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青春一只竹马压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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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向前走吧,我会陪着你

直到这一刻,我才忽然发现,原来他的过往中,有着许多我的痕迹,就像水滴可以穿石,那每一道痕迹的复合,是他生命中挥之不去的烙印。

照常和安煦辰一起放学走回家,我却比平时多留了一个心眼,校园辩论赛我们班成功进入复赛,下一场便是要和安煦辰他们班来辩论。我们班,我是一辩,林野是二辩,还有两个一起的男生;他们班,他是二辩,就因为有了他,他们班号称说尽天下无敌手,我听了之后只是不住地诧异,安煦辰这种人,居然也能辩论?平日里一副安稳的样子,似乎永远不会和人发生争吵,他居然会辩论?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应了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一边骑着车,一边说道:“对了,安煦辰,你有没有听说有外国人要来咱们学校的事呀?”我问的明明白白地就是一句废话,安煦辰何止是知道呀,从意大利来的那群人里还有一个男生要住在他们家呢!本来老师想让我也接待一个女生的,结果被我谢绝了,我爸的脾气并不是十分稳定,我怕中间出点什么事,我不是不想,只是怕了。

“恩。”他轻轻地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我想了想,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将他的“真实面目”逼出来,于是开始故意将他往“歧途”上引。

“你说,外国人要来了,咱们学校厕所的牌子上都亮起了灯,这算是怎么回事?”我愤愤不平地说着,不时斜起眼打量着安煦辰的表情,企图从中看出些蛛丝马迹。

“是嘛,我没怎么注意。”他轻描淡写带过,似乎并不想在这上面做过多的纠缠。

“你!”我气不带一出来,好你个安煦辰,倒真是只狐狸,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呀!没怎么注意?亏你这种借口都想得出来!除非你今天没上卫生间,不然你是不会忽略掉卫生间门口聚集的人群在低声讨论着那突然亮了起来的牌子的问题。

他忽然转过头望了我一眼,“狸狸,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机器人快比赛了吧!”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前一秒我还在算计着怎么样试探一下他的辩论能力,后一秒话题就已经被转到了九霄云外,如此变故,叫我这个“居心叵测”的探听者情何以堪呀?

“不是吗?”安煦辰有些诧异,“应该没错呀,每年都是这个时候的!”

他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认真地算着日期,他那颀长的有些过分的身形,在阳光的衬托下,竟有了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是呀,快了。”还有两个礼拜,程序却还没有调完,老师都要急了。

“程序都调完了吗?”他认真地问道,看着我的眼中是满满的信任。

我实在是很有几分诧异,安煦辰这个家伙难道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每一次说话,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和我分外的有“默契”!

我斜睨了他一眼,“我要是说没有,你是不是要帮我编呀?”

几秒钟的沉寂,随后安煦辰禁不住爆发了,他一脸吃惊地望着我,“狸狸,你说什么?程序还没编完?还有两个星期比赛,你们的程序还没编完?”他简直比我还要认真,认真到让我觉得恐怖。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安煦辰,你至于吗?我这个太后不急,急死你个皇帝呀!”

“苏狸狸!”他真的有点生气了,“要是想要玩机器人,就要认真,眼看着就快要比赛了,你居然说程序还没编完!调程序的慢着呢,你再拖下去比赛之前就别睡觉了!”他说着,竟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我无奈地向天翻了一个白眼,小声嘟囔道:“我什么时候说我想玩机器人了?”我不过是想要看到林野而已!可是很快,我忽然想起当初逼他教我编程的时候,我似乎的确说过我想玩机器人这几个字,红口白牙,不容我抵赖,想了想,我识相地改成了:“不睡就不睡,我就没打算睡。”我说的十分硬气,像是即将奔赴刑场革命战士,没准晃晃悠悠地可以吟出谭嗣同的那句: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安煦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挤出了两声笑,却冷的吓人,“呵呵,哼哼,你真有骨气,比完赛紧接着就要期中考试,你是铁打的吧?”他说着,抽出一支手,捏了捏我的胳膊,感叹了一句,“还真是挺硬的。”

“去你的!”他捏的是我骨头,能不硬吗?

“又不是我不想编!”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为自己申了冤。我刚刚坐下来,就看着林野和落雅在那里浓情蜜意,心思全乱了,刚理清思路没一会儿,落雅就过来拉着我去厕所,我倒是想编呢,这也得其他人同意不是?

