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相守是满足
在得知了妻子会出现在什么地方之后,孟隐渊一刻也不想多停留,提气,几个纵跃,专属于怜的小会客厅就在眼前了。
只是还没等到他出现,水怜云远远“看”到他的身影,唇角勾出冷冷的弧度,看了兄长一眼,淡然道:“饿了,我吃饭去,这里你替我解决好了。”
水乱云笑着挥了挥手,喝了口茶,看女子身形一动就消失在了会客厅内,再听得门外有敲门声,笑得更是灿烂非常。
“请进。”
优雅地放下茶杯,水乱云已做好了看好戏的准备。
话音刚落,孟隐渊就推门而进了,环顾四周,只见得他的便宜大舅子和两个衣着怪异之人,唯独不见了他唯一想见之人。“怜儿呢?”
侧了侧身子,避开他那便宜大舅子饶有趣味的目光,虽不愿,孟隐渊还是开口问了。
“哦,那丫头啊,你找她有事么?”
一边促狭地吊高着眼珠子,一边示意会客厅里那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离开,水乱云以眼白多过于眼黑的表情对着他的妹夫。
若非必要,孟隐渊实在是不想对上他那阴险狡诈的大舅子,端看他总是对着他说些言辞不明的话故意误导他就知道他水乱云以折磨他为己任了。难得他还需要告诉那位一肚子坏水的男人丈夫找妻子还需要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么?
“我怕她工作起来废寝忘食,特来叫她用膳。”
这话倒是不虚,所以孟隐渊说起这话来也是腰板挺得笔直。
“啧,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笑了笑,在看到孟隐渊右手的红肿扭曲后笑得更形灿烂,他接着开口,“那丫头说饿了,一早就去吃饭了呢。”
一言不发,转身就走,甚至连个眼神示意都免了,水乱云被无视了个彻底,看孟隐渊走得飞快,他也就笑得更欢。哼哼,越来越有意思了。
不过说起来,他家的小可爱也还没吃饭呢。
优雅地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离开空无一人的会客厅,水乱云迈着悠闲的步子一步一步踱至东边的厢房,打算叫他贪睡的小情人起来吃午餐。
至于孟隐渊么,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膳堂后,几只看上去明显使用过的碗碟证明他的妻子先他一步吃完饭离开了膳堂了。
于是,他一刻不停立马回转过身,朝着“怜隐”飞步。
这回他很确定,他的怜就在里头,可同时问题也来了,他不得其门而入。
看着寝室的门,在推不开的情况下伸手敲了两下门,没有回应也是自然的,正想要开口,青柳却不知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端着张未老先衰的脸,一板一眼地开始训斥:“孟少爷,乱云大人那一击有九成都叫怜云大人给挡了下来,其中一成是透过怜云大人打在了您身上,您昏迷了两天,而承接了九成的怜云大人想到休息,您都要来打扰么?”
张了张口,心脏猛地闷疼了下,刚想敲门的手放了下来。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怜受伤了?
更想要进去看看怜,却失了进去的理由,进去做什么呢?诚如青柳所说打扰怜休息?
这种事打死他他都不会去做,无奈之下随便找了间客房,整个人倒在床上,心下不安,反复想着怜到底是哪里不开心,生的是自己什么气,想着想着迷迷糊糊间道也是睡着了。
身上受伤未愈,醒来后又一直东奔西跑追逐着妻子的步伐,现下累了却因为有心事睡得并不沉,未灭的一丝清明足够令他知晓房间里来了其他人,且那人的气息熟悉到即便是累死了他也能立马爬起来的程度。
眼皮眨了下,拼了命想睁开眼睛,最终却什么意识都没有了。大概真的是太了累吧,陷入沉睡前他呆呆地想。
女子就立在床前,好笑地看男人的侧脸在枕头上蹭了蹭,咕哝了两句后呼吸变得绵长。
在他身旁坐了下来,蹙了蹙眉,执起男人的右手,漂亮的星眸融进了怒气,狠狠掐了一把,昏迷了的男人自然是没有反应的,倒是女子自己,不舍地轻揉了下,又放于唇边吻了吻。
再度将男人的手放回时其右手已完好如初,女子站了起来,扯过一旁的被子替男人盖上,方转身要走,又似想起什么,柔荑轻甩,那被子离开了男人身上弃置在了一旁。
他皮糙肉厚的,现在又是正午冻不死人的,才不要被他知道自己来过。至于他手上的伤……估计他连自己受没受伤都不知道,所以她也就不担心了。
女子大摇大摆地出了客房,毫不在意男人迫切想见到她的心情。
男人真正意义上的清醒是在傍晚,天色见黑,当他兴冲冲到膳堂时,大家都正好用完了晚膳,妻子更是早一步回了“怜隐”。
男人不傻,他不相信一天内会发生这么多的巧合,可又勒令自己不要去多想,回到了“怜隐”后青柳又把他挡在了门外。
孟隐渊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要镇定,怜只是累了而已,并不是故意不见自己,怜受了那么重的伤自己实在是不能去打扰她,忍一忍,明天就能见到怜了。
忍一忍,明天就能见到怜了。
他就这样一天一天重复着告诫自己,安慰自己,不让被丢弃的恐慌攫住自己的神经。可是,绝对不该是这个样子!
