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晚宴
宁萧从未想过沉寂百年的离城也有这么热闹的时刻。
森然的石壁上，燃起一盏盏类似鬼火的青色火焰，映着满室飘忽的身影显得无限虚幻。
犹如一场华丽的晚宴，熏迷的灯光下，一群衣鲜光亮的人围在一起欢呼着，桌子上摆满了食物，杯子装着酒，而在半空中更有一些鬼魅穿着美丽的衣裳跳着妖娆的舞蹈。
琵琶声叮咚响起，透着一股醉生梦死的糜烂。
宁萧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有点不敢相信。明明散发着强烈的杀气，却为何会是这样和谐的场景？这似乎真的只是一普通的晚宴。
人类，他以为在离城里是找不到任何人类的。可眼前那些真实的呼吸、愉快的欢呼声，都证明了他们还是活生生的人。
“伟大的阴阳师，怎么了？”鬼娃温柔的声音响起，透着一丝得意。
“没什么。”宁萧闷闷地应了一声。
然而话一出口，似乎大家都感觉到了什么一般，那些愉悦的欢呼声、动听的琵琶声顿时停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投下了宁萧。
那样的目光，有带着哀怨、有带着凄楚、有带着愤怒，有带着邪恶，仿佛他的那句话带走了他们的欢乐。
戾气，很强烈的戾气。
即便他们是还未死去的人，但他们却拥有着一股异样的戾气，宁萧冷冷地扫了她们一眼，想要寻找出什么玄机，然而此时鬼娃却抓住了他的手，向众人示意：“他是我的人，你们谁也不准动他！”
宁萧微微一愣，看了看鬼娃。
“很奇怪吗？其实一直以来，古城里并不是都住着鬼的。”鬼娃淡淡说道。
原来刚才她是骗他的。
宁萧微微一笑，幽深的光下如同雕刻般的面孔漾起了一丝涟漪，这样的笑容不禁让人震撼。人群动了动，或许是因为他的俊美，也或许是因为鬼娃的存在，他们又继续了所谓的晚宴。
鬼娃拉着他走了进去，穿过那些还在舞蹈的人群，坐了下来。
“你今晚要乖乖的！”如同哄着一个即将入睡的孩子一般，鬼娃反常地对宁萧说着，亲昵的言语蓦然又让宁萧觉得这只是一场梦。
琵琶如雨点一般弹奏着，宁萧回了神，这样近距离地听琴，一切似乎又变得不一样了。
明明只是简单地重复着一个调子，然而，泠泠的声音传到了耳里，宁萧竟然感觉那是一群鬼魅的哭音。
愈来愈多的哭声与哀号，陡然变得凄厉，此起彼伏，就像是陷入地狱一般听得头皮发麻。
杀……杀……
压抑着想要把眼前的这些人全部杀死的欲望，宁萧终于忍不住地站了起来。然而这样却让他的视线更为清楚。
他终于看清，人群中央竟然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那个所谓的欢呼声竟然就是因为那些人想要抢在别人前面割下人肉的叫嚣声！
桌子上，那一盘盘满盛着的东西是人肉，酒杯上，装着是还冒着热气的血液……
全身的血液仿佛就在这个瞬间冷了下来，宁萧咬唇，手不住地颤抖。
他，他，居然目睹了一群残忍的人在他的眼前毫无人道地残害自己的同类。
那个人的气息还是在的，因为还有一口气，所以有着一阵又一阵的喘息声，微弱的，如同与地狱深处的恶魔死死地挣扎。
那些人就是在他活着的情况下割下他的肉，让他目睹着自己的血肉一点一点地咽在了他们的肚里。
太残忍了！
“怎么了？我的客人，不忍心了？”鬼娃发现了他的异常，拉住他的手，嘴角浮现出一丝快意的笑，“人总有一死的！”
人总有一死……
宁萧的手颤了颤，凝视着鬼娃。
“大善人，啧啧，大善人！真是大善人啊！就因为这些人想和我谈条件。”鬼娃摇摇头，指着人群不屑地嗤笑，“你看看，那些人跟鬼魅有什么区别！”
宁萧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嘲笑他的女子：“难道你给我看这些就是为了证明这个问题？！”
“证明？”鬼娃嘴角依然噙着那丝讽刺，“这本是事实，难道你真的认为是人就是善良的，是鬼魅就是邪恶的吗？邪恶，其实是藏在所有人的心里的。活了多少年的你不会连这点不知道吧。”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宁萧皱眉。
“呵呵，我只不过告诉他们，谁割下的肉更多，谁就可以得到古城的财宝。”鬼娃冷漠地说道，“贪婪，贪婪是无药可医的，你认为你能帮得了他们吗？”
说完，鬼娃忽然妩媚一笑，那样熟悉的眸子，盛着却是邪恶与怨毒。
宁萧陡然觉得无比陌生。
“你想让我干什么？”愣了愣神，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悲凉。
“跟聪明人说话真是有意思！”鬼娃轻轻一笑，赞扬，然后暧昧地俯下身子趴到了肩上。
“我要你杀了她们！”轻柔的言语如同吟唱一般从她的唇边吐出，扑到了宁萧的耳垂，像是情人的耳鬓厮磨。
宁萧看了鬼娃一眼，疑惑。
“吓到了吧。”鬼娃咯咯地笑一笑，转过头来无所谓地玩弄着垂到身前的长发，“其实，我们鬼魅也看他们很不顺眼呢。”
果然是鬼娃，一句不顺眼，所有人都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宁萧略有深意地望了鬼娃一眼，淡漠地朝着那些人群走去。
琵琶如泉水叮咚作响，妖娆的人们舞着柔美的身子。没有一个人发现此时宁萧的杀意，她们只是忘情着欢呼，进行着她们所谓的盛宴。
望着刚刚死去的那个人，宁萧的心中猛地一紧。
……
“你看看，那些人跟鬼魅有什么区别！”
“难道你真的认为是人就是善良的，是鬼魅就是邪恶的吗？邪恶，其实是藏在所有人的心里，活了多少年的你不会连这点不知道吧。”
“贪婪，贪婪是无药可医的，你认为你能帮得了他们吗？”
“我们鬼魅也看他们很不顺眼呢。”
……
宁萧微微一掐诀，一个人就在他的眼前消失了。阴阳师杀人的特殊方法，死去的人不会自己的尸体，灵魂会直接到冥界寻得解脱。
鬼娃举起一杯盛满着的鲜血，朝着他微笑，腥红色的唇上还有着血液的痕迹。
人们发现了宁萧，她们愤怒地伸出了自己的手——那个因为抓过血肉依然还是血淋淋的手，然而还未碰到他的衣服，便消失在自己凄厉的哀号里。
他们终于发现了此时的异样，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怒意出现在脸上。那是与鬼魅分毫不差的狰狞，他们汹涌而上，伸出自己血淋淋的双手，想要扯住宁萧。
宁萧皱了皱眉，有条不紊地掐着诀，一道道异样的白光闪过，像是一个无形的手撕裂了那些一个个想要扑上来的人。
这样的身手不禁让那些人露出了恐惧。他们有的恐慌地退后，有的依然勇敢地向前。然而，即便是如此，他们依然逃不开死亡的厄运。
周围的喧嚣渐渐安静了下来，墙壁上的鬼火摇曳，映照着宁萧淡漠的脸。他忽然觉得，自己更像一个从坟墓里爬出的鬼魅，在凶残地夺走别人的生命。
“不错不错，阴阳师果然是残忍，居然连一个人也不放过啊。”鬼娃轻声赞扬了句，然后用水袖掩住嘴笑了笑，转身吩咐：“茵茵，带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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