更何况自从他和落雅坦白心思以后,林野也不着急了,每天来机器人小组,好像只是为了来和落雅亲亲我我,机器人的事全扔给我了,每一次我想要问点什么,就看见他们正在那里搞暧昧,我就不好意思打扰了。

我也一肚子委屈不知道向谁倒呢!老师一说起程序的事,就要说我不抓紧时间,安煦辰倒好,不知道理解理解我,反而火上浇油,难道我和他当了十几年的竹马竹马,就换来一个冤家路短的命运?

我越想越生气。

“算了,苏狸狸,把你之前的程序给我,我帮你编吧。”安煦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说道。

我几乎要脱口而出“好啊,”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被我生生咽了下去,不食嗟来之食的骨气我还是有的,就这么答应他,也太没面子了点,于是,我依然很有骨气地说道:“哼,我才不用你假好心!”

高高地将头仰起,我意志坚定地一口拒绝,却在下一秒,只听耳旁穿了一声更加无奈地叹息:“苏狸狸,前面是电线杆!”

“没有。”我下意识地回了一句,然后我才恍然理解了他刚刚说了句什么,心底蓦然一惊,我定睛向前看,只见离我还有不到两米远的地方赫然立着一根参天的电线杆。非常不争气地,我“啊”地一声叫了出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向那根电线杆一点点逼近,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我和电线杆就好比是一道物理题,我们之间相聚两米,我骑车的初速度是两米每秒,加速度是负的零点三米每秒的平方,问我们多久之后会撞在一起?答案很简单,一秒多一点点点点。

在即将撞上电线杆的前零点一秒,我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莎士比亚的那句话:To be or not to be?

尚且来不及感叹一声自己的文学功底真是深厚,眼前就变得黑乎乎一片,伴随着“嗵”地两声,我觉得有什么重重的东西沉沉地压在了我的身上,自行车轱辘空转的声音吱吱地响着,我龇牙咧嘴正准备狠狠地挨那么一下,却忽然觉得后背上软软的,像是谁的手,垫在了下面。我心中一惊,急忙睁了眼,映入眼帘的是安煦辰充满焦急的脸,他的眉眼离我很近,就快要同我的额挨在一起,那么近的距离,足够我看清他眼底的我,惊恐而又惊讶的脸上竟带了两抹不正常的浅红。

“谢……谢。”我有些支吾地说道。

他单手撑着地,另一只手搂住我,将我固定在了这极小的空间内,这姿势真是怎么看怎么暧昧,让我活生生地联想到了偶像剧里的XX情节,一般接下去,男主都会在女主的唇上温柔的落下一吻,然后意犹未尽地说一句:“好香。”我又抬眼看了看安煦辰,将他和刚才的联想结合在一次……

我难以遏止地抖了抖。

我曾经试图在我们能接触到的人群里替安煦辰找出一个和他相对般配的人,最终以失败告终,安煦辰身上那种淡淡的亲和感,和淡淡的疏远感,让我觉得哪种类型的女生都和他不太合适,所以我很难想想他去亲一个女生,尤其是……我这个竹马的时候。好吧,请原谅我姑且把自己算作女生。

我想着安煦辰怎么着也该放开我了,便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可是男人心,海底针,很明显,我并没有猜中安煦辰所想,他不仅没有放开我的意思,反而将头微微低了下来……

于是,只听“咚”,我们两个人的头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啊!”又是一声惨叫,我抬起手,重重地揉着额,我在心里不住地念着每天早晨调频FM97.4先听为快一定会播的那句话:“吸气,呼气,心态放平静。”

可是我还是平静不了。

狠狠地磨了几下牙,我恼怒地盯着安煦辰,正要开口质问他到底想干什么,却见他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宠溺,他温柔地替我揉额,然后单手托住我的后脑,头竟然……一点点的低了下来!