半个月了!
孟隐渊狠狠地抓了把自己的头发,脸上的表情凶恶到要吃人的程度用来掩饰其深处不堪一击的脆弱。
半个月了,他连怜一面都见不到。
告诉自己不要急,不要急,可是根本就没有,他是不是就这样再也见不到怜了?
这个想法一浮现在脑海,男人感到一阵的心跳失速,随后剧痛来袭,心脏接着麻木,再也没有任何感觉。他坐在椅子上,茫然地抬头看着天花板,双拳紧握,指尖陷进掌心。
“笃笃笃”
门外传来敲门声,孟隐渊沉浸在自己的恐慌中,置若罔闻。
“笃笃笃”
不久之后又传来连续的三声,孟隐渊眨了眨眼,视线从天花板上抽离,却依旧不想理会门外的敲门声。不管谁都好,他现在除了怜谁都不想见。
“我可以进来么?”
敲门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女子平静无起伏的声音,一样淡淡的、冷冷的,听不出任何感情。而这声音此刻听在男人耳里就像是天籁。
立刻弹跳而起,跌跌撞撞地跑去开门,门外站着的不是水怜云又是谁?
“怜儿……”
男人眼神胶着在女子脸上,不敢有一刻稍离,怕只怕稍微眨一下女子又会从他面前消失。
“进去。”
男人衣着单薄,浑身的颓靡,前襟还大大地开着,外头风不大,天却很冷,女子意识到这一点,目光停留在他胸膛上,眼神也像外头的天气,越来越冷。
男人忙不迭地退进了屋,一把拉过女子,将她禁锢在怀里,硬生生把她扯进了屋,关门,落锁。
当孟隐渊握住她手时,女子就感觉到了手上传来的湿粘的违和感,一低头,目睹了男人手心那久违了的熟悉的月牙形血洞,忍不住哼哼冷笑了数声。
“怜儿,你在生气?”
怒气这般明显,除非他孟隐渊是个死人,要不然由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是个活物就能感觉得到。尽管知道妻子在生气,但妻子没挣开他的怀抱,也没要求他放开,所以孟隐渊还是抱得死紧,绝对不放手。
“知道错了么?”
懒得回答男人愚蠢的问题,他的不自爱估计是她气死了自己也改不过来的,多说无益,还是替他疗伤来得实在些。
知道男人不介意身上出现这样的小伤口,不痛不痒,要真一本正经地处理倒还显得大惊小怪。换位思考,这样的伤口出现在她水怜云自己身上,她也不会在意。可问题是,不管是什么样的伤,只要是在他身上出现了,她见着就不舒服。
“错?什么错?”
男人看着自己掌心的伤痕消失,原本就不甚明显的微微刺痛也随之不见,只管着看住女子,对女子的问题无从反应。
“哼。”水怜云更是冷笑出声,想要过去坐下,丈夫箍住自己的力道就加大了。“站着累,过去,坐好。”
恢复了灵力,水怜云是不会感觉到累的,之所以要坐着,完全是因为她有话要说,站着说那些在她看来台蠢。
“哦。”
应了声,手臂的力道丝毫没有放松,环着妻子,双双在软榻上坐下,孟隐渊直勾勾地看着妻子。
“你的惩罚还没结束,想来也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的。”
女子由着他去,伏在丈夫胸膛,自在安然。
惩罚还没结束?
这几个恐怖的字眼惊得男人扣住妻子的下巴,抬起妻子娇美的脸,眼神也由恐慌变得凌厉起来。
什么叫做惩罚还没结束?他这一个半月来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还没到头么?还是说怜有更恐怖的做法,足以令他生不如死?是啊,对,只要怜离开他……
“怜儿……你一个半月不让我见你,难得这样的惩罚还不够么?要我认错么?我知道了,我不该伤了你兄长的情人,我错了。”所以,别再惩罚我了。
女子挥退了男人扣着她下巴的手,双手扶上丈夫的肩,眼神无比的认真。“这一个半月虽是我惩罚的一部分,但绝非是我对你的惩罚。”她接下来所要说的话才是对他的惩罚。
男人看到女子笑了下,这笑容似乎和水乱云的颇为相似,满含着恶意,难道真是血缘关系作的祟?
