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游戏没办法玩太久
孙睿哲的脚步很轻，他刚走到床边，蜷缩成一团的苏杏子，睁着大眼睛看着他，突然坐起身来，紧紧地抱住了他。
她从来不这样的，孙睿哲看到绿色的枕头上有湿湿的痕迹，她哭过了吗？他坐下身来，轻轻地将她抱在怀里。
孙睿哲没有开口问她，他知道这个心思很重的小丫头是不会告诉他的，很多事她都不告诉他，就像她把挣来的钱都花在福利院的孩子们身上，就像她从不解释跟沈铭之间若有似无的秘密。
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泪，孙睿哲的心还是为之轻颤了一下，她从来都是笑眯眯，也有她不能解决的事情吗？他能做什么呢？就给她一个可以痛快流泪的怀抱吧！
哭到累了以后，她竟安静地躺在他怀里睡着了，她恬静的睡颜在月光下闪着圣洁的光彩，她还是个孩子啊！能有多复杂呢？孙睿哲讨厌自己总纠结于此间，有时候他会问自己为什么要陪着这个小丫头一起疯？有时候又会想，既然她要的是一个梦，那么他就陪她一起做梦不就好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两人几乎同时睁开了眼，苏杏子仍在孙睿哲的怀里，她仰头给她一个充满活力的微笑，昨夜的伤心事随着干了的枕头一起被遗忘了。
“在你的怀里醒来真是一件幸福的事啊！”
孙睿哲不知道苏杏子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感叹，从她灿烂的笑容来看，她说的是真心话，真的有这么幸福吗？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展开了一个明朗的笑容，两个人就这样傻傻地对望着，就像时间已经静止了一样。
如果窗外所有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就好了，那些纷烦琐事都与他们无关就好了，那么他们就能这样永远幸福安静地在一起了，孙睿哲无奈地坐起身来，可是他还得去工作，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爱情果然只能在真空里才能永远不受打扰！
回到公司，孙思成已经等着他了，孙睿哲鲜少会迟到，对于他的迟到孙思成虽然嘴上没说，但深锁的眉头昭示着他的不悦。
谈完公事，孙思成叫住儿子，“公司最近会并购一间小公司，这件事就由你来全权负责吧！”
“哦，还有，你跟心眉进展得怎么样了？要是时机成熟了，就配合公司的宣传策略，你们也搞一个订婚仪式吧！”
在父亲的眼里，原来自己的订婚也是公司宣传计划的一部分，孙睿哲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地生硬起来，但他还是点了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
一想到订婚，孙睿哲竟不自觉地想起苏杏子来，她不是一开始就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吗？她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梦，那么内疚的感觉从何而来呢？
将孙思成送到楼下，孙睿哲发现沈铭竟坐在大厅一角，很显然他是在等人，孙思成笑着走过去，向这个难得来公司的贵客打了个招呼，沈铭也只是起身淡淡地回应了几句，他不是忙碌的医生吗？怎么会有空等在这里呢？不用想，他等的人一定是苏杏子！
这种想法让孙睿哲的心里升腾起一阵闷气，刚才对苏杏子歉疚的想法马上消失无踪，他连基本的礼貌也没有维持，没有理会沈铭，直接转身就走进了电梯。
中午休息的时候，沈铭终于等到了苏杏子，苏杏子心虚地看了他一眼，说好要去医院复查的，她却没去，于是负责任的沈医生就亲自找来了。
苏杏子恶劣地赶走了坚持要跟在身后姜澄，钻进了那辆白色的座驾，和沈铭一起离开了。
孙睿哲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姜澄懊恼地直跺脚，对着奔驰而去的车子，大叫道：“苏杏子，我不是粘着你，我只是想保护你，你干嘛这样啊！”
沈铭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笑道：“这小子倒挺可爱，你怎么那么烦他呢？”