我完全呆住了,脑子里比即将撞上电线杆那时候还要干净,基本上完全傻了,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些什么。

周围渐渐暗了下去,我看到他的瞳孔,不断的放大,他微微弯起的眼角,瞬间成了我的整个世界。

这情景莫名地觉得熟悉,我想了想,忽然间想起当初的那场春梦似乎和这个很像,只不过梦中的那个人穿着黑色的衣服,轮廓俊朗,而眼前的安煦辰则是穿着白衣,动作轻柔。

下意识地闭了眼,有什么温温软软的落在了我的额上,轻轻地、柔柔地,像是诉说着永恒的誓言。

脸上像是火烧一样,热得惊人,等到死机了的脑子终于开始重新启动之时,我禁不住爆了一句粗口:“KAO,好你个安煦辰,玩笑开到本姑娘头上了!”原本温柔乖巧的表象,被我这一声怒吼彻底打碎,我看到路旁稀稀落落的路人,不断有人回头以惊奇的目光看着我们。

安煦辰将我放开,又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唔……小的时候你不是常常……”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看着我酡红的双颊,我在怀疑他是不是非常之有成就感。

“没有!”依然是那亘古不变的开头,我向天翻了个白眼,又喃喃地狡辩道:“那不一样呀,那是小时候,不是现在……”

我禁不住瘪了瘪嘴,我承认小时候我不仅管他母亲叫过婆婆,我还曾经偷亲过他。其实也算不上偷亲,我觉得我亲的挺光明正大的,每一次都是在他睡觉的时候,学着电视剧里女主人公的样子,趴在他的床边,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吻,然后被他抓住现行……

呸呸呸,不过是拿嘴唇碰了一下他的额头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像我这样纯洁的人……

好吧,我承认当初偷亲他的时候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心怀不轨,可是那都是小时候了啊,现在就算是他逼着我亲他,我也不敢呀!

他大方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是啊,是不一样啊,从前是你亲我,现在是我亲你呀!”

我看到他点头,原本松了口气,猛地听到他说的话,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望着他。可是他似乎觉得这样的惊吓还不够,再接再厉地说道:“以前你每一次都会叫我一声哥哥,现在该轮到我叫你妹妹了!”

轰——

我只觉得脑子里一下子炸开了,狠狠地捏了他一把,我愤愤地说道:“安煦辰,你少来占我便宜!”

妹妹?他原来一直叫我鸭梨的!还是在上了学以后,在我的威逼利诱下,才不得不改了称呼。他跟我说是我想歪了,他叫的是丫头的丫,狸狸的狸,是我自己偏要曲解他的话的。

我不屑地白了他一眼,鬼才信他的话,他当我眼拙,看不见他每次叫这俩字时偷偷弯起的嘴角呀?

更何况他就比我大了一岁而已,他居然敢给我来这儿倚老卖老,这是气煞我也!提起这事,我又想到了我那“可爱”的老妈,当初也不知道是这么想的,愣是把我提前一年送入小学,当了安煦辰的同届同学,然后,每一次看到安煦辰,我总是能想起从前那些丢人的事。

好在四年级以后就没有再想了,因为我根本没时间想了,比起家里的变故,这些显得那般的微不足道。

堵着一口气,我正想要拍拍手从地上站起来,却忽然听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唤着我的名字,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狸子?”

我像是被雷击中,身子狠狠地僵了一僵,缓缓地转过头,我竟然在这个时候看到了相依相偎的林野和落雅,两个人,无一不是一脸震惊地看着我……和安煦辰。

我瞬间意识到了我们现在这个姿势有多么容易引起别人误会。想入非非啊想入非非。

“你们……”落雅的目光不断地在我和安煦辰之间游移,似是想要确认些什么。

安煦辰看着林野和落雅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同样问道:“你们……”

林野忽然笑了,他笑的我一头雾水,然后安煦辰将我拉起,轻轻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后背,我这才猛地回过神来,狂咳了一大阵,我的手指着安煦辰,抚着胸口,我用哀怨地眼神看着他:“你……你……”太过分了!冤家路窄也就算了,关键时刻安煦辰给我玩了一个落井下石,我的心啊,拔凉拔凉的!

然而我指控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只觉得手上被人狠狠地拽了一下,我一个趔趄,抬眼看向“罪魁祸首”,却见他正不急不忙地扶起倒在地上的车,轻飘飘地瞥了我一眼,“怎么,不想走了?”

我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下完成了扶车、上车等一系列动作,然后就看着安煦辰向林野别有深意地笑了笑,骑着车走了。我下意识地去追,等到追上了,我才恍然想起,我似乎还没有跟林野说声再见。

懊恼了半天,我凶巴巴地瞪了安煦辰一眼,“你拽什么拽,拽什么拽?真是气死我了!”