“隐,你爱我,对吧?”手指在男人肩膀上画着圈圈,水怜云问得随意。
“我爱你,怜儿。”
男人苦笑,虽然妻子问得随意,但他还是答得真诚。
“所以赌上性命也要成全我的幸福?”女子继续问。
“是,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男人承认,但对于最后会使怜受到伤害他是绝对没有想过的。
女子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态度随之一转又变得认真起来。“隐,你可知道,当你对宗佑则出手遭到乱云反击被重伤时我想明白了一些事。”
孟隐渊看着女子,想明白了什么?
“我不懂爱,更不知道如何去爱。”女子继续说。
“没关系的,怜儿,由我来爱你,这样就够了。”
孟隐渊抚上了女子的脸,这回女子并没有挥开他的手,任由男人如轻絮般的抚触温柔地刷过她的侧脸。怜,真的没关系的,即使你的爱是这世上我唯一想得到的东西,但我不介意,只要你能允许我来爱你就好了。
孟隐渊的想法很简单,直接写在了眼底刻在了脸上。水怜云垂下眼,幽远的声音响起:“我家世比较复杂,除非是本人的意愿,否则家里是不太会勒令我们外出的。我会出现在这里也是意料之外,你受伤的时候我想明白了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爹地妈咪只想让我找寻一些东西而已,其实我早就找到了,却在那一刻才发现。”
抬起眼,水怜云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隐,我爱你。”
只是这四个字,令孟隐渊呆愣在那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梦吧?是吧?那么就让他永远不要醒过来吧。
女子一直盯着他看,直到……
眉越皱越深,拉起袖子粗鲁地擦拭男人满是水汽的眼眶。“为何又落泪了?”
“没有。”他控制不住而已。“怜儿,我爱你,我爱你。”这是他最想要的东西,怜终于给他了么?怜的爱是属于自己的了么?
深深注视着自己爱到无法言语的女子,男人的泪无法止住,脸上的痴狂一如最初。
“我爱你。”又认真地说了一遍。
“我也是。”
狠狠抱住女子,孟隐渊浑身颤抖。
“隐,在我发现我爱你的那一刻,你却以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去做那么愚蠢的事,所以,我对你的惩罚是,在第一时刻没有告诉你。”
男人浑身僵硬,瞪大了眼睛,急欲吐血。
他最想要的东西,梦寐以求的东西,其实早就属于了他,却因为他的愚笨明明得到了却不自知,痛苦恐慌了半个月……这才是怜对他的惩罚。
在妻子颈间重重咬了一口,男人的脸看上去多少有些凶神恶煞,他的怜真是残忍。
“你在做什么?”有些好笑,虽然他咬得不轻,但她并没有感到疼痛,摸了摸男人的头,女子的态度不无敷衍。
“怜儿是把我当做小狗么?”继续在妻子颈间磨牙,孟隐渊气急。
“是啊,想着怎么把这么可爱的小狗带回家。”眯了眯眼,水怜云当真在心底策划着。
磨牙中的小狗停了下来,深觉自己病的不清,一个大男人被夸可爱,被人当成小狗一样对待居然还能感到兴奋更能感到幸福,真是疯了。
“怜儿,你欺负我,我要补偿!”
既然知道了他的妻子爱他,那他当然要把自己的权益好好履行履行了。
“嗯?”
疑问还未问出口,红唇就被男人掠夺,呼吸也跟着被抢占,男人的唇舌在自己口腔肆虐,女子却不想去阻止他。由得他去了,何况,她也很想,很想和心爱的人亲近。
一个用力把妻子压在软榻上,浑身飘飘然的幸福感很容易就使得欲念勃发,迫不及待,直接撕碎了妻子的衣衫,饥渴的唇舌从妻子口中退出开始膜拜心爱之人的全身。
这是怜,这般甜美的滋味,是他深爱着的怜,更是爱着他的怜……
女子蹬了蹬腿,明明床就在不远处,居然……
眼前越发的迷蒙,抚了抚男人顺服的发丝,女子一如往常的顺服。现在才发现啊,她的顺服似乎不是对着属于她的命运,从头到尾只是对着他而已啊。
隐,我爱你。
轻轻的,女子抬起头,在男人耳边,虽无声,但她确定男人听见了,身上愈加狂野的动作就是证明。
之后女子没有多余的气流去思考些旁的什么东西,身上的男人也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她只能随着身上的男人陷进一波波的欲海情潮。
****过后,男人不知从何处摸出了条链子,珍而重之地把它放在了女子手心。
“怜儿,当初你把它丢弃时也同时丢弃了我,现在你又重新要回了我,可否也重新把它戴上?”