“他是很可爱！”苏杏子也笑了笑，“可是，我不喜欢他，跟不喜欢医生你的理由是一样的！你们都太容易受伤了！我本来只想轻轻地从你们身边飘过，不想留下任何痕迹，可是你们到最后却会因为想念我而自虐！医生，你和他是一样的人！”
这话真实得近乎残忍，尤其从苏杏子樱桃般的小嘴里温柔地吐出来时，沈铭不禁深深地看了这个小丫头一眼，原来她想得这么多，这么远啊！
“可是有一个人跟你们不一样！”苏杏子转头看向了车窗外，眼神变得渺远，“他不会为我做任何改变，我们都能遵守游戏的规则！”
“游戏？！”听到这个词沈铭轻轻皱起了眉头，“原来你把这一切都当成是游戏啊！”
也许是吧，也许她就是天使，只是调皮地来人间游玩一遭。
“只是，我希望时间能长一点就好了……”苏杏子的头轻轻地靠在窗边，喃喃地就像呓语一般地说道。
她从不曾说这样的话，她一直是清楚而又明白的，她甚至知道自己病情的每一个变化都意味着什么，沈铭的心一紧，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方向盘。
再送苏杏子回公司时，在门口遇到了王凤琳，那个中年女人又来了，这次比上次要显得神采奕奕，苏杏子猜测电话里提到的那笔钱她可能到手了。
“你还来找她做什么？她现在不想见你了！”姜澄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沈铭跟苏杏子从车上下来，当他了解到这个女人就是苏杏子的生母的时候，他的脸色变色冷漠异常，甚至隐隐中带着怒意。
只有苏杏子微笑如常，走向那个自称自己母亲的女人，就算知道她是为了钱来的，可为什么就是恨不起来呢？
“你还叫她干嘛啊？你根本就是一个贪钱的女人……”姜澄在一旁横眉怒目，不悦地大声说道。
孙睿哲居高临下，从自己的办公室窗口看下去，只见几个人正围着苏杏子在说着什么，虽然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但可以看得出，姜澄跟沈铭都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那个中年女人和苏杏子之间，而苏杏子一如往常，脸上挂着恬淡的微笑，手里拎着一个可爱的小袋子。
最后沈铭竟带走了那个女人，他请那个中年女人上了自己的车子，孙睿哲从不怀疑沈铭处理事情的效率，他相信这个女人再也不会出现在苏杏子面前了。
姜澄则拉着苏杏子转身走进了公司大门。
收拾好心情，孙睿哲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前，盯着面前的文件，可是思想怎么也集中不起来，从刚才的画面来看，很显然姜澄跟沈铭都知道那个女人跟苏杏子是什么关系，而只有他，却不知道！与他无关吧，或者，他根本就没有资格知道！
一想到这里，他突然狠狠地把笔摔了出去，看着断成两截仍在原地打转的笔，他更气自己为什么发这种无名的火！
办公室的门咚咚地响了两声，还没等孙睿哲张口，门就径自打开了，苏杏子巧俏倩兮的可爱小脸就探了进来，随后小小身子也移了进来。
苏杏子拎着那个有卡通图案的小袋子，走到孙睿哲的办公桌前，笑眯眯地从里面拿出一盒寿司来，“我知道，你喜欢吃这个，特地带给你的，不要太感动哦，快吃吧！”
孙睿哲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打开盒子，里面是精致美味的司寿，真让这个丫头说中了，他还真有一点点小感动，关键是现在他还没胃口吃这个，因为胸中还有一股闷气，即使是美食也难以下咽。
“你过来！”孙睿哲挥了挥手，将椅子转到一边，苏杏子乖乖地绕过办公桌，走到孙睿哲身边，任凭他拉着自己的手，顺着手的力道坐在了他腿上。
“我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可是……关于你的事，我是不是应该比一般人知道得多一些，这样才能体现出我——是你最亲近的人这一事实，你说呢？”
苏杏子认同地点点头，看着他英俊的脸上认真的表情，她又笑了笑，这就是所谓的吃醋吗？为什么这种感觉会这么甜蜜呢？
“那，你想知道什么”
“刚才在楼下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这个问题，苏杏子明亮的眼睛精怪地眨了眨，嘴边的笑意更深了，难道他刚才……
