人都是小女孩好哄好骗吗？”
她的面孔冷艳又傲然，像一个绝世倾城的女神冷眼俯视着大地。
宁萧闭了闭眼，感觉着她冰冷的指甲慢慢地从他的脸上移开。
鬼娃冷哼一声，拂了拂长袖，转身。
阴仄的石阶寒冷如冰，冷冷的风扑面袭来，像是古城长久以来积攒的阴气，没有任何温度。
“你真的阴阳？……咳咳！阴阳师！”宁萧旁边，被缠着喘不过气的阿兰虚弱地望了一眼，嘴角牵扯出嘲讽的微笑。
“阿兰……”
“你真是我见过唯一的，也是最没有出息的阴阳师！”阿兰冷然地看着宁萧，嘲笑。
听到这样的话语，鬼娃的手不自觉地颤了颤。
“吵死了！”她皱了皱眉打断，“信不信你会变成他一样！”她指了指王师傅。
如果变成师傅一样那就好了，阿兰望着石化的师傅忽然有了这样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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