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雀鸣,柳新水清,若媚施施然穿过枝丫新茂的丛林,朝西苑梅林走去。
她虽迈着轻巧的莲步,心里却惴惴不安起来。之前,她凄凄空落的心头如同漂浮着的轻絮,沉不下升不去,而今虽被完整地踏实感填的满满涨涨,却又怕眼前的美好只是过眼云烟般的雾镜,素手一戳,便触不着握不到了。
是她多心了罢!
嘴角间扬起抹无奈的自嘲,她清整了心思,重新踏上这条崎岖小道。
路面多是些坑洼的泥路,旁边虽铺了些细卵滑石,但随着若媚碎碎的脚步,静谧幽婉的空气中响起了一连串落地的‘噗哧’声,渐渐近了,又渐渐远去…
拂柳穿荫,终过了层叠亭廊,来到了这方淡雅清新的梅园。春逝夏至,林子间又生出了别番景致,葱郁繁茂的梅枝愈加沉淀出墨绿的深色,欣喜地感受着缕缕阳光的铺陈,低矮兴盛的杂草丛中,偶尔响过几声虫鸣唧唧声,叫出了一片盎然生机。
“子亦——”若媚含情的眸子漫过这满园的绿色,朝着正中负手而立的青灰影儿看去。
“若媚——”罗子亦听见那声玉鸟娇啼的轻吟,回转过修长的身子,翩翩走来。
大半年的光景漏去了,能再次在这锦绣飘香、飒爽清幽的园子里拥住她,多么不易。因而,他滑落她腰间的手微微抖颤着,婆娑着细细感受那软腻的纤柔。
“怪我吗?”罗子亦沉吟着,终究问出了心里的伤叹!大手却将她环的更紧更近,生怕她似长了翅膀的蝶儿,飞离他的身边。
“怪——”低喃的声音如怨如慕,似杯热吣的清茶挥发着丝丝缭绕的淡烟。
“那,那你还愿意将它交给我吗?”他温和厚实的大掌,轻轻抚上她的心口,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她眸子里晕了抹活泼的俏立,口吻略带嗔意,却定定回答:“夫妻本根生,扶摇而直上。”
“若媚!”罗子亦眼中绽放一簇狂热的欣喜,他单手将她拥的更紧些,另外那只揣进胸前的衣兜,摸索出一簪明晃晃的金灿,缓缓插入了她乌黑素净的鬓发间。
若媚恍惚着抚过自己的发髻,将他插进的簪子拿下,细细审度了一番,乍然惊叫起:“金簪,这是我的金簪!”
罗子亦静静望穿她眼中闪烁着的喜色,平和的脸上也漫出些笑意。接过她手里紧攥的簪子,重新将它没入那丝秀逸的乌发中,他才微弱开口:“那夜你跑出后去,我就把它捡回来了。”
“你…”他虽说的清淡,可她知道簪子是投进旺盛的火盆里阿!眸子里泛起湿润的潮气,她温柔的捧起他一双略带薄茧的手,轻轻印上一吻。
“走,我带你看看别个!”他欣然握过她无骨的小手,锦袍一挥,领她纵情奔赴远处。
飒飒而立的梅林间,微风袭来,簌簌落下些摇曳生辉的青叶,将前方那对相依相偎的身影淡淡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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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梦一般恍惚,眨眼间她重新得到了上天的眷顾。若媚安然的宽下心思,任他领着自己来到西园后山这间小屋。
因是逆光而造,眼前的院落略有些黯淡,构建简单的屋檐上并不如罗府其他宅子那般玉砌雕栏,只微微铺就了些茅草,遮去了光秃的红砖。而仔细听去,屋内竟传出些微弱响动,扰的人心生异样。
“进去瞧瞧。”罗子亦站定不动,只催促了身边的若媚进去探个究竟。
她感受到子亦口吻里暗藏的鼓励,于是轻轻上前,素手一推,简陋的朱门缓缓而启,走了进去。
宽敞的庭院并无其他装饰,只在孤零的几棵古树旁落了些杂草。后面的厢房同样陈旧,破败空漏的木窗框已稍稍腐烂,空气中含了抹晦涩的味道。
愈往里走其间的躁动愈大,时不时传来几声揪心的‘吱吱’声,尖锐刺耳的打破了周遭的静谧,若媚顺着声响探去,发现院子的左侧还有个丈米宽的大铁笼,四面围了块棉布将里中的光景严严实实的遮住了,顶头上也盖了张漏隙的糙纸,里面似藏了什么东西,上下窜跳着,将铁丝撞的怦怦响。
“掀开看看!”罗子亦目淡含笑,缓缓走近若媚身侧,执起她纤弱的小手,放在了上面阖盖的纸张一角。
若媚深吸口气,鼓起精神,小手一翻,将那到薄纸扯了开来,霎时,眸子前出现了一拢拢雪白的毛绒,光滑细腻比那白天的明日还耀眼。
天!它们竟会跳!
一个个小巧的毛团蹦跳起又坠落下,似是为见到久违的光明而雀跃不已。若媚聚了聚神色,终究发现这可爱滑腻的绒白竟是只只乖甜的小狐狸!
一、二、三、四、五、六,总共有六只呢!
“喜欢吗?”罗子亦宠溺的瞧着宛然融为一色的白衣娇人,他就知道素善如月的她定是会喜欢这些小东西。
果不其然,若媚一双清朗的明目眨也不眨的盯着笼中小巧的雪狐看去,压根顾不得回头应答,只重重哼了句:“嗯!”
罗子亦便笑了,笑容里掺杂了些许无奈。看得出这个小女人满脑子都是这些雪白,压根忘了自己的存在。他摇摇头,俊逸的脸庞拢了抹坏笑,轻声提醒道:“那****毁了狐裘,伤了你的心。所以,后来我请求太后重新赏赐了这六只雪狐,看你如此喜欢,我明日就命人杀了它们替你制成裘衣。”
这么一句话,果然引起了若媚的注意。她翩然转过身子,慎重的说道:“不许——,比起那些死沉沉的衣裳,我更喜欢这些可爱的小东西。”
罗子亦望着她满眼的肃穆,温和的揽过她一身的轻柔,偎着耳畔他缱绻开口:“好,就依你。”
若媚这才宽下心思,回过身去,暖暖的看着笼子里蹦跳的毛绒,愉悦的说道:“我们给它们起个名字吧!嗯,这只大些的叫大大,小些的叫小小,那只脖颈有花纹的叫花花,头上有斑点的叫点点,哎,那只叫什么?”她轻揪着罗子亦的袖口,迷惑的问去。
“那只最漂亮,叫媚媚如何?”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他戏谑提议着,厚实的大手却怜爱的拉过她的柔荑,窝进心口。
“不对不对,大些的叫大大,小些的叫小小,那…有花纹的叫…”若媚嘟起小嘴,蹙着眉头,重新计划着六只小狐狸的名字,迷茫的秀颜磨蹭着他的宽襟。
罗子亦却未曾依顺着她疑惑的神情朝那六只小东西看去,他深情的目光始终聚集在依伴而立的若媚身上,极尽缠绵与疼惜的笑了…