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弦拨动
“多日不见,将军夫人,”他邪魅地笑道,“看来你我缘分不浅哪。”
这般炽热狂霸的目光,给人火热的压迫感,纵然她寡淡清冷,也多少会有些不自在,“谢谢。”
“这谢倒不必,”阿史那魈戏谑,“只要将军夫人不再对我明褒暗贬就好。”
“将军夫人?”被架住右手的茶贩确定自己再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又惊又怕。
“怎么,你还不知道?”阿史那魈佯装好心的提醒,但慵懒又冷冽的声音却让人直打颤,“让你想动手的这位就是咱们新上任的云中都护将军的妻子。”
茶贩腿一软,“小的不知,不知啊,请将军夫人原谅小的吧!”
樊茗瑟见他惊惶不安,并没有要为难他的意思,“只要你今后不再做骗人的买卖。”
“小的发誓,今后一定会以诚待人,不再做这昧良心的买卖。”茶贩忙不迭的举手发誓。
樊茗瑟点头,遂转而对阿史那魈道,“既然他已知错,你就把他放了吧。”
“放?那可不行,”阿史那魈玩世不恭地摇摇头,眼中却晦暗阴沉,“虽已知错,为时晚矣!”他今天就要杀一儆百,让那些胆敢坑骗突厥百姓的商人好好瞧着。
他缓缓收紧手掌,欲把茶贩的手骨折断。
茶贩呲牙咧嘴,身子不断向下弯,哀嚎阵阵,又见阿史那魈眼底是噬血的快感,更是心惊,他哀号着求饶道,“王,小的再也不敢了,请您高抬贵手放了小的吧!”
阿史那魈佯装爱莫能助地摇摇头,眼底更是残酷几分。
见阿史那魈不为所动,他遂向樊明瑟求饶,“将军夫人,看在咱们同是汉人的份上,您、您给小的求求情,求求情吧!小的一定会对您感恩戴德一辈子!”
见他面容扭曲,跪地哀求,而阿史那魈又无动于衷,樊茗瑟想了一下,退而求次,“既然不放他,那能否请你把他送到云中都护府,让祁将军来处理这件事。”
阿史那魈嗤笑,轻蔑的斜睨她,“将军夫人是在给祁将军招徕生意么?”
她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只就事论事道,“这种事本就属于云中都护府的管辖范围。”
阿史那魈脸色沉了几分,语气微冷,“我想将军夫人大概忘记了,我是这片土地上的王,在阿史那部落发生的任何事情我都有权过问。”
“将军夫人和祁将军可不要僭越,越俎代庖才好。”右劲趁机把憋在心中的窝囊气发泄个痛快。
“小姐!”雀儿也被惹怒,瞪视着右劲。
樊茗瑟正视着阿史那魈,不卑不亢,“这种芝麻蒜皮的小事本就不应该由一地之王劳心费神,还是移交给专门的司管处吧。”
阿史那魈佯装郑重的摇摇头,“对将军夫人来说是小事,对我这个部落首领来说却不是小事,毕竟这事关系到我子民的利益,不对吗?”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人,然后手掌稍一用力,那茶贩发出惨烈的嚎叫,右手手骨赫然被折断!
“啊!”雀儿低叫。
樊茗瑟也微微皱眉,不解这男人的心怎会这般冷残,“你到底想怎样?”
阿史那魈想了一下,“要我放了他也可以,只要将军夫人肯随我回王庭。”
“有何事?”樊茗瑟波澜不惊。?
阿史那魈低头轻笑,“素闻将军夫人对茶颇有研究,刚巧前些日子我从中原弄到了两罐香茗,所以想请将军夫人随我去王庭,帮忙鉴定一下真伪。”
他笃定的神情吃准她不会放任不管。
她虽淡然却并不残情,淡淡直视他片刻,樊茗瑟稍加考虑,点头,“好。”
阿史那魈手一松,右劲立即上前拖开那人,“快走,如若你下次再被逮到做欺诈买卖,可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茶贩左手托着被折断的右手,痛哭流涕的叩谢阿史那魈和樊茗瑟。
“祁夫人,请。”阿史那魈极为得意。
“首领!”在通往王帐的路上,阿史那部落的人见到他们的首领,纷纷行礼。
阿史那魈颔首,而在他身边的樊茗瑟则受到人们好奇的目光。
大家都在猜测这名汉人女子是谁。
“各位,”右劲亮开嗓子,“我代首领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云中将军的夫人,祁夫人。”
周围的人静止片刻,看着樊茗瑟的眼睛没有欢迎和热情,只有排斥和冷漠。
樊茗瑟丝毫不介意,始终淡然恬静。
倒是雀儿有些气闷,她把头一扭,把气火发在右劲身上,“你凭什么代你家主子介绍我家小姐?难道你这样做就不是越俎代疱?”