可是安煦辰脸上的表情依然是那般冷冷的,像是一块冰,从心冷到表面。他没有接我的话,看也不看我地说了一句:“苏狸狸,你没长脑子吧?”

“啊?”我愣住了,我招他惹他了,用得着他安大少爷这么说我吗?

“安煦辰,你抽什么邪风呀?”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是看人家两个亲亲我我、浓情蜜意,你受刺激了吧?”我说着,挑衅地笑了两声。

“是啊,我是受刺激了!”他忽然转过头来看我,表情无比认真,“苏狸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在一起了?”

“是呀,怎么了?我说安煦辰,你不是真看上落雅了吧!”我还真是有点吃惊了,这年头,男生难道都喜欢落雅那种女生吗?我摸了摸自己,和落雅比了比,最终只能叹息。

要真是这样,我估计我算是嫁不出去了。

下一秒钟,我又恢复了理直气壮、意气扬发,嫁不出去怎么了,不嫁不就完了,真是的!

两秒钟的死寂,紧接着便是长长的“吱——”的一声,安煦辰捏住车闸将车停了下来。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惊,急忙狠狠地捏住车闸,将车停了下来,用脚撑着地向前划了一段距离,重心一时向左偏,我踉跄了几步,好歹无恙地停了下来,回头白了一眼安煦辰,我说:“就算是你真看上落雅了,也不至于这么激动吧!”

安煦辰硬挤出了两声笑,眼睛盯着我,那种幽暗的目光让我不禁怀疑是不是我眼花,我的的确确没有想到,安煦辰的目光也可以这样的……

恩……怎么说呢……

有点可怕,有点慎人,可是我却只觉得心一阵阵的疼,像是失了点什么。

“苏狸狸,有的时候我真的怀疑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他的目光灼灼,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我甚至觉得他能看透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我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紧接着便回骂回去:“外形也许会有所差异,但是本质是一样的,要不要拿出来看看?”

“随便,你要是愿意,自己动手吧。”

直觉告诉我,安煦辰这个家伙,他生气了。

直觉没有告诉我,安煦辰这个家伙,他到底是生的哪门子气?

拜托,我今天差点见了血光之灾,然后被他安煦辰占了便宜,偏偏还赶上暗恋的人携着他的女友“前来参观”……

我忽然发现我今天简直就不是一般二班的倒霉,简直倒霉到了极点!

我终于慢了不只半拍地想起,安煦辰骑上车以后,我好像也就立刻骑上车追他来了,也就是说,我还没有和林野解释清楚我和安煦辰的关系,我还没有跟他说那句极其经典的台词——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可是,我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和他说呢?他的女友正小鸟依人地偎在他怀中,然后我眼巴巴地望着他们,不合身份、不合时宜地说出这么一句:“我们什么都没有。”

林野满不在意地看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你们就算真的有什么也和我无关。”

我这个有事欠抽就算是坐实了。

我这句话,说不说的确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可是我的心里还是闷闷的,我不想让林野误会。

低着头,我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生气生气,都跟我生气,我上辈子该你们的吧!”顿了顿,我又说道:“哼,你害的我都忘了和人家解释清楚了,你还和我生气,我还没生气呢!”

谁知道安煦辰那家伙听到我的话以后,双手交叉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半晌,薄唇轻启,仅一句话气的我几乎吐血:“喂,我好像没让你追过来吧!”

“是啊是啊,你是没有让我追过来,是我自己……”

我说着说着,忽然卡壳了。经他这么一提醒,我也想起了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是我自己跟着他走的,他连拉都没拉我一下……

是我自己怎么样了呢?

看到安煦辰要离开,在林野的面前,我几乎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骑上车就直奔安煦辰而去。这是……为什么?

疑惑地将视线转向安煦辰,我这时才注意到他的手,红红的,一大片,我下了车缓缓地走过去,凑近,不顾安煦辰的阻拦,硬是将他的手拉了过来,食指指肚轻轻摩挲着他的伤口,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很想哭,抬起头,双眼直视他,我问道:“不疼吗?”

皮被蹭掉了一大块,肉被露了出来,不是鲜血淋漓,却不停有血一点点地渗出来,看得我心惊肉跳,我……替他觉得疼。

我在心里暗暗骂自己,苏狸狸,你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可恶的人,安煦辰帮了你那么多,你也不知道先说声谢谢,一句骂都挨不了,刚刚忍着点让他骂,全当是还人情了也好呀!