正是孟家堡传给堡主夫人的传家古戒。
侧了侧头,考虑了片刻后颔首,看着丈夫喜滋滋地把那冰凉的物事颤在她的颈间。当初她对乱云说她不再需要它了,所以她把它丢在了地牢,只是没想到它注定要跟随她一生。这东西……果然是宿命。
“隐,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
“是么?什么东西?”
抱着妻子情难自已地亲了口,男人满怀期待,这可是怜第一次要送自己东西哦。
在自己胸口摸索了几下,然后一扯,什么东西似水似纱似链,被女子扯进了手中。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玩意,水家的传统,给自己最珍视的人。”水链,水恋,水家人的爱恋。
也不见怜有什么动作,低头看去,那东西就环在了自己脖子上,透明的,却有着金属的质感,细细的一条,看上去像只凤凰,每根交缠在一起的羽翎都组成一节链子,精细、复杂,竟是巧夺天工。
再想看得仔细点,那链子却发出柔和的光,暖暖的,男人顿感身心畅松。
“水链已认你为主,从今而后,你正式成我水家人。”
男人一脸的状况之外,女子却笑了,浅浅的,淡淡的,美丽非常,她突然想起小时候,那是第一次,她选中了他。
小时候啊,那时她多大?三岁吧……对,是三岁那年的夏天。
三岁大的孩子,张着那双与年龄一点都不符的冷眼,看着母亲献宝似的陈列出一堆亮晶晶的东西,非要她在里头挑出一个不可。
“快点哦,怜儿乖,只要选一个就好了嘛!”
见女儿没兴趣,梅云涟又是撒娇又是央求,完全没有为人母应有的姿态。
屁股动了下,偏过身子,三岁大的水怜云换了个方向躲开母亲同意亮晶晶的眼神继续看自己手上捧着的书。
“乖怜儿,选一个嘛,求你了,就一个嘛。”
也跟着女儿换了方向,梅云涟继续央求女儿,星星眼更是亮晶晶的。
一旁的水昭炎看着母女两斗法,喝了口咖啡,装作看不见。
奈何他是想看不见,但亲亲爱妻的眼力好着呢,看得一清二楚,当下就扯住了丈夫的袖子轻摇。“夫君~你劝劝怜儿嘛,让她选一个就好了嘛。”
水昭炎向来对妻子的撒娇没有免疫力,一声夫君叫得他筋骨酸软,当下什么原则都丢到一边去了,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严父的面孔,对着低头看书的小娃娃说道:“怜儿,听你妈咪的话,选一个,以后她就再不会用这堆东西来烦你了。”
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安静的小姑娘,她放下手中的书,随意地朝那堆亮晶晶的事物瞥了眼,抬手,唯一不亮晶晶的东西飘到了她手里。
梅云涟对此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会是这个?有那么多漂亮的东西,怜儿为什么单单选了这个?不行,不算不算,怜儿重新选!”
看着母亲撒泼,安静的小姑娘依旧安静,只是看向父亲的眼睛含了某些危险的东西。
“咳咳。”水昭炎咳了两声,避开小姑娘凌厉的注视,抱住了心爱的妻子。“云,这是命中注定的,你不也说了,那么多漂亮的东西,怜儿何以都不选偏偏就选了它?这是怜儿和孟家那小子的缘分,就像你和我的缘分一样,对不对?”
“可是,可是……”
妻子还想继续撒泼,但显然小姑娘没耐心陪着母亲大人疯癫了,抱起看了一半的书,抓着刚刚选出来的戒指,潇洒地飘上了楼梯。
“云,没有可是,那戒指就是一份承诺,咱们欠了孟家一个新娘,既然怜儿自己选择了药去,那么咱们总得尊重她的选择不是么?”
轻柔浅语,安抚下了妻子,水昭炎松了口气。
对他而言,除了怀里的小人儿其他任何人事物一概不重要。
而上了楼的小姑娘则是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找出一条亮晶晶的链子,细心地将上手的戒指穿了进去,然后挂上了自己细细的脖子,最后满意地点点头。
这条链子现在依旧挂在女子的胸前,相信以后也会一直挂着,直到天地俱休。
隐,那时候,我就选择了你。
隐,如你所愿,我会怜你,惜你,永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