“你——”直爽的粗汉子从没跟女人斗过嘴,更何况是尖牙利齿的雀儿,右劲顿时梗了一口气,说不出话来。
“雀儿,不得无礼。”樊茗瑟轻念。
雀儿气哼。
阿史那魈垂眼闷笑一声,故意稍稍凑近樊明瑟,眼中闪过邪恶的光芒,轻道,“你这丫头的口齿跟你比起来,还差了一大截呢。”末了,他凑过鼻尖,坏心地深吸一口她身上清幽的香气,还有意无意地对她的粉颊呼口气。
因他突然的挨近她被迫微微后仰身子,他的呼吸拂过她的面颊,让她觉得脸蛋有些发麻,见他眼中的恶意,她知道这男人定是有心的,她正视他,不示弱的淡淡说道,“你手下的举止德行同样也不能和你相提并论。”这无礼又狂狷的男人,竟然明目张胆的调戏她。
虽然她的语气和表情依旧恬淡,但他却从她黑白分明的瞳眸中看到了丝丝缕缕对他行为的谴责和讥讽。
他低笑出声,顿时有些自得,早就听闻她生性薄淡,甚少有情绪起伏,待人总是温和有礼,轻柔恬淡,即使面对再无赖泼皮的人,她都不以为意,淡然以对,可现在,面对他,却有这谴责和讥讽,这应算是她过激的反应了吧?
他早就说过,没有女人面对他还能无动于衷,虽然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但毕竟是个好兆头,至少说明,对她来说,他是与常人不同的。
低沉的笑声逸出喉咙,他眼中写满得意和自信,挑眉揶揄道,“将军夫人还真是抬举在下。”
见他得逞后的得意模样,他似乎以逗弄她为乐。
自得其乐的男人,她淡淡撇开眼,不再理会他。
?虽移开了视线,但她却不得不沉思,也曾有纨绔子弟靠近调戏她,只是她面对这种情况愈加清冷淡傲,心中隐有嫌恶,可刚刚阿史那魈近她身,她丝毫没有厌恶之感,甚至心里还莫名紧张了一瞬。
她刚刚讥讽他,纯粹是不想示弱,并非嫌恶的斥责。
沉思间,两人已走到帐前,一旁的右劲上前,为两人撩开王帐的毡帘。
“将军夫人,请吧。”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进去王帐,入目所及,长弓弯刀,兽皮貂毛,每每说明主人的勇猛善战。
“将军夫人,请坐。”阿史那魈随意地坐在王座上。
樊茗瑟点头入坐。
“来人,把我收藏的几罐茗茶拿给祁夫人过目。”
“是。”侍女毕恭毕敬。
少顷,侍女抱了两个瓷罐放在樊茗瑟面前。
阿史那魈笑着步下王座,踱至她身边,“请祁夫人鉴别。”
樊茗瑟轻轻掀开瓷盖,一股熟悉的清香扑面而来。她有些惊讶,殷唇微张,眨眨眼,从瓷罐中拈起几片茶叶,她定睛瞧看,竟是樊家的茗茶。
她嗅一下茶香,然后把茶叶举到阿史那魈眼前,“这茶茶形扁平光滑,苗锋尖削,大小长短均匀光洁,色泽为淡黄嫩绿色,香郁如兰,”她看着阿史那魈,“这是真品,龙井中的上等,狮峰龙井。”
阿史那魈笑着拍手称赞,“祁夫人果真是出自香茗世家。那这茶呢?”他亲自掀开瓷盖。
樊茗瑟一瞧,竟是樊家产量极少的特殊珍品,白牡丹。
她淡淡说出她的想法,意有所指,“我不知道阿史那魈首领对樊家的茶竟是如此感兴趣。”
阿史那魈但笑不语,他抬手示意侍女带茶退下,“广罗天下名茶是爱茶之人最大的乐趣,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难道祁夫人认为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不成?”