“你会在意吗?”他比我高了半头多,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让我第一次觉得在他面前有了压迫感,却不知道是因为这高度,还是他刚才的那句话。

我会在意吗……

我为什么不在意?我明明是很在意呀!

我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只是拿出消毒纸巾替他擦了擦手,十指相处,仿佛有一股电流,直钻进心底。

我问他:“还有别的受伤的地方吗?”

我觉得自己问的纯粹就是一句废话,他越过了两辆自行车直直地扑过来护住我,怎么可能就轻轻地伤了一下手?

他别过眼去,默不做声,深邃的目光中夹杂着浓浓的伤感。

我摸了摸头,总是觉得有点不对劲,想了想,我“扑哧”一声笑喷,我说:“安煦辰,你别告诉我是心就成。”

他的头缓缓转了过来,四目相对,他认真而又认真地问我:“如果我说就是心呢?”

阳光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衣,他眉眼间的哀伤比阳光更能灼伤我的心。

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拂去他握住我胳膊的手,我不以为然地说道:“估计你是没什么事,还能开玩笑。你不是偶像剧里的男主角,我也不是女主,这种笑话不适合我们。”

他的眼紧紧地盯着我看了片刻,最终摇了摇头,苦笑两声,他说:“苏狸狸,你没有心,所以你什么都看不到,好的、坏的,你全部都看不到。”

阳光在上,我的眼前是他略显落寞的神情,他说,我全部都看不到。

和安煦辰打了赌,要是辩论会我们班赢了,他请我吃饭,他们班赢了,我请他吃饭,下午篮球赛,他要是一个人能进20个球,我就请他吃饭,进不了,他请我。

早上早早的到了学校,正看到林野和一个七班的女生有说有笑,十分开心的样子。我从他们身后走过,谁也没有注意到我。

进了班,将书包放下,林野也在这个时候进来了,一面招呼我来合计一下中午辩论会的事。我拿了准备好的稿子,开玩笑道:“林野,又采野花去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指的是什么。

“你瞎说什么呢!”

我笑的愈发诡异,“林野,小心落雅知道了和你翻脸,哦哦哦,你要不要先贿赂我一下?”

林野将纸卷起,纸桶在离我鼻尖不到两公分的地方停住,他指着我,嘴角微微弯起,煞是认真地说道:“苏狸狸,你再八我的卦,信不信我把这纸捅到你的脸上!”

我自然知道他这是开玩笑的,笑的前仰后合,然而心里空空的,没有一点感觉。

我说:“你敢捅一个试试。”

他说:“行啊,你别躲。”他的手向前一探,我没有丝毫犹豫就向后退了一步。

“你看,你还是躲了吧。”他说着,微挑眉,样子了然。

“废话,你当我傻呀,我要是不躲,到法院去也没理呀。”我的手一叉腰,一副悍妇模样。

可是,林野,你不知道,我喜欢八你的卦,是因为我喜欢你,我不管别人会不会在乎,我只知道,我很在意。

在全班同学的期待中,我们终于迎来了中午的辩论赛,我们班同学所给予我们的期望是:一举打败实验班,振我班雄风。

我始终觉得这口号太具有阶级性,但看到全班同学情绪激昂的样子,想了想,还是没多说什么。

到了会场的时候,安煦辰正坐在反方一辩的位置上,安静地低头看着一张纸,那纸上印满了密密麻麻的铅字,大概是他找来的资料。一身白色的衣服在会场里显得格外独特,颀长的身形带着优雅的气质,右手的十指和中指缓缓地转着一杆签字笔,想问题想得有些出神。

由于时间尚早,来的人还很少,会场里非常安静。

我径直地向自己的位置走去,坐在了他的对面。许是拉椅子的声音吵到了他,他好看的眉微微皱了一下,抬头见是我,微微笑了一下,冲我说道:“狸狸,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正要说话,眼角却不经意瞥见携手并肩一起走进会场的林野和落雅,两个人的上衣是情侣服,一身黑,看上去倒真有几分金童玉女的感觉。

我觉得我已经快要麻木了。

“还好吧,怎么也不能请你吃饭。”

“可是我就是想让你请我吃饭呀,”他说着,坏心地笑的更欢,“我算算,中午欠我一顿,下午欠我一顿,总共两顿,周六日的午饭你都包了吧。”

“想得美!”拜托,他的手伤成那样,还打篮球,还要一个人进20个球……

我撇了撇嘴,他疯了!