“没错，我刚才……确实不小心看到了！”孙睿哲正色道：“别说那么多，回答我的问题！”
“其实，刚才楼下不是来了一个女人吗？那个女人，就是我的生母！”
这倒是让孙睿哲吃了一惊，生母？突然冒出来的？所为何事？
“很吃惊吧！很奇怪吧？分别十几年的亲生母亲啊，我为什么没有跟她抱头痛哭呢？其实我还真想，可是她可能不太喜欢！”
“我早就知道她的存在了，她也是知道我的，只是她有了新的家庭，又再生了孩子，我是她刻意想要遗忘的过去，所以，我一直不曾打扰她，可是，我没想到她会来找我，其实那一刻我是高兴的，真的高兴！你知道我当时是真的很开心吗？”
苏杏子抓着孙睿哲的手臂，摇晃着，眼睛里泛起了泪光，孙睿哲当然相信，这个很一直渴望见到母亲的孩子，当时一定是高兴的！
“我想这到底是血脉亲情啊，她到底还是来找我了啊！她还是没有忘了我啊！她还记得我的存在啊……可是她来找我竟是为了钱，为了向我的亲生父亲索要一笔抚养费，可笑吗？将我丢弃在福利院门口的母亲竟然向我的生父索要抚养费。”
说到这里苏杏子终于流下了眼泪，孙睿哲马上明白，这也是那晚她哭的原因，他轻抚着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这个世故的小丫头却不像那晚一样尽情大哭，很快就擦干眼泪，微笑如常地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孙睿哲有时候又讨厌这个小丫头把分寸拿捏得如此精准，他知道这是公司，他知道让别人看见了不好，可是，为什么她能把情绪控制得比他还好呢？每次想到这些总让孙睿哲感叹她的年纪，她真的只有十九岁吗？
晚上有一个饭局，孙睿哲陪着父亲一起接待了一个重要客人，饭局结束后，孙思成不经意地问道：“对了，今天沈铭是来找那个苏杏子的吗？他……不会看上那个小丫头了吧？”
孙睿哲注意到父亲的嘴解挂着一丝若有所思的笑意，想必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商机吧！孙睿哲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生硬了转了个话题：“这个我不太清楚，只是听说苏杏子的母亲来找她了！”
“哦？！”这倒是让孙思成吃了一惊，“有这种事，她母亲是个什么样的？”
孙睿哲明白父亲的意思，他关心的是苏杏子的母亲是否能左右苏杏子的想法，毕竟她现在是SC公司的重要人才资源。
“据说是一个贪钱的女人！”孙睿哲的回答让孙思成脸上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意，贪钱是好事，这样她就不会反对苏杏子在SC工作赚钱了。
听到这话后，孙思成对后面的事情就没有太大兴趣了，他淡淡一笑，感叹道：“即使碰上了这种不负责自私自利的父母，天才少女苏杏子又能怎么样呢？所以说命运这件事还真是不由人啊！”
“是啊，人是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的！”
孙睿哲安慰苏杏子，你的生父也还在啊，这难道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吗？苏杏子的回答竟然是，我不敢再期待了啊……她的话刺得他的心生疼。
听到这话，孙思成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孙睿哲坚定的目光第一次对上父亲的目光，父亲严厉的眼神一直是他从小就害怕的，可是今天他却直视着这个长久以来只能仰视的父亲，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觉得父亲你跟苏杏子的母亲其实本质上是一样的，只是您的做法跟她比起来是天壤之别！”
多年来累积的心酸，在这一刻孙睿哲当着父亲的面控诉道，这么多来，他就像是一个失败的影子一样跟在父亲身边，外表看来光鲜夺目，可是谁曾经在乎过他的想法，谁又看到过他的努力，甚至又有谁关心于他到底想要什么……
看着儿子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孙思成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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