樊茗瑟不说话,她的确是有这样怀疑。
“想不到我在祁夫人心中城府竟是如此之深。”他故作惋惜的摇头低叹,眼中却仍笑意盎然,丝毫没有被怀疑的受伤和失望。
这男人虽然嘴上在抱怨,眼中却没有丝毫在意,让人捉摸不透,很是深沉。
见她打量揣测自己,他轻笑,端起她刚饮过的茶碗,状似漫不经心的在手中慢慢旋转,然后在印有她唇印的地方,有意无意的印上自己的唇。
轻柔暧昧的模样好像他印上的不是茶碗,而是她的唇。
见他这般分不清是有心还是无意的举动,樊茗瑟只觉心陡然悸动一下,然后从心房蹿出的热流激荡了她的四肢百骸,她的脸竟不由自主的热了起来。
面对男人暧昧的暗示,她总会清傲冷淡的漠视,心中非但没有半点悸动,反而有丝厌恶,可为何他的举动却让她浮想联翩,变得这样敏感?
好奇怪。
而一旁的雀儿早已被他轻狂大胆的行为惊得目瞪口呆。
他啜饮一口,一语双关,“这茶,愈是上等就愈要细品,不细品,怎知道这茶鲜醇柔和,不品到最后,怎会知这茶回甘无穷。”
他略弯下身把茶放在案桌上,却在直起身时在她耳边轻语,“就像我一样。”
他近距离耳语的压迫感让樊茗瑟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虽心绪有些波动,但语调依旧平淡静薄,“这狮峰龙井是很多人爱,但我偏偏钟情于乌龙香茗,对不喜好的东西自然也就没有那个心思去细品。”
见她如美玉般无暇剔透的芙颊像沐了夕阳般潮红,心知她已受自己影响,他心情大好。
今日真是惊喜连连呐,愉快的笑容愈加扩大,但,火亮的黑眸紧紧攫住她淡然无波的清静面容,美中不足的是,她依旧平静无波的表情,看来,她倒也倔强好强,始终不肯表露内心的情绪。
倔强的她像是平凡的女子而不是无情无欲的仙子。
炽热的黑眸紧紧盯住她,他的心在热烈鼓动着,总有一天,他要让她为他卸掉这淡然,为他展示别人不曾见过的一面面。
被他火热且专注的目光瞧得极不自在,她有些促然的开口,“既然这茶已鉴定完了,如若没有其它的事情,我和雀儿先告辞了。”
“且慢。”阿史那魈手一扬,右劲双手奉上一张红色的请柬。
他伸手取过,递至樊茗瑟眼前,“这是按照你们汉人规矩制作的红色请帖,邀请祁将军和祁夫人参加下月初一的部落庆典,还望光临。”
樊茗瑟看着那请柬,伸手从他手中接过。
“到时我就等候二位光临了。”炯炯的目光盯着他,似在与她打赌,看她是否会来。
樊茗瑟淡淡看他一眼,然后旋身,带雀儿走出王帐。
待樊茗瑟走后,右劲不确定的问阿史那魈,“王,你觉得樊姑娘会来吗?”