说话间,已经陆陆续续的进来了很多人,我想了想,觉得现在和他斗嘴实在没什么现实意义,于是很自觉的低了头看稿子。

我着实没有想到,作为辩论赛里最后一个尚存的普通班,我们班和安煦辰他们班的辩论居然引起了这么多人的关注——上到学生处主任,下到普通同学,来观赛的人数居然达到了将近三百人,会场里热闹极了,各个盯着台上看,视线大多聚集的安煦辰和林野二人的身上。

我看着安之若素的安煦辰,和无所谓的林野,顿时有了一种我果然还是需要在修炼的感觉。

我的确没想到会有辩论会会出现这种事情,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却在反方,也就是他们班三辩接在林野后面发言的时候,开头先说了一句:“对方三辩的个头让我感到十分惶恐,但是我认为,浓缩就是精华,虽然我矮,但是我很精华。”

我一下子火了。

原来安煦辰他们班,所谓说遍天下无敌手,就是拿着人身攻击当幽默是吗?

自由辩论一开始,我抄起话筒,情绪略微有些激动,“对方三辩刚才提到浓缩是精华这个问题,您的一句浓缩就是精华,似乎说明了我方三辩不是精华。我记得辩论规则里面有说过不许使用带有人身攻击的话语,我方依此提出罢赛。”

罢赛不算认输吧,反正那顿饭我是死活不会请的。

就在我准备拉开椅子离开的时候,安煦辰站了起来,脸上是他的招牌微笑,声音淡如秋水:“还请正方辩友不要太过激动,听我方做一下解释。”

他的声音一出,原本因我提出罢赛而嘈杂起来的会场一下子安静了下去。众多视线一起聚集在安煦辰的身上,他却始终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子,嘴角的弧度并不曾因为谁而发生改变。

我如他所说,站在那里,洗耳恭听。

“首先,刚才我方辨友确实说了浓缩就是精华,我想这句话本身应该是没有错误的,不然就不会流传下来。

第二,对方辩友是不是太过于断章取义了呢,若真的是按照对方辩友的理解,只怕我也要和我方三辩生气了,毕竟我比对方三辩还要高那么一点点,那我岂不就是最不精华的了?当然,我并没有自我表扬之类的意思。

第三,如果按照对方辩友的理解,我想作为对方一辩本人,您可能还需要对我方三辩表示感激,因为很明显,我方三辩是要比您高出那么一点点的,那么您显然是这里面最精华的人。当然,您若是不愿表示感谢,我方也不会强求。不知对方辩友可还满意我方给出的解释?”他不急不恼,娓娓道来,句句戳中我的死穴。

我在心里暗暗地骂了他一百遍,不就是长得高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最精华,鬼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从嘴里狠狠地挤出两个字,我说:“谢、谢。”那叫个咬牙切齿呀,我恨不得把他吃了。

他容光满面,慢条斯理地答道:“不客气。”

第一回合,我完败。

当着全校300多名师生,我的颜面拖地,获了个“断章取义”的名号。

我愈发地觉得,我从前真的是小看了安煦辰,而且小看的不是一点半点,他这就是传说中所谓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而我,被狠狠地惊了一下。

出师不利,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我们班以3分之差,输给了他们班,于是,我就很悲惨地赌输了,于是,我就要请安煦辰一顿饭……

辩论会结束后,等老师都走的差不多了,立刻有几个女生围到了安煦辰身旁,一脸崇敬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别样的光彩。

安煦辰用他那招牌式的笑容迷倒了一群人,可是我觉得,比起安煦辰真的笑起来,他现在嘴角微微弯起的弧度并算不上什么,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也很迷人……

咣咣咣,我忍不住想要锤几下自己的脑袋,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酝酿些什么,居然想起了这些……

正暗自懊恼着,我只觉得灯光忽然暗了,抬头一看,不知道安煦辰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旁。

“认命请客了?”

我抬眼,看着他脸上那绝非敷衍的笑容,心里顿时升起了一把熊熊烈火,然而几秒钟以后,却还是只能垂头丧气地答道:“认命,请客。”

“恩,这才是好同志嘛……让我想想,去哪儿比较好呢?”他故意拖长了声音,摆明了是故意气我。

我就像是屠宰场里待宰的羔羊,迷茫而无助,是何其的弱小,何其的无辜呀!