“她会。”阿史那魈走向一旁王榻,斜躺下,闭上眼,唇角笃定的上扬,“不来,就是怕我,而她这般清冷倔强的女子,必不会示弱。”
右劲像是懂了什么,点点头。
“右劲,”他似想到了什么,一改方才慵懒的模样,眯着眼,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卧榻。
“属下在。”
“这几日,你要密切注意从西边通往中原的官道,发现突厥模样,行色匆忙又身怀绝技的人,就秘密抓回来,必要时可多带几个人,”阿史那魈交待,“记住,一定不要泄露身份。”他要把她的茶园作为庆典那天的部落大礼。
“遵命。属下这就去办。”右劲躬身退出王帐。
王帐内寂静无声。
片刻,阿史那魈睁开眼,邪恶的扯开唇,笑意深浓的黑眸中尽显无穷兴味,樊茗瑟,真是个有趣的挑战。
她愈是幽淡仿若天人下凡,他就愈想将她折下,让她只变成只属于他一人的平凡女子。
所以,他爱调戏逗弄她,看她因自己或羞或怒,只为他一人展现未曾示人的模样,这不仅满足了他高贵至尊的骄傲,而且……
想起刚才她明明看不惯他,明明被他惹的脸红心跳,却还故作镇定淡微,倔强理性不肯示弱的样子,他勾起唇角,趣味愉悦的笑容挂在脸上,她的倔强清冷对了他的胃口,他注定是最终摘颉俘获她的勇士。
阿史那魈得意的低笑出声,清丽娇美的容颜又闯入他脑中,愉悦轻松的心情中好象还夹带着一丝心满意足。
不想去探究一想到她心中那喜悦满足是从何而来,只当那是征服猎物前的蠢蠢欲动,和即将捕获猎物时按捺不住的快感。
他忽视心中小小的警告声,愈是绝非庸脂俗粉的女子,愈是他这般傲然卓绝的男子逃脱不了的结。
将军府
樊茗瑟回到房间,把大红的请柬放在圆木桌上。
她在临窗的位子坐下,拿起先前读到一半的诗集。
“小姐,雀儿给您拿些点心可好?”
“嗯。”樊茗瑟眼也没抬,轻应。
她看着手中的诗集,心思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她沉淀自己的思绪,恍然惊觉自己在面对阿史那魈时,对待他的态度并不似往常。
除了那些男人故意近她身时,心中的隐隐嫌恶外,她对待任何人都是一样的,淡然平静,有礼有距,没有特别的喜恶。
但是面对阿史那魈的轻慢狂妄,无赖轻佻,她却无法淡然旁观,将自己置身于观望不理的位置,她总是轻易的被他带入了情绪,冲动的对他或褒或贬,或讥或讽。
他似乎对自己有着超乎寻常的影响力。
更甚者,在他故意近她身,对她轻佻吐气,暧昧挑逗她时,她不仅没有像对待其它男人时的厌恶冷淡,反倒被他近距离的温热吐息和邪肆举动惹得浑身紧绷,面红耳赤了起来,真是奇怪。
而且,她到现在还是不能克制心理上对与祁大哥有过近或肌肤上的接触的抗拒,却为何对一个陌生男子的恶意靠近没有半点厌恶?
想起他放肆霸道又浓厚兴味的墨色眸子,那灼热的温度现在想起来还是让她忍不住心儿有丝慌颤,暗暗吸口气,静下心来,黛眉轻蹙,这算不算是又一个异常之处?
祁大哥热烈注视她时,她没有一点的不自在,可以坦然淡定的置身于他火热深沉的目光中,但阿史那魈,他灼热紧逼的黑眸,总让她有种莫名的压迫感,那双沉眸紧紧盯住她,总会让她心口莫名悸动一下。
在他面前,自己总会有一刻是失了淡然,然后在察觉后,回归理智。
她不自觉的轻叹口气,一个个的疑惑不解,在她心中织成一串儿红结。
她一会儿颦眉,一会儿摇头,殊不知这浑然不觉的反应,倒像应了雀儿的一句话,万物都是有相生相克的,总会有一个人会牵出她淡性之外的情绪。
黄昏,祁远回到将军府。
“将军。”迎面而来的婢女拂身。
“夫人呢?”祁远问。
“夫人在房内。”婢女回答。
“知道了,下去吧。”他大步向两人的房间走去。
祁远轻推开房门,见樊茗瑟倚窗看书,眼里一汪温柔,“怎不点灯,这般昏暗会伤眼睛的。”
樊茗瑟转过头,见是祁远,“你回来了。”她起身,莲步轻移,温淡说道,她怎能告诉他,她的心思并不在这本诗集上。
“嗯,”祁远点头,看着她的眼睛情意深深,“今天还好吗?”
“嗯。”她轻柔回应。
“我听说,”他有些踌躇,“你今天去集市了?”
樊茗瑟脚步轻微的一顿,“嗯,”她改走向茶桌,“和雀儿转转,这几天她总陪我在府中,闷着她了。”
听祁远提起集市的那一刹那,她竟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祁远看着为他斟茶的樊茗瑟,欲言又止,“没发生什么事吗?”他强迫自己开口,眼中有着担心和小心翼翼,怕她与阿史那魈之间真的发生什么他害怕的事,又怕她会误以为自己对她不信任。
樊茗瑟怔忡片刻,脑中闪过阿史那魈的邪魅的笑脸,和他若有似无的温热的气息,倒茶的动作有丝停滞,“今儿个遇见了阿史那魈首领,”她若无其事的放下茶杯,拿起旁边的红色请柬,避重就轻,“他邀请咱们下月初一参加部落庆典。”
“是吗?”祁远接过请帖,只有这些事吗?是茗瑟不肯说还是自己太过紧张,紧张那个总让自己有种无形威胁感的阿史那魈?
“你会去吗?”
“你不希望我去?”樊茗瑟想了一下,反问。
看着她虽淡却难掩单纯的杏眼,是自己太过患得患失,想得太多吧?“我当然希望你能随我一同去。”
樊茗瑟轻点下头,“那好。”
“走吧,咱们去大厅,也该用膳了。”祁远去拉她的小手。
樊茗瑟不着痕迹的一闪身,“我去把诗集收起来。”
她走到窗前,把诗集仔细的收好,才折身回来。
“走吧。”她走到他身边,自然的与他保持距离,又说道,“稍后我让雀儿为你收拾些衣裳拿到书房。”
她还是无法接受与他同房吗?
祁远有些失落,却不想勉强她,“走吧。”他收拾好心情,温柔道。
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初一黄昏,祁远与樊茗瑟就被阿史那魈派来的部下请到了王地。
在阿史那部落,人们生起了篝火,准备出一坛坛醇烈的好酒,每个人载歌载舞,欢庆庆礼。
祁远与樊茗瑟入座于贵客的桌塌。
主座上的阿史那魈慵懒的眯眼看着下面兴高采烈的牧民,他仰灌一杯烈酒,站起身,缓缓开口,“安静!”热闹的民众瞬间安静下来,“在今天咱们的庆典上,来了两位贵客,”他伸手指向祁远和樊茗瑟,“这两位就是咱们的云中将军和他的新婚夫人。”
人们很安静,没有对贵宾的欢迎和热情。
祁远沉稳地看着阿史那魈,心中明白他是想让自己难堪。
阿史那魈自信卓然的看着祁远,眼中有挑衅的光芒,“啪啪。”他率先鼓掌。
人们跟随着他们的首领,亦鼓起掌。
樊茗瑟始终静静的坐在那里,她看向主座上的阿史那魈,知道他是故意的。
阿史那魈抬手,人们安静下来,“既然今晚祁大将军来到我部落,那么就请祁将军同我子民一同欢腾吧!”
左易立时上前,看着台下兴高采烈的族人,恭敬的示意道,“请祁将军同我族人民共同欢乐。”
祁远皱眉,看看台下的突厥人民,再看看身边的樊茗瑟。
人们围着篝火拉成一圈,礼乐缓缓奏响,盛邀不容退却,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但他又担心阿史那魈会趁此机会接近樊茗瑟。
“别担心我,去吧。”樊茗瑟给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可是……”他还是在犹豫。
“有雀儿照顾我。”她坚持。“好吧。”他无可奈何,只能警告的看阿史那魈一眼,纵然有太多的担心,却只能随左易融入人群。
见祁远离开座位,阿史那魈露出微笑,拿起桌上的酒杯,垂眼就唇,“有一件事,我想将军夫人肯定会感兴趣。”
樊茗瑟转头看向阿史那魈,“我没有兴趣。”“当真?”阿史那魈轻笑,自顾自的说道,?“前几天,右劲抓获了一个从西突厥去往大唐的信使,”他悠闲地垂眼啜酒,遮住眼中的谋算,状似轻松散漫道,“他身上带有一封密函,大致内容是答应对方提出的建议,决定与他里应外合,打李世民个措手不及,胜利之后,封地为王。但,遗憾的是,并不知道这主谋者是谁。”这件事出乎她的意料,虽心里有些怀疑惊讶,却并不表露,只清眸淡淡观察他的表情,想从中找出他诡计的蛛丝马迹。她状似事不关己的样子岂能逃过他的眼睛?阿史那魈发笑,故意说道,“这封密函可以帮助李世民找出藏于朝野之中的蛀虫,当然,必须是祁将军拿到它,否则在我手里,不过是张废纸。”听他这样说,再看他稳操胜券的模样,她只能顺了他的意接问道,“如何让我相信你?”