我磨了磨牙,最终还是一个没忍住,恨恨地说道:“安煦辰,你别太过分,天道轮回、因果报应,小心你下午篮球赛输的凄惨无比!”

我说这话的时候,身边正巧有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瘦瘦小小的女生路过,她听到我的话,竟停了下来,看了看安煦辰,又看了看站在安煦辰对面的我,手一叉腰,对着我极其激动地吼道:“看你一副温柔文静的样子,没想到你是这么歹毒的女生,人家安煦辰找你惹你了,你用得着这么恶毒地诅咒人家吗?像你这么歹毒的女生,我祝你全家都凄惨无比,不!是和你全家有关的人都凄惨无比!”说完,她重重地一跺脚,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跑掉了,临走之前还不忘了向安煦辰递上温柔的一眼。

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一顿“臭骂”,我真真地有种白云苍狗白驹过隙的感觉。等到那女生跑得远了些,我方回过神来,手拍了拍安煦辰的肩,我歉然道:“老兄,不好意思,我拖累你了。”

和我全家有关的人?那第一个就得算上安煦辰这个我妈和他妈亲认的我家的准女婿呀!

“没关系。有你这个兄弟陪着我,也算是值了,生不能同年,死能同穴也不错。”他笑的有些揶揄。

我想了想,觉得不得不提醒他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安煦辰,同年同月同日同分同秒同地点死的是煤气中毒。”

“哦,那也不错呀。”他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更加的歉然,“可是,不好意思,我们家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换成天然气了。”

“哦,我们家也换了。不过我想这不成问题,我们去借一户有煤气人家的房子就可以了。”他也更加的理所当然。

我觉得不太划算,摇了摇头指出:“你看,要是这样的话,你不仅要付人家房租,还要付人家煤气费,多不值呀!”

我突然意识到,话题被带歪了,而且被歪到了十万八千里以外,像我这样热爱生命的首都新时代青年,居然讨论上了自杀的问题,这要是让学校教导处主任听到了,该多么的有挫败感呀!

“安煦辰,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我疑惑啊疑惑,疑惑了半天也没疑惑出个所以然来。

他抿唇一笑,澄清的目光中带了些许异样的光彩,“你忘了?小的时候,每一次你偷懒不写作业被你妈发现,都是我去帮你解释的……”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确确实实想起了有这么一回事。

小时候,作为班上学习最好的两名同学之一,我和另一名同学——安煦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作为男孩的他,懂事、听话、认真、仔细,作业工整认真正确到了一定地步;

作为女孩的我,懒惰、粗心、马虎、大意,作业潦草凌乱乱七八糟到了一定境界,要不是老师看在我考试成绩相当可观的份上,早就把我拎到德育处进行“思想教育”工作了。

我们学校的德育工作向来都很成功,这点是无可置疑的,甚至被评委了市先进。我亲眼见证了一个学生,从进去时的头发金灿灿地立着,在短短半天之内,转变为了出来时的刻苦努力、踏实认真的“五好青年”,“乌黑的秀发”也顺服地趴了下去,看得我是瞠目结舌。

老师没有将我进行这样神奇的转变是对我格外大的恩赐,唯一不好的是,他们将我不好好写作业的事情告诉给了我妈。

我暗自想了整整一下午,也没有能想出什么好的办法能够既不让我妈生气又不让我妈伤心,开开心心地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还是安煦辰,到了我家以后,见到我妈,第一句话就是:“阿姨,我觉得狸狸简直是太厉害了。”

一句话,说的我妈又惊又喜,急忙问为什么。只见安煦辰不紧不慢地说道:“阿姨,您知道吗?那些作业,狸狸看一眼就都会了,甚至不愿意过多浪费时间,哪儿像我们呀,还要想好半天。”

我妈当时一下子就笑了,死活拉着安煦辰在我们家吃饭。

我心里本来也挺感激安煦辰的,亦让他留下来,谁知道安煦辰抢了我好几根红烧鸡翅,我为此闷闷不乐了一晚上。

以后,我妈再也没有因为作业的事和我生过气。

敢情他的嘴皮子是这么练出来的?

我忽然发现,原来他的过往中,有着许多我的痕迹,就像水滴可以穿石,那每一道痕迹的复合,是他生命中挥之不去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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