事关国家百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可以带你去见见那密使,也可以把密函交给你,”他冲她举杯,一脸的玩世不恭,但黑眸却透着锐利和自信,“但是,你要答应我的条件。”
“什么条件?”樊茗瑟淡然轻问。
得知国有隐患,却还这般清幽淡定,阿史那魈很是欣赏。
“我要你把你的制茶技术倾囊相授,还要你在江南的百亩茶园。”他极有自信,丝毫不担心她会拒绝。
“小姐!”雀儿惊呼,这口张得也太大了。
“若是可信,我答应。”她丝毫不在意。
身后的雀儿瞪大眼,那百亩茶园可是老爷给小姐的嫁妆啊,就这样轻易的拱手送人了?
“够爽快,”阿史那魈赞赏,看着樊茗瑟的眼神划过几分诡魅,像一只狐狸在等待猎物跳入他精心设计的陷阱,“那回去之后,就烦请祁夫人说服祁将军,让他同意你随我一起去大唐吧。”
“随你前去?”轻淡的语气有丝疑问,“有必要么?”
“当然。此次之行,一是要将军夫人正式宣布这茶园已易主,二是,我需要将军夫人替我记录下来这制茶的过程。”阿史那魈笑道,也许这次去大唐,他可以带回一批新茶。
“这点小事需要劳您大驾么?”
阿史那魈佯装严肃正经的回道,“有关我突厥的事,都不能称之为小事,更何况,这百亩茶园可是我振部兴邦的关键,更是重中之重,自然不能马虎。”
樊茗瑟不理会他的似真似假,只静静提醒,“现在一切都言之过早。”
见她淡淡泼他冷水,他只感觉新奇,真是淡定聪慧的女人,哎,他无声叹息,如若她不是如此与众不同,或许他也不会对她产生如此大的兴趣,“那祁夫人就随我见见那密使吧。”
阿史那魈,樊茗瑟,右劲和雀儿,辗转来到一处偏僻的地方。
右劲撩起毡帘。
阿史那魈浓眉微挑,示意樊茗瑟进去。
进去之后,樊茗瑟看到一个被吊起,披头散发,浑身是伤的昏迷男人,心知他就是西突厥派来的密使,她回身,直视阿史那魈,“密函呢?”
阿史那魈看着她清冽的杏眸,颔首。
“是。”右劲上前,奉上密函。
樊茗瑟拆开信筏。
浏览过大致内容,樊茗瑟问道,“我怎知这密函不是你伪造的?”
阿史那魈轻笑,眼中写满对她的赞赏,她倒是谨慎,他举起右手,“我可以以性命起誓。”
盯他片刻,她重新折起信件,“什么时候启程?”
阿史那魈笑道,“后天。”
樊茗瑟轻点下头,“我会准备好一切。雀儿,咱们走。”
“等等,”阿史那魈不紧不慢的开口,黑眸始终不曾离开樊茗瑟,“她要留下。”他直指雀儿。
雀儿瞪大眼,“小姐!”什么?她不要!
“为什么?”樊茗瑟轻蹙细眉,“你不相信我?”阿史那魈笑着摇头,“我是不相信祁将军会轻易放人。放心,在我们启程后,左易会把她完好无损的送回将军府。”他以眼神示意右劲。
右劲上前,在樊茗瑟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记手劈,雀儿登时昏了过去。
“雀儿!”樊茗瑟轻呼。
“放心,她在这里绝不会受半点苦。”阿史那魈好心好意的安抚。
他的好心安抚并未让她放心,倒令她明淡的美眸中隐隐跳跃几点火光,这虚假的男人,但他无赖的模样却也让她无可奈何?,“好。”她妥协,“但我希望雀儿能随我一同去大唐。”
阿史那魈凝视她,但笑不语,黑眸是故作无奈的惋惜。
笑话,带一个忠心护主的丫头去,只会碍手碍脚,坏了他与她朝夕相处的计划。
樊茗瑟看一眼倚在右劲胸前昏迷的雀儿,“我明白了。”她抬眼淡看阿史那魈,不再做无谓的请求,“我希望你信守诺言,说到做到。”
她旋身,走出囚帐。
背后的阿史那魈露出预谋得逞的笑容,此番去中原,路上一定不会无